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貪玩的小二
外婆看着反常的哭到停不下的唐婕,以為唐婕是被說懶,傷到了唐婕小小的自尊心了,遂抱起唐婕,邊用手輕拍她的後背,邊安撫着哄道:“小女包包的,怪小氣的咧,婆爹都說不得你咯,好咯,好咯,不說咯,不說咯,婆爹的囡囡最乖了,最乖了喲~”
在外婆的安撫下,唐婕哭了一場,發泄了一通后,心裏的慌張少了許多,心情漸漸平復了下來。
聽着外婆哄小孩的話,再看了看外婆年輕了二十幾年的樣子,唐婕自醒來就懸着的心彷彿安定了下來,能再次被外婆抱在懷裏哄着,彷彿所有疼痛無助茫然都消失了,只留下這溫暖的懷抱,讓她眷戀不舍。
她們現在住的縣城老房子是租的,房東是媽媽那邊的隔房表舅,她喊表舅公。因為工作關係,表舅公一家遷居到省城了,房子空出來了,租給她們住,因着親戚關係沒打算收多少租金。兩間房間一個小客廳的瓦蓋老房子,沒有廚房和廁所,一間房間是老爸老媽的,裏面有約1平方米大的鋪了水泥的地面,是用來洗澡的,另外一間就是她今早上醒來時的那間,她,她二妹和外婆三人住的房間,而做飯在她們房間出來對着的客廳一角,那裏有水泥砌成了兩個灶台和水缸,至於如廁則要去上外面的公廁了,現在回憶想起兒時如廁的經歷就醉了,唉,如廁真的是個頭疼的問題呢。
沒多久的功夫,外婆就麻利地把早餐給弄好了。哭得精疲力竭,肚子空空的唐婕吃了兩大碗雲吞面。
在外婆的喂小豬行動完成後,唐婕再次鼓起勇氣,踏出門去探索一番兒時的世界。
伸手慢慢摸着記憶中的磚牆,小腳一步一步的丈量着小巷,重新邁過二十幾年後被拆掉的牌坊的石欄,再看着眼前只在她少時存在的池塘,唐婕心裏終於有了絲絲她回到小時候的真實感了。
再怎麼記憶猶新,也不會是眼前這般鮮活的景象的,池塘對面的市場人聲嘈雜,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那麼的真實生動,就連池塘邊長着的水草上的蟲孔都是那麼的清晰自然。再荒謬,再玄幻,這也許是唯一能確定的真相。就像柯南說的那樣,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是多麼的不合理,多麼的難以置信,那也一定是真相。
出門前才看過日曆,唐婕確定她真的回到了二十六年前。那個她五歲,她家小二兩歲,但是小弟還沒出生的年代。怪複雜的,小小的身子裝了三十歲的靈魂,算起來,究竟是她的心變老了?還是身體變年輕了呢?哈~這算是賺了,撿回來一條命了,沒什麼運道的她是中了大獎了吧。但,之前的三十年是白活了?多了重來的機會,但也多了上學做作業刷題考試的苦難......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好運還是歹運,好像理不清了,唐婕也不想理了。
此時她老爸老媽正在外打工,奶奶身體不是很好,回了鄉下村裡住。外婆就接下照顧着她們幾個的任務,到縣城西區這老屋裏一住就是十年,一直到她上高中寄宿學校,妹妹們都轉學到老爸老媽打工的地方去上學后,外婆才回去村裡居住。
外婆照顧她們幾個這麼多年含辛茹苦,日日操勞,生活窮苦不說,還有忙不完的雜事,操心鬧騰的小孩等。三十的唐婕對外婆多年如一日的照顧與堅持,既感動又敬佩,每個平凡的人都很了不起。
唐婕還記得,上小學后她每天早上六點要出門,那時候外婆得五點多就起床做早餐,特別是冬天,天還黑黑的,就得摸黑起床。那麼冷的天,雙手伸入冷水中洗米,煲粥,做早飯,是什麼讓她能這般忍耐這般堅持,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一做就是十年,寒冬臘月也不曾猶豫停止過的照顧她們?是什麼讓她能如此不計較付出,不要求回報,默默的,靜靜的,漸漸的,歷經歲月不改初衷,始終噓寒問暖關心備至的對待她們?是外婆對她媽媽的愛吧,也是外婆對她們的愛吧,這從不說出口的愛,那麼的沉默而厚重,那麼的安靜而濃烈。
再回想起她讀小學的那會,小小的她曾覺得着外婆是挺偏心的,因為曾經見過幾次外婆把好吃的藏起來留給她的大孫子吃,就一直認為外婆但凡有什麼好吃的都是想留起來給她孫子吃,壓根就不會分給她們幾個,畢竟外孫總沒有親孫子親,也沒有親孫子的分量重。
那時候的她一筆一筆的私下默默記着,等到她媽放假回家的時候就悄悄地打小報告,導致她媽和外婆吵了一架。
現在的她想想都有些赧顏,雖年紀尚幼,雖情有可原,不知人心總有偏頗的時候,不懂人的十根手指頭都有長有短的道理,也不曉人非聖賢不能事事周全,但也沒有感恩外婆的付出與愛護,只活在自己小人國的世界裏,以自我為中心,嫉妒心作祟,行小人行徑,這樣的她莫非就如是荀子所言的那般,人之生也固小人嗎?小孩子天真有時很傷人。
現如今,一切彷彿要從頭再來,有着成人的成熟的她,不會再作如此行徑了,像遊戲通關一樣,開了大掛,一下子連升無數級,往後的人生該如何走?沒心沒肺享受天真爛漫,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童年?若是不曾懂得生活不易舉步為艱,若是不曾在社會底層苦苦掙扎過,也許是能做到的。
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曾提過一個這樣的問題:人當如何生活?
