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他走了

他回來了。

那他……肯定就不會走了吧。

付水痴痴地望着，他和他哥哥小時候一起合照的照片。

他從小的時候就喜歡哥哥。也喜歡粘着他。他肯定也喜歡他吧。要不然……為什麼他總把自己護在身後。

“水兒！”

他卧室的門又被他母親拍着。

他忙把照片夾在相冊里，放進抽屜鎖好。

“媽你又幹嘛呀？”他不耐煩地走進門前，就是不開門。

“還能幹嘛。我前些日子不是給你說了嗎，今天你劉阿姨給你介紹女朋友來着。”

他母親的語氣比他更重。

“媽！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這輩子不結婚。”

他這話一出，他媽把門拍得更響了。

“你這臭小子，你想造反呀。哪有人不結婚的，你瞧瞧你那死對頭許一鳴老婆肚子都大了。前段時間他媽見了我還跟我嚷嚷。瞧她那得意的樣！我就來氣！好像誰家裏沒個兒子一樣。”

“他是他，我是我，你別老是把我們倆扯在一起可以嗎，媽？”

“反正我不管，你今天說什麼也得給我去見見那姑娘，來年我一定要抱上孫子。”

“媽，你別痴心妄想了，這是不可能。”他隔着門對他母親說著。

“憑什麼？為什麼不可能？別人有兒子，我也有兒子，別人能抱上孫子，我為什麼就不能了。我比那母老虎差哪兒？”她的火氣更大了。

“媽！我就實話告訴你好了，我……性無能。”

他這話一落，他母親沉默。

接着門外，就一陣哈哈大笑，把他笑得莫名其妙。

良久，那鵝鵝鵝地笑聲終於停了。

“兒子！你這手段也太爛了，你怎麼不說你不喜歡女生呢！前天阿姨洗你的衣服的時候，還殘留着青春期萌動呢。”

他被他媽這一劑猛料下去，也不知是氣的，還不是臊得，臉陣陣發紅。

“媽！你怎麼能偷窺別人的私隱呢。你好歹也是個女的，說話怎麼就不知道臉紅的。”

“你開門？”說著又拍了幾下門，“你開門，就知道你媽我有沒有了臉紅。”

她就對他這個兒子無語，相個親而已，又不是讓他去mai身。她怎麼就生出，這麼磨嘰的兒子。結婚要趕早，生娃才會好。

“付水，我告訴你，再不給我開門，信不信從此以後，你的房間再也沒有障礙物？”

他一聽這話哪敢不開，他媽的脾氣，他還是了解的，那簡直是說到做到，還不差一秒，守時特別好。

付夫人見她兒子終於出來了，用眼角夾了他一眼，說：“兒子，你千萬要給媽媽爭氣，絕對不能輸給母老虎的兒子。要不然，媽媽以後在她面前都抬不起頭。”

“媽！你天天跟許阿姨斗，都鬥了那麼多年了，有意思嗎？”

“你懂什麼？瞧！我把你生的一表人才、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關鍵是這皮膚嫩得都可以掐出水來！你要是輸給比你丑的人，你好意思出門嗎你？”

他看着鬥志昂的母親，脖子瞬間耷拉下來了，不情不願地說：“我知道了。”

付夫人瞬間眉笑眼開，笑盈盈：“這才對嗎？去！把自己收拾一下出來，等一下我們一起去。”

“媽，我都那麼大的人，放心！不會讓你從此以後沒有兒子。”

“切！我不是怕我以後沒有了兒子，我是怕我以後沒有了孫子。”小樣，還想在她面前玩花招，想都別想。

我就瞪大眼睛，看着你，看你怎麼跟我玩！付夫人在心裏嘀咕着。

那天上午，他陪着她們喝了，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上的咖啡。他喜歡茶！這一輩子只喜歡茶！

回來后，他就告訴他母親，說：“媽！我喜歡茶，並不喜歡喝咖啡。”

