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自從董芳把全心身都投入到老馬那兒后，就很少回家了。有次小希回家時看見她正準備出門，手裏拎着自己給家裏買的榨汁機，便奇怪道：“媽，你要出去？你拿榨汁機去哪？”
董芳尷尬笑道：“我要去旅遊，這個榨汁機是借給一個朋友的。”
之前董芳對於自己不常回家還有點點愧疚，時間一長，就變得理直氣狀了。
董芳希望小希能經常回家去照顧白亦洲，不是關心他，而是擔心老白萬一有什麼意外，自己還指望着老白的退休金用呢。
有次小希回家時看見白亦洲的額頭有血塊，忙問怎麼了？老白說是昨天晚上自己上廁所時突然心暈就摔在了衛生間，自己躺了一會兒，覺得好點了就自己起來了。
小希趕緊拉着老白去醫護站進行消毒，消炎。小希擔心爸爸年紀大了，萬一感染了不好。
回家路上，小希組織詞語了半天，然後道：“爸，你一個人年紀大了，家裏沒有一個人我不太放心呢。假如昨天你摔得嚴重，旁邊沒有人，那怎麼辦？”
老白好像有點明白小希想說什麼，他道：“沒關係，我現在不是還能動嗎？你媽也說了，趁我現在能動，就動下，不然很容易癱瘓的。”
小希點頭道：“媽說的也對，你該運動時還是要運動下。要不還是請一個保姆吧，你的一日三餐也有人照顧。”
老白搖頭：“不用，不用，我能動的。要保姆來多事。”
小希急道：“保姆來是照顧你的，不然你摔了萬一家裏沒人怎麼辦？”
老白不高興道：“我說了不用就不用。你一天說來說去盡說廢話。”
小希委屈道：“這不是廢話啊！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老白：“你不放心就辭職回家來照顧我啊。”
老白這話並不是沒來由的，起因是前兩天董芳回家來一邊給天一做晚餐一邊嘮叨：“老白，人家的女兒都是小棉襖，咋你家的就那麼不暖和呢？你看萬家那個姑娘，對她爹媽多好？她給她爹裝的假牙都花了十來萬，送她爹媽去歐洲七國游，又花了十多萬。人家這才是親閨女啊！你家這算啥？一天只曉得給你買點破蛋糕，破衣服？她要真心疼你這個父親，就應該回家來伺候你啊。她家又不是沒錢，又不靠她養家。她明明可以不上班，經常回家來看看。我看你家這個姑娘是白養了，一點也不懂得犧牲，還那麼憨。一天天的為喻家累死累活。賺了錢去養喻家的人。”
老白聽了這話竟然覺得有道理，認為小希真是一個傻子。所以決定有機會時提醒下女兒。今天的這話題正好引出來。
小希可不是知道老白的這種怪異想法，她奇道：“我辭職？小仔的教育金需要很多的。只靠喻寒一個人有點困難。”
老白嗤笑一聲：“那萬伯伯家的姑娘不就是不上班，經常在家陪她父母嗎？”
小希聽老白提到了萬伯伯，心裏一動。
萬伯伯的女兒嫁了一個有錢人，雖然長得不咋的，但是人家有氣質和才華，鋼琴過了十級，英語過了專八。
萬姑娘家嫁這個女兒時陪嫁的是一套房，當著眾人的面，手執房產證對姑爺說：“我女兒嫁給你，是她的選擇。我的選擇就是給我女兒一條後路，如果你對我女兒不好，那我的女兒也有容身之地。”說完又摟住女兒說：“乖女兒，爸媽永遠是你的後盾，有任何事都有我們在。別怕。”
小希想着萬家對女兒的態度，再想想自個兒差點流淚。
小希定了定神，說老白說：“我真比不了萬姑娘，她家世好，學歷高，老公是商界精英。她辭職了是闊太，我辭職了是乞丐。”
小希在心裏暗想：萬姑娘從小到大，父母為會培養她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人家是用金子堆出來的寶貝，家裏自然也是寶貝萬分。我呢？從小到大家裏有培養過我嗎？你們拿人家舉全家之力培養出來的人才和我比？你們真是太抬舉我了。
老白可不管小白說的是否有道理，他哼了哼：“可是人家是真心心疼自家爹媽的。”
小希有點無語道：“爸，我也真心心疼你的啊！我一有時間都會來陪你。但是媽經常不在家，你都不覺得奇怪嗎？”
老白的手劇烈抖了幾下，然後面無表情道：“她玩夠了自然會回來的。”
小希覺得老白的想法真是奇怪，她道：“問題是你現在在家裏不能缺人，我只是擔心你。”
老白道：“有什麼擔心的？我該吃吃，該睡睡。”
小希想着父親從內心還是偏袒着董芳，不論她做什麼，父親都會原諒她的。
小希望着父親佝僂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