是像亞里士多德說的,認識世界,認識自己,竭盡全力成為最優秀,最具美德的自己?是像蘇格拉底說的,做痛苦的人,不做快樂的豬?是像尼可說的,像樹一樣,嚮往高處的陽光,根扎進更深的地底?她認為都是的,每天反覆,努力奮鬥,不辜負生命。
嗯?她家小二呢?思考了半天人生的唐婕才想起她家小二來。
外婆看着到外面溜達了沒多久就折回來,端坐在小凳子上的小唐婕。胖嘟嘟的,像個歪倒在地上的大冬瓜一樣,水腫也蓋不住黑溜溜靈動的小眼睛在轉來轉去,兩隻小胖手在對攪着,偶爾搖頭晃腦,小嘴嘟嘟嚷嚷的,外婆忍不住無聲的笑了~
再看到那頭短短的頭髮,想起了不久前,小唐婕吃完早飯,吧嗒吧嗒的拖着凳子慢吞吞的挪到鏡子前,笨拙的爬上凳子,搖擺着又心急的站上去,迫不及待地照鏡子的情形。哎喲~皺着那小眉頭的,堅持爬上爬下的來回好幾次地,一臉認真的用水把睡翹了的頭髮慢慢撫平的小模樣,真是可愛又搞笑。真是個愛漂亮的小女包,外婆搖了搖頭,笑意更深了。
“婆爹爹,琳琳呢?”唐婕問道。
唐琳是她家小二的名字,本來老爸給起的是雨字頭的“霖”,說是她五行欠水,可那妞嫌那字不夠女孩,愣是長大后自己去改了。
而神奇的是,老爸竟覺得讀音相似就由着她了,在她家那“***式”老爸的面前,家裏是沒人敢挑戰老爸的“拳威”的。
可想而知,小二那時候的舉動無疑是勇敢的壯舉,令唐婕佩服得“無”體投地。
“一大早就起來,鬧着要跟小斌出門玩去了,可能在附近巷子裏玩着吧。你找找去,離午飯還早着呢,一起去玩會兒吧。去吧,去吧。”
唐婕乖乖的應了聲,聽話的奉旨出門玩去。
走過兩條巷子,再拐個彎,沒多遠就看到巷子裏有幾個小屁孩圍着蹲在一戶人家門口旁的大石板上,腦袋瓜子都朝里,腿朝外的,扭來扭去,拱來拱去,吱吱喳喳,鬧哄哄的一片。
這是一群小豬在搶食嗎?唐婕怎麼看這場景,這動作,都覺得像極了小豬拱食,原來自然界真的存在很多迷惑的相似。
她家小二這隻小豬應該也在裏面了,唐婕都不帶懷疑的。
果然,唐婕一走近就看到了她家小二圓滾滾的湯圓似的小身板被夾在中間。不是最里也不是最外圈的位置,被前後左右包圍着,都被擠扁推圓的了,還樂滋滋的使勁往前鑽。
唐婕無語的挑了挑眉,動了動嘴皮,可能是年代太久了,也可能是年齡差導致的馬里亞納海溝那麼深的代溝吧,她對她家小二的此刻的行為理解不了。
唐婕安靜的站在一旁的石塊上,看着眼前的大圈發了會呆。
這麼多的腦袋和身子,擠擠攘攘的,面紅耳赤的,吵吵鬧鬧的都奮力的想往中間去。這中間的是......透過隱隱約約的間隙,唐婕終於看到了,中間石板上有幾張紙卡。
好吧,公仔紙卡,這經典永不退場的小孩遊戲,難怪那麼興奮緊湊的圍一團了。
如果靠擠,唐婕是沒能耐進去圈子裏的。而且經驗告訴唐婕,一定不能小看遊戲狂熱者的瘋魔程度,不是只有賭徒才紅眼的。
“贏了贏了~嘿嘿~~”
“再來!再來!”
“剛他的嘴巴吹了口氣,不算!要重來!”
“賴皮,你輸了,你輸了,快拿來!敢賴皮,打你哦~”
......
還沒等唐婕想出法子鑽進去,這圍着的小孩群里便傳出此起彼伏的爭吵聲。沒一會功夫,他一推,他一拳的,亂作一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