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神

第四章 石神

清冷月華下,空曠的狗尾巴草地上,一株株毛茸茸的狗尾巴草穗在夜風中搖擺。男人慢悠悠走過,沒一會兒又是三個緊貼在一起的人走過。

聞堪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低聲:“芳嬅姐,我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牛芳嬅回他:“陰路上,除人以外走的路都叫陰路。”

“芳嬅,你說過魔怪才能對人造成物理傷害,那他現在是不是能對我們構成威脅?”譚雨有些謹慎問。牛芳嬅白眼:“廢話,他都殺兩個人了你說他有沒有危險。”

聞堪抖下:“這地方陰風陣陣,真冷。”牛芳嬅看下他把大黑遞過去:“你身上陽氣和這地方太衝突,抱着大黑能好些。”聞堪不好意思道:“姐你抱着,我沒事。”牛芳嬅二話不說把大黑塞給他,她從包里掏出殘書,開始翻找起來。

聞堪問:“在找什麼?”牛芳嬅道:“那墜魔神不緊不慢地走路,像是在溜我們,我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他走快點。”譚雨藉助門燭火光向周圍看去,這地方只是稀鬆平常的山林地,要說有什麼特別,就是狗尾巴草非常多,成片成片。

前面的男人三人不太能看清面容,但又很確定是個男人,聞堪看到燭火跳動一下,提心弔膽問:“老大,過去幾分鐘了?”譚雨回:“五分鐘,沒事。”

牛芳嬅從殘書里抬起頭道:“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我們先跟着,把燭火滅了,應該沒什麼事。”譚雨將信將疑看看她,猶豫后把門燭吹滅。聞堪懷裏的大黑在燭火熄滅時伸脖子長鳴一聲,三人被嚇一跳,這一路上都不吭不響的雞真是掉鏈子。聞堪試探朝前面看去正好看見前面那男人正默不作聲盯着他們,他心臟怦怦狂跳,好在大黑又再次長鳴一聲,這次它聲音異常清澈慣耳,像是滲透進靈魂一樣。

男人好像被什麼影響了,有些迷茫左右看下後轉身離開。

牛芳嬅呼口氣:“果然不好對付。”譚雨也經歷剛才的緊張,一貫淡然自若的神情透出些乾笑:“芳嬅,你不會也是第一次見這些東西吧?”

牛芳嬅理所當然應答:“我當然是第一次遇上這些東西,理論和實踐多少都有區別。”譚雨感覺身體有些拔涼,又聽她道:“別怕,我把姑姑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加上大黑,真有不對勁我們也能離開。”

“快跟上他。”

牛芳嬅見男人身影走遠,拉下有些僵硬的兩人快步跟上。三人吊在後面尾隨男人穿過狗尾巴草叢,進到樹林中,一路七拐八拐后頓時停下腳步。眼前出現一座高大的墓碑,準確來說是一塊高約三米寬約兩米的無字石碑,讓人感覺到詭異的不是它,是它一左一右的兩個石像,一個半蹲,一個右臂搖指遠方。

聞堪手心出了汗,聲音乾巴巴說:“那兩個石像是不是屍體死亡時的模樣。”譚雨在一旁點點頭,石像在月光照映下在地上形成一幅陰暗圖形,張牙舞爪,格外詭譎。

牛芳嬅走上前湊近仔細看了看,兩尊沒有面孔的石人像,她回頭道:“這地方應該就是墜魔神的家,這兩個石人是一種祭祀品。”

聞堪抱着大黑走過去,他總覺得這裏陰風陣陣,樹林枝葉在沙沙作響,“姐,為什麼和那兩具屍體那麼像?”