他見他母親，一臉霧水、不知所云。又說：“你以後會明白。”就走了。

他要去找他的哥哥。

哥哥此時在幹嘛呢？陽台畫架下，靜靜地喝茶？還在手裏拿着某雜誌靜靜地看着？或是想着他何時出現？

付夫人望着她兒子離去的清瘦的背影，若有所思。她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人臉來，本來還不錯的臉色瞬間慘白。

忙否認：“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她不能有這種可怕的想法。

他來找他哥的時候，被告知他哥哥跟大伯正在書房——

“司兒，才回來幾天再在家多呆些時間吧！畢竟你母親正高興着呢！如果現在告訴她，你又要走了，我怕她……身體承受不住，畢竟她現在也上了年紀，再說你走那些年她身體就垮了……”

“父親，我在這裏你們會更加痛苦的。看到我，過去那些不好的事情，總會在你們腦海里揮之不去，怎麼甩都甩不掉，就像狗皮膏藥。”

“不會－”

“父親，你說這裏還是我能呆的地方嗎？這裏的東西都太熟悉，它們時刻提醒着我，曾經是個被拋棄的棄子－”

“司兒，怎麼才能消除，我對你造成的傷痛？”說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冷眼看着他咳嗽得臉色漲紅。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多餘的感情了，只剩下能走得軀殼而已。

“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什麼，畢竟你給了我，別人夢寐以求的生活。我走了，對你、對我、對大家都好。”

“哥哥……你還要走嗎？”他聽到這裏，哪還顧得上禮數這種東西！忙走進來質問他。

“水兒，你什麼時候來的？”付司扭頭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堂弟。突然間，他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和他一樣高了。

“回答我的問題！你還要去哪？為什麼不能留下來？”付水執着地凝視着他眼睛。

“每個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水兒，人長大了就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親密無間地聚在一起了。”他的路，在十五歲以前，就已經被老天安排好了。

餘生只有自己。

“司兒，路是可以選擇的！”付豪看着他那消瘦到不像話的兒子，眼神閃過愧疚。如果當年他……唉！

“選擇？面對我的只有必答題，沒有選擇題。父親應該明白，有些事情，即使它過去了很多年，可是有些傷，它是沒有辦法癒合的。”

付司嘴角淺淺地望着他父親，只是眼睛裏再也沒有了光。

他看着他哥哥那眼角上的淚痣，緊緊抿着嘴，不再說話。他能感受到他哥哥現在，已經沒有了喜怒哀樂。說他是行屍走肉一點都不誇張。

“哥哥！怎麼才能讓你……快樂一點？”

付司一愣，他下意識看向他的眼睛，嘴角連笑都不會了。

快樂？對他來說是一件奢侈品。

面對他的小堂弟，他卻無法說出口。

“哥哥，你要去哪裏？到了地方別……忘了給我……們發……照片回來……”他又問。

如果這個地方給了他太多傷痛，如果離開他可以開心點，那麼就……走吧！只是……

付司看着這突然轉變態度的小堂弟，淺笑。“會的。我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把當地的照片發給你們。”說完他點頭向父親告辭。

他必須馬上走！要不然，他的不舍就會吞噬他的理智。

沒有了我，你們才會更加自在。他想。

“父親，水兒一定會把付氏帶上更高的樓層的。”畢竟他的小堂弟一直很聰明！

“哥哥，你……現在就走嗎？”他看着轉身就走得哥哥，忙攔住問道。

“下午的機票，已經訂好了，不能浪費不是！”付司想要像小時候一樣摸摸小堂弟的頭，卻發現現在這個動作已經做不了了，只好改拍了拍他的肩。

很奇怪。

她兒子從他大伯家一回來就很奇怪。

她記得他兒子小的時候，一去他大伯家，怎麼叫都不回來的那種。

可是，今天前前後後沒有十分鐘就回來了。

付夫人不自主地放輕了腳步，走到她兒子卧室門前，剛想要側耳聆聽着，門卻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四目相對。她莫名其妙地緊張了起來，有些尷尬了。

“那個……那個啥－”

他倒是坦蕩，直視着他母親的閃躲的眼神，說：“媽，你想說什麼？”

