第三篇 在雪裏,和我的大牟
為你,千千萬萬遍。——題記
你是我的大牟。
現在,我們是同桌。冬天,天明得晚,黑得早,你來的時候,天還未亮,放學的時候,往往已經夜色四合。
清晨太陽升起來,你坐在窗邊,打開書,臉上蒙一層晨曦,像尚未散去的霧靄。透過窗欞,世界對你微笑。
已是隆冬,飛雪漫天。端詳着你的側顏,以洗盡鉛華的蒼茫天地作襯。雪花,一片,一片,落在窗邊,落在你身邊。每片雪花微笑着,念着你的名字:大牟,牟牟,牟璇。
牟璇。初次見你,好像也是這樣一個日子裏,天寒地凍,大雪紛飛。就在我家樓下,我們相遇。厚厚的雪,埋了大地上一年的污穢,落了藍天上一載的陰晦。你站在台階上,那時候還懵懵懂懂,素昧平生。自然而然地,你向下來玩雪的我揮手、微笑,我也揮手。於是自然而然地,兩個女孩,滾雪球,堆雪人,做所有孩子都會做的事,臉上掛着所有孩子都有過的笑容。
當你仔細地把雪人的頭端端正正擺好的時候,我在一旁細細打量了你:戴着圓圓的帽子,淺色的圍巾,穿着深色的長羽絨服。長長的精緻的睫毛,細細彎彎雙眼皮的眸子,清澈透亮的瞳;小巧的瓊鼻和嘴唇。到了要給雪人嵌上眼睛的時候,你脫下手套,站在我的右邊,用白皙修長的手指拾起圓圓的石頭,遞給我。我們微笑着,凍得有點僵,面龐飛上紅霞。北風吹,冬陽向南,我們告別。
我問你住在哪,你側身用左耳來聽。你依然笑着,回答說,桑梓路。我說,我知道桑梓路。你偏着頭說嗯,然後再一次揮手。你一直笑着,對雪花,對世界。轉身,漸行漸遠,飛雪未住,淹沒你的背影。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上了初中,坐在一個教室里,彷彿順理成章。我才得知,你有一個那麼好聽的名字:牟璇。
你,我的大牟。猶記你初一初二總是安安靜靜,不吵不爭,以至於我幾乎忘了你。一次考試前,你讓我幫你改作文,我欣然同意。看到你俯在桌邊,淺棕色的髮絲輕輕垂下來,一剎那,回憶如驚鴻般湧現。那個雪天……
往後,你喜歡上了寫作,而且一發不可收拾。你的作文被朗讀,我坐在位置上,沖你微笑,為你鼓掌。你呢,紅着面龐,嘴角噙着永恆不變的笑,輕靈的嗓音在空氣中輕輕振蕩。
你也許學習並不是很好,也沒那麼多才多藝、沒那麼勤奮用功。到你告訴我人還有另一種活法,不計後果地,只在自己的世界裏肆意、張揚。
大牟,你就是那個堆雪人的女孩,有那張精緻的面龐,住在桑梓路。考期中的時候,你在作文里說,“聽說,左耳離心臟最近。我喜歡用左耳聆聽世界。”
又是一冬,下雪了。你走在我的右邊,側身,用左耳聽我說話的聲音,聽落雪的聲音。你的臉純潔乾淨得像雪人的臉,還有一顆金子般的心。北風吹,你的微笑與三年前如出一轍。我們回到溫暖的教室,雪化,晶瑩在你的睫毛上,在你褐色的髮絲上。然後水好像也蒸發了,我們都暖暖的,霧蒙蒙的。
你,我的大牟,你像默默的春風,冰雪為你消融。我想說,你是冬陽,你讓我見到了天寒地凍中,冰雪最美最肆意的樣子。
有一次,我做夢,夢見我們手拉着手,在雪裏飛。你的手,白白的,涼涼的;你的雙瞳含滿了笑意和溫柔,此時此刻,四季如春。
後來,我買了一張捕夢網,掛在床頭。
藍白相間,雪一樣的顏色。溫暖的顏色。
我輕輕笑。笑容像你——
我的大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