回家小希把今天與父親的對話告訴了喻寒，喻寒笑道：“我早說過了，爸就是這樣，他對你后媽和天一是無底線的寬容。你想下天一又沒有上班，那是不是應該暫時承擔起照顧爸的責任？那等他上班以後大家再商量應該怎麼安排照顧爸的事對嗎？現在可好，你媽內退了，她要出去玩，沒時間照顧你爸。你弟沒上班，吃家裏的，用家裏的，不但沒時間，還不懂得怎麼照顧你爸。你是要上班的，每天上班已經很辛苦了，你下班去照顧爸，你不覺得他們的這種行為很沒有道理嗎？太無恥了。”
說著說著，喻寒的語氣不自覺地大聲起來，對於小希的這種家庭，喻寒深表無奈。
張本禮一家是看着小希長大的，也特別喜歡小希，所以張本禮回家把董芳在外買房的事告訴老婆吳阿姨后，吳阿姨有天專門到小希家來把這事告訴了小希一家。吳阿姨的意思就是想讓小希他們知道，不要被矇騙。吳阿姨語重心長道：“小希、喻寒，你們都是善良的孩子，我在心裏是把小希當成自己閨女看待的。今天告訴你們這事，就是想讓你們知道，你爸他們有錢的，你們不要再什麼都給他們買了。你看你爸不明事理，總是偏袒着那個撿來的兒子，還有你后媽，如果他們對老白好，那你們做子女的給家裏添置什麼都是應該的，畢竟一家人就應該和和氣氣。可是現在我看啊，你后家只是把你們當成傻瓜一樣看待，你對他們好，他們覺得是應該的，不知道感恩。你看上次天一去三亞玩，給你媽帶了件25元買的圍巾，你媽就到處去說，看，這是我兒子給我買的。你給她手機，買金手鏈，她從來不說小希半點好。有時大家聚會時，你媽從來都說天一怎麼怎麼好，說你時就是那種挪揄的口氣說，小希的手散，喜歡亂用錢。反正沒事就回家給老白做飯也是應該。你聽聽，這哪想一個當媽的人應該說的話。”
“小希，吳阿姨不是來挑拔離間的，只是覺得你們真的也不容易，自己有小孩要養，還是要多顧一下自己。你們給老白他們做任何事情都是沒有回報的。不信你們等着瞧吧，老白的房子、錢，他一定是留給那個撿來的兒子，絕對不會給你這個親生女兒的。”
小希心裏刺痛了一下，她對父親好本來就沒有想過回報，但是聽吳阿姨說得如此透徹，心裏難免難受了一下。小希點點頭，然後對吳阿姨道：“我有時也覺得自己挺傻的，每天上班那麼累了，還抽時間過去看爸，但是爸從來沒有心痛過我。我給他買剛上市的櫻桃，他不吃，說要留給天一吃，我自己都捨不得吃，覺得太貴。我心痛他，想讓吃上最新鮮的水果，但是我站在他面前，他都不會想到我。他曾常要買那些保健品，我媽不給他錢，他就打電話讓我拿錢。還說誰家的女兒如此有出息，每月給她媽幾千元零花錢，但是我也沒少給他們啊？還說我不出錢。”說著說著，小希難過地哭起來。
吳阿姨心痛地摟住小希的肩道：“你媽說的你不出錢，意思是你爸生病，你應該把全部費用都出了，最好呢再請一個保姆去家，這才是你媽心裏想的。不過你別管她了，她是不知好歹，有你這樣一個好女兒不知道珍惜。”
小希點頭道：“你說我媽是后媽，她怎麼認為我都無所謂。可是我爸是親爸，他這心裏為什麼一天總覺得我不好，總認為天一好，天一班都不上，在家也不照顧他。憑什麼他就認為他兒子好？”
吳阿姨聽着這些細節，心裏恨死了董芳和白亦洲，她心想：你們可真夠可以的，榨完了老白還想來榨小希，真不要臉。
吳阿姨準備回去時又叮囑小希道：“以後你不要再給老白錢，他想吃什麼，你就給買什麼，多的不要買。你要多想想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以後孩子要用錢的地方多着呢！哎，主要你父母太不知好歹，他們是捂不熱的冰，就算你把你的心掏給他們，他們也不會感動的。”
喻寒點頭微笑道：“是的，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只是小希一直覺得爸太可憐了，老了沒人照顧，家裏那倆人只是把家當成旅館，根本不管他。所以小希買這買那給爸，我也不好反對。因為只有小希能讓他感到溫暖。如果小希也不理他，我估計爸會受不了的。年紀大了，有點糊塗也正常。只是不能理解他年輕時為什麼也糊塗？”
小希明知道父親不愛她，但是她卻不能不愛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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