見他坦白從寬的樣子。她腦海里又浮現了那個可怕的念頭。

她看著兒子這黯然神傷的模樣，沉聲說道：“兒子，有些事情我們不能一時圖嘴爽，還要考慮當把它說出來的後果。明天就算是世界末日，這種話－”

“媽！我連一時嘴爽的機會，都沒有……”他自嘲地打斷了母親苦口佛心，又絞盡腦汁的話。

她咋舌，有些不明白他的話，“什麼……什麼意思？”

他失笑，“媽！他走了，所以你根本就沒必要害怕什麼。”說完他就回卧室了。

“兒子！不管是咖啡還是茶。只有你耐心地細細品味，才知道其中的滋味。說不定過個一年半載，你就不再喜歡喝茶了，而喜歡上咖啡了。”她在他兒子，要關上卧室門的那一刻，出聲說道。

“是嗎？那為什麼，我試着喝了十幾年的咖啡，終究還是喜歡不起來？只要一看到茶，我心裏就像那跳動的音符一樣，歡快着！”

她沉默，眼睜睜地看着那扇門把他關起來。

他走了。

他沒有留住他。

他看着他走的。眼睜睜的。就如十三年一樣。

現在的他已經到了機場，馬上又要坐飛機，飛往一個沒有他的地方。

哥哥你會想我嗎？

他望着窗外那裏面綠茵茵一遍的花房。不！應該叫茶房。他在裏面親手種上了毛尖，那是哥哥最喜愛的茶，亦是他最喜歡的。

母親說：總有一天，我會喜歡上咖啡的。哥哥你說我會嗎？

他知道他現在品嘗着，這茶的青澀，那甘甜、纏綿、幽香，他這一生能品嘗到嗎？

哥哥，你應該從來沒有認真看過我的眼神，如果你見了你已經會知道——我想把自己放在你眼裏。

你沒有發現，我既慶幸，又失落。

我時常想：如果……你一不小心發現了我的秘密，怎麼想我，又會怎麼看我？

你會害怕、恐懼，或者是噁心，或又覺得我心理變態。

每次在見你的時候，我總會在心裏暗示自己幾百遍：你就是哥哥。只是哥哥。永遠是哥哥。只有這樣，我才敢靠近。

哥哥，你還會回來嗎？你還記得嗎？你說要教我滑雪的。

從那天起，母親再也沒有逼過他去相親。那個女孩兒倒是給他打了兩三個電話，都被他果斷的掛掉了。

他在大伯手下更加努力着學習和工作。說到這，他就要鄭重感謝下他父母，除了給他一張好看的臉以外，同時還不忘了給他顆還算聰明的腦袋。

他大伯身體越來越差了，這讓他既擔心又有一點仰制不住得興奮。如果大伯在某天一病不起，到時候哥哥一定會回來的。而大伯母臉上的笑容，也再次被她收藏了起來。雖說見了他依舊開心，但是她眼神神色，卻被烏雲遮蓋了。

有次，在合同談完后，他偶遇了他死對頭許一鳴。他比大學時成熟了不少。黑色西裝穿在他身上，倒也沒有違和感，反而越發精神。在他們四目相對時，他們兩個同時想到小時候那些，鬧騰的切磋，現在想想——都有些失笑，在相互點頭后各自離去。

還應該感謝他，如果不是他，他又如何遇到沐木，如果沒有遇到沐木，那麼他如何知道，原來他對他哥哥不僅僅是喜歡。

想到那天晚上，他做的那個讓他面紅耳赤、心跳加快，全身無力的美夢，他現在還有些不好意思。

早上，身體的異常，讓他忙跑進浴室，把他自己又清爽了一遍。

從那起，他就偷偷在手機上百度了一下。他實在沒想到像他這種人倒是不少，不過好像都沒有什麼好結果，特別像他這種，更為親密的關係。

他有時就會一不小心想到，誰上誰下的問題。

他想了想他哥哥的身材，又偷偷摸摸的在被窩看了看自己的。最後他下了一個偉大的決定。他要每天晨練加黃練。

現如今他的身體也結實了不少，只是什麼時候才能實戰啊！

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