“不是像,是一模一樣,墜魔神就是根據石像來擺弄屍體姿勢的。”牛芳嬅冷着眼神回他。譚雨繞過石碑卻是僵直在地,他道:“你們來看。”

聞堪和牛芳嬅走過去,兩個人頓時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一股心驚從體內蔓延開。在石碑背後,整整齊齊排列一條看不到盡頭的石人像,它們形態各異,千奇百怪。

聞堪艱難咽下唾沫道:“他要殺那麼多人嗎?”譚雨腦袋也被震驚得嗡嗡響,那石人像排成線一路蔓延到黑暗裏,完全無法想像它有多少尊,要是一尊石像代表一條生命,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牛芳嬅還算冷靜,她呼口氣道:“我沒有感覺到多少怨氣,我想墜魔神才剛開始行動,這塊石碑應該是一個分界線,被生人獻祭的石像才會被挪移到另一邊。”譚雨看向她:“所以,目前只有兩個受害者。”聞堪聞言鬆口氣:“太恐怖了,這些神擁有的力量也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牛芳嬅笑下:“你不是還期待見識他們嗎?”聞堪一時無言。

譚雨朝四周看去,這石碑石像都是佇立在樹林裏,四周的樹木他也叫不出品種,“芳嬅,要怎麼才能阻止他?”牛芳嬅思慮着說:“這次他能走陰路去作案都是借用砍鬼刀中的力量,現在這刀被我賦名,日後他也借不了,我現在擔心的是其他散落在各地的刀具會不會也擁有這種力量。”

聞堪這時說出關鍵點:“姐,不能拿下他嗎?我們來這裏就是為了查清他的身份的。”牛芳嬅苦笑下:“你們看到這些石像會想到什麼?”聞堪和譚雨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石雕廠。”

牛芳嬅道:“石神,他是墜魔石神,你走路上踢到的石子都是屬於他,我們不可能把所有石頭消滅吧!”聞堪張大嘴巴,只覺是天方夜譚,他道:“那就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為非作歹不成?”譚雨接話道:“應該不止這些,自古以來給亡者立碑,生者造屋都用石材,我想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不能動。”

牛芳嬅點頭:“牽扯太多,現在只能議和。”聞堪傻眼:“這玩意兒還能議和?”

“他干不掉我們,我們奈何不了他,為什麼不能坐下來談談?”牛芳嬅白他一眼。聞堪抱緊大黑嘀咕,真的干不掉我們嗎?好像要驗證他的想法,他眼角無意一瞥,頓時一個激靈,那男人悄無聲息站在十步外的樹后看着他們。聞堪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他手掌胡亂一拉譚雨:“他在看着我們!”

譚雨和牛芳嬅都被嚇到,急忙看去,就見男人閑庭散步走出來,一直到三人面前,才看清男人面容儒雅,嘴角還有溫和笑容,看上去人畜無害。

牛芳嬅從聞堪懷裏抱過大黑放到三人身前,有些凌厲喝道:“石神,你想幹什麼?竟敢弒殺生人!”

聞堪已經點燃守陽燈,昏黃燭火包裹住三人,莫名有些溫暖。男人盯住牛芳嬅,忽然笑出聲說句沒頭沒尾的話:“你也配說我,你又做了什麼。”

外界似乎到了天色將明的時辰,大黑振翅高鳴,透亮的啼叫穿透夜色,天際開始有微光浮現。牛芳嬅暗暗吐氣,如臨大敵盯着男人,男人扭頭看眼天邊,有些可惜:“天亮了,你們該走了。”男人轉身離開,臨走時又道:“嬅,你變了。”

三人震驚在原地,倒是譚雨似有所悟深看眼牛芳嬅。大黑又鳴一聲,開始朝前奔去,三人不敢胡思亂想緊跟上,沒有多久又再次踏上鐵軌,走了十來分鐘天色大亮,再看四周模樣已經是碧落甸村。

聞堪回頭看着來路,俯身抱起大黑毅然決然往回衝去,牛芳嬅剛想攔他,譚雨又攔她示意別管。牛芳嬅搖頭:“腦子不好使,天亮了哪裏還能再去。”譚雨點根煙道:“隨他去。芳嬅,那石神好像認識你,我想你們還會再見的。”

二人一路慢悠悠往前走,牛芳嬅沉思搖頭:“我沒有覺得自己見過石神,譚雨,我會留守在這裏是我姑姑示意的,她說有一天會有一個人來尋求我的幫忙,我能借他的力量找到我的出生地。”

譚雨吞雲吐霧道:“你是什麼時候被馬姑姑收養的?”

