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殺人
今年的冬日似乎格外漫長些，大雪封山三個月，謝苼帶着謝青禾在樹林間轉了一天，就打到一直乾癟的野雞。
“阿爹，再過兩個月阿嫂就要生了，我們得多準備點肉食給她補補。”
自從謝遠被抓走，謝家大伯在外面奔走了近兩個月，還是一無所獲，最終只知道被帶往北方，更詳細點的就不知道了。
冬娘那日悲傷過度驚了胎氣，醒來之後聽聞腹中有了骨肉，哭了一次之後就扛起了長媳之責，敬愛公婆，友愛小姑。到了現在，謝家兩姐妹似乎才明白，管葭為何看中她，外表柔弱嬌羞，可是一旦遇到事情，她就如磐石一樣堅韌起來。
謝苼抿嘴停了下來，他眉頭微皺，今日進了林中，總感覺有一雙眼睛盯着他們。
突然，他快速抽出一隻箭，向右後方射去，謝青禾也反應迅速轉身就補上一箭。豈知，來人猶如鷂子翻身，腳踏雪地，直上樹梢，居然躲開了父女二人的箭。
一雙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他們父女，從他的服飾來看，不像是漢人。
“閣下是誰？為何埋伏在此？”謝苼護着謝青禾，對着來人戒備。
“哼！”
那人嘴角譏諷，冷哼一聲，手中長劍刺了過來。
“噹！”
謝苼一直掛在腰間的劍並未出鞘，整個劍身擋在身前，來人看着他手中的劍鞘，眼睛陡然睜大，閃着噬人的光芒。
“漢人，出劍！”
來人後退落地，長劍直指謝苼。
謝青禾的劍也已經拿在手上，她擔憂喊道：“阿爹！”
謝苼對她對她示意無事，看向來人：“我等不過是獵戶，佩劍是為了防身，不是為了打鬥。”
“我不管你是做什麼的，只要你佩戴了劍，就要接受我的挑戰！”來人的劍兩側開鋒，劍尖尖銳，一看就是殺人之用。
“這位俠士，我和阿爹只是普通農家獵戶，真的不能接受挑戰，請回吧！”
謝青禾皺着眉頭，魏晉佩劍之風盛行，從來沒有聽過佩劍就要接受挑戰之說。
“哼，獵戶？”來人冷哼：“什麼樣的獵戶能配得上諸葛之劍！”
他的話落，謝苼眼孔不自覺微縮。
那人也不再多說，長劍向著謝青禾挑來，想要挑開她手中的青劍，“哐當!”
謝苼長劍出鞘，挑開他的劍，“阿禾！”
謝青禾瞭然後退，迅速避到一棵大樹下，手中的弓箭瞄準對方。
兩人在雪地上來回激戰，雪花飛舞，謝苼趁着對方一個破綻，反手劃開他的胳膊，頓時血流如注。
“諸葛之劍，果然名不虛傳！”
來人眼中閃着熾熱，謝苼下手更加迅速果斷，不過一瞬來人身上傷了十幾處，陡然，他暴退數丈。
“阿禾！”
謝青禾手中之箭放開，劃破長空，刺入來人咽喉，那人在不可置信中倒下。
謝青禾一下子軟倒在地，她的手不停的顫抖。
“阿禾!”
她的臉在白雪皚皚中更加蒼白，謝苼擔憂的跪坐在雪地里，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拍着：“別怕。”
良久，謝青禾嗚咽起來，長在紅旗下，活在和平年代，殺雞宰魚不在話下，可是從來沒有殺過人。剛剛那樣的情況下，她來不及多想就射了出去，此時后怕涌了上來。
謝苼心疼卻不悔，如今這個世道，你不殺人就要被人殺，他的一雙兒女出生在這個偏僻的村莊，享受了一時的安寧，卻享受不了一世安穩！原本，他就是想找機會帶她出去見識一下的，如今卻是機會送上門來了。
阿禾，阿爹為你驕傲。
謝苼心中暗暗的說道，跟隨他學藝不過一載，她的天賦無疑是驚人的。
“阿爹，我殺人了。”
“嗯。”
“阿爹，我會坐牢嗎？”
“不會。”他揉了揉她的頭髮：“如今這個世道，律法形同無物，所有人追求的都是弱肉強食。”
“阿爹。”
“嗯。”
“他會殺了你嗎？”
“會。”
不光是他，就連她，他們的家，恐怕再也保不住了。只是，很多事情他還不能告訴她。
不過即使他不說，謝青禾又怎麼會不明白，她擦乾淚水，他娘的，活了九世，不過是殺個人而已。在殺別人和被別人殺之間，她當然選擇殺人了！更何況，如今的這個家她很珍惜，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毀了它！
在謝苼的攙扶下，謝青禾站了起來，她望着遠處倒在雪地里的那個人，努力剋制顫抖的雙腿。
“我去處理一下，你在這裏等我。”謝苼拍拍她的胳膊。
待謝苼處理好屍體之後，謝青禾腿都僵住了，謝苼扶着她一步步下了山。
良久，距離此處不遠的灌木叢緩緩抖了一下，一個人影慢慢爬了出來。
那日之後，謝青禾總是懨懨的提不起勁。
大雪漸漸融化，柳樹冒出了新芽，謝苼自那日之後就不曾讓她在跟着上山。
這一陣子他早早上山早早下山，今日他一樣如此，拿着打到的幾隻兔子回家。
“阿禾，你看這幾隻兔子怎麼樣？”
雪白的毛色沒有一根雜的，謝青禾點點頭。
“阿爹，你怎麼把它們打死了！”謝謙蹦蹦跳跳過來，看着地上的兔子，眼淚汪汪的。
他很早就像要養一隻兔子，誰知道謝苼一直都沒有逮到。
謝苼哂笑：“他們掉在阿爹的陷阱里，自己死掉的。”
謝青禾見他嘟着嘴，微笑：“阿謙，過兩日阿姐替你捉一隻。”
“真的？”
“真的。”
謝苼見此，高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對女兒的狀態很是焦慮。但是，這種事情除了自己走出來，別人的幫助微乎其微，好在終於過去了。
他大手一揮：“走，今日阿爹帶你們進城吃好吃的!”
“哦，阿爹最棒了！”
謝謙跳了起來，剛剛掉的大門牙露出來，顯得可愛極了。謝青禾的心也輕鬆起來，這是她的家人，為了他們，自己什麼都願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