“姑姑說兩歲多在家門口撿到我的。”

“太久遠了,那個時候時代科技都不是很發達,想調查很難。”

牛芳嬅勾起嘴角看向他:“無所謂,姑姑說借你的力能幫到我,慢慢來。”她眉頭一皺轉話題道:“這案件你打算怎麼處理?我覺得我們沒能力應對。”譚雨吐出最後一口煙道:“明天再去一趟,你不是說能議和嗎?”

“你不害怕?”牛芳嬅目光帶着好奇問。譚雨笑了:“我就是干這個的能有什麼怕的,再說了,不是有你嗎?”牛芳嬅有些泄氣:“不是我不自信,要是個野神我也不在怕的,石神吶,他竟然要墜魔。”

“我不懂那些,不過有人死了他就得受到律法懲治。”譚雨一臉冷酷,說來非自然調查部門成立到現在這是第一個案件,他想把案件完美解決。

牛芳嬅無力看眼他,只是心道難於上青天。

二人心裏有事也沒回家休息,回了辦公室各自睡了倆小時聞堪就一頭衝進來,製造出的聲音把二人吵醒。牛芳嬅睡眼惺忪道:“老弟怎麼樣啊,有沒有收穫。”原本她就隨口說說,沒想到聞堪滿是底氣道:“你們兩個還睡,我有新發現。”

譚雨撐起身子問:“有什麼發現?”聞堪先給大黑抓了巴米,給自己倒上杯水灌下去道:“我順着鐵路一直走,沒意外的確在盡頭是隔壁村,我知道自己有些慪氣,可等我回來時大黑忽然朝碧落甸村裡跑去,我他喵的在村後山看到昨夜見過的石像!”

牛芳嬅愕然失聲:“怎麼可能!”譚雨此刻清醒了,他沉聲:“沒看錯?”聞堪一幅早知如此的表情,他打開相冊,裏面赫然是那張右臂搖指的石像圖。牛芳嬅奪過手機,眼睛裏滿是疑惑:“不可能啊,昨夜我們去的那地方已經不能算人世間,怎麼會這樣?”

譚雨想了想把照片發到自己手機上,他起身道:“我去找人打聽一下,聞堪你也睡會兒,有什麼等我回來說。”聞堪眼底有些紅血絲,此刻精神鬆懈后開始打哈欠,他趴上桌子,朝譚雨擺手,扭頭對牛芳嬅道:“姐,我先睡會兒。”

牛芳嬅笑下,轉而對着手機百思不得其解,她抽出紙,提筆寫着線索——死者,賒刀人,石神墜魔,後山石像,這些東西都圍繞在碧落甸村,她似乎想起什麼,她好像對於打鬼祭祀活動沒太在意。牛芳嬅取出砍鬼刀,不禁疑問石神真的是借它的力量才出現的嗎?為何總覺得還有什麼事是她沒發現的。

另一邊譚雨來到雲昆市石塑廠,他找到廠長許鵬程,一臉熟稔打招呼:“老許,好久不見了。”許鵬程咂舌:“你是大忙人,畢業多少年了我也沒見你幾次,明明在一個城市生活偏就見不到人,是你小子不想見我吧。”譚雨失笑:“來找你幫忙的。”

許鵬程一幅早知道的模樣:“一猜就是,說吧,有什麼能幫你的。”譚雨調出手機里的照片給他看:“你就是做石雕的,你幫我看看,裏面這東西你認識嗎?”許鵬程接過手機仔細查看下,皺眉後有些不確定道:“好熟悉啊,我是在哪見過呢?”

譚雨一聽也不催促,許鵬程調動着腦細胞,終於哦一聲拍腿:“我想起來了,這個石像是我爸小時候替別人雕刻的,我小的時候還問我爸說為什麼不給它刻臉,我爸說是客人要求的。老譚你是在哪看到它的,是有什麼問題嗎?”

譚雨沒回答他反而問:“你還記得許伯伯和你說沒說過是什麼人來買的?”許鵬程搖頭:“沒說過,我記得它也是因為它特殊,你看這石像沒有臉動作還有些擺酷。你還沒說這東西有什麼問題。”譚雨搖頭:“案件,暫時不能透露。”許鵬程表示理解,“可惜我爸走了,不然能問問他。”

譚雨得到信息,也不再多留,約了飯後起身告辭。回到辦公室,牛芳嬅還在那裏冥思苦想,譚雨走過去把打聽來的消息說了,牛芳嬅也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我覺得我們可能忽視了碧落甸村打鬼祭祀這個活動,你看石像在後山被聞堪發現,他們祭祀活動也是從後山開始,而且死者出現時間在祭祀活動期間,而這些東西都圍繞碧落甸村轉。譚雨,我有個恐怖的想法,你說那天晚上真的沒人發現死者嗎?”

聞堪在一旁猛地坐起來,他抖下雞皮疙瘩:“細思極恐呀,姐,我們不是已經查出來是怪力亂神乾的嗎?你怎麼會這樣猜測。”牛芳嬅唉一聲:“笨,我的意思是石神可能和碧落甸村有關係,他們所謂的祭祀活動可能不是在驅鬼,是在幫石神墜魔,我起初一直以為石神是借砍鬼刀中的力量,現在來看估計不一定,甚至那什麼賒刀人也有問題!”

譚雨坐回椅子裏道:“說不定真有這種可能,這石像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被鑿刻出來,雖然沒有確切證據指明購買它的就是碧落甸村,不過我覺着八九不離十是。”譚雨一直身子道:“聞堪,匯總一下我們現在已知的東西。”

聞堪很有效率,在電腦上一通敲打后彙報道:“案件移交給我們之前已經證實死者身份信息和死亡原因,經過我們調查也明確死者是被墜魔石神殺害,目前我們沒有手段制裁墜魔神,現有疑惑為碧落甸村後山石像是否和墜魔神有關,他們的打鬼祭祀又是否存在隱秘。”

牛芳嬅拍手:“簡潔明了,我覺得現在要糾結的方向不是怎麼制裁墜魔神,反倒是碧落甸村是不是和石神有牽扯,如果有,那死者被害的真兇也有他們一份。”

譚雨看眼手錶道:“這就快五點了,今天就到這裏,聞堪你先歸攏下碧落甸村的人員信息,我們明天再去走訪一趟。芳嬅,你也想下看有沒有什麼同石神議和的資本,我們明晚再走一趟。”

下班后牛芳嬅先是回了趟老家,那是三間土牆青瓦房屋,四四方方坐落在村東角。從姑姑馬舒男去世后她很少過來,一來是姑姑讓她沒事別來,二是她對腳下這塊地界有着莫名抵抗心理。

房子是左右各一間廂房,正對大門的是主屋,牛芳嬅先是去左手邊那間房子,裏面堆了些雜物,地上的青磚有被翹起過的痕迹,那是之前譚雨來取東西留下的。她走到一旁的牆壁前,從地上抄起一根木棍就開始倔土,這間房子內牆沒有粉飾,直接將土層裸露在外。

木棍像刮痧一樣把土一點點磨開,年久失修的牆壁在塵土飛揚中沒一會兒就被扣出個小坑,裏面是個十來厘米的木盒子,牛芳嬅取出木盒,看了眼土牆缺口,皺眉下放棄了修補它的想法,反正那洞也不大。她把木盒上的土屑撣乾淨,隨手打開,三指寬的木盒裏就只有六根骨質筷子,可能是太久未見天日,骨筷有些灰濛濛的暗淡感。

牛芳嬅有些追憶細細打量片刻后取出,從兜里掏出一塊手帕就擦拭起來,沒一會兒骨筷就煥然一新,隱隱有光滑細膩的視覺感,她滿意一笑,帶着骨筷出了廂房,看了眼對面緊閉房門的另一間廂房,思慮后還是沒進去,抬腳走進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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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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