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逝時亦如風（2）
算時間，今日又是她轉世之日了，皇甫燁合起手中的生死薄，愣神很久。
起身，向外走去，黃泉入口是那世人津津樂道的三生石，習慣性得瞥了一眼，卻見到末端的一排名字被抹去。
抬起手才發覺，無名指的那根紅線，也消失了。
她總算放棄了？六世尋而不得，也該放棄了，只是……
為何自己，心痛不已。他明明應該很開心的，終於不與她再有任何羈絆。
懷揣着複雜的心情，進了黃泉，八百里除了通往奈何橋那條路，遍地開滿了那紅的如火如荼的彼岸花。
走至一處路口，開的最艷的那朵彼岸花，不知被誰折走了，有些東西終究留不住。
待行至奈何橋，看到那奈何橋上一紅衣女子跳了下去。
對於這類事，皇甫燁早已漠然，見慣了世人的愛恨別離，最多一陣唏噓，明日便忘卻腦後。
只是身影有些熟悉，不免多看兩眼，“千伊！”忽的聽到一聲呼喚。
這個名字！難不怪，如此熟悉的感覺，既是她？此時她不是入了那輪迴嗎？為何——
“不要！”皇甫燁驚呼出聲大步跑過去。
那紅衣女子衣抉飛揚，像撲火的飛蛾，那麼決然，那麼義無反顧，沒入那滾滾的忘川河，唯留一朵被風吹上來的彼岸花。
那彼岸花向她飛來，恍惚中似乎看到月的笑臉，只怨當時年少怯弱，太在意自己的容顏。不然這黃泉八百里，哪來世人驚嘆的彼岸花，哪來的陰陽兩隔。
孟婆接住飛上來的彼岸花，冷笑道，“大人，你來晚一步。”
“老身在這買個橋上數千年，從未見過如此痴情，剛烈的女子，輪迴六世卻終究等不到心上人。”
“或許正如哪位所說，前塵往事執念一場不必在憶，就讓它隨風飄散罷！”
說完捏住花的手一松，彼岸花落在了橋上，待皇甫燁回過神時，孟婆已經走遠。
“前塵往事不必再憶！呵呵！”
皇甫燁跪在地上悵然若失，看着地上的彼岸花抬起手，指尖在觸摸到彼岸花那一刻，像流沙一般，隨着她一起消散了。
她走那天，什麼也沒留下，就像劃過我生命的一道風。
——
“你我共事多年，你應該知道，跳入忘川河魂飛魄散，更何況——”
“何況什麼？”
“聽孟婆說，她每一次轉世都是帶着記憶，所以，那天她的靈魂已經支離破碎了。再跳下奈何橋，她的三魂七魄不知散落在何處。”
“冥殿，我聽說，冥界有一種古法。”
“你瘋了！你可知代價是什麼？”
“苦難之河擺渡一千年。”
“為一個曾經負過你的女子，值得嗎？”
“她從未負我，是我自以為是，錯負她一往深情。”
皇甫燁指腹輕輕摩擦着生死薄上的一處的批註‘天元二十六年春，靖國破，長公主風千伊以身殉國。’
“其實這些事，冥殿你是清楚的。”
“你是判官最合適的人選。”
“多謝冥殿多年栽培，燁志不在此。”
“世間多少男女都逃不過一個情，最後歡喜收場的少之又少。”冥殿看着外面那八百里黃泉沉默良久。
“望冥殿成全。”皇甫燁第一次放下自己的尊嚴，跪了下去。
“也罷，也罷。如你所願罷。”
——
苦難之河不知道擺渡了多少人，終於有一次，站在岸邊的人是她。
她一襲紅衣依舊，開口的第一句便是，“煩請鬼差大哥通融，我想與我夫君道別。”
她哪有什麼夫君，皇甫燁自是不許，也怕她錯過了往生的時辰。
“不許。”
“既然不願相認，為何救我？”
“姑娘你認錯人了。”面對她的質問，皇甫燁壓低帽檐，沉着臉冷冷的回答道，手熟練的划著船。
“哦？是嗎？”
“皇甫燁，你終究不懂愛。”
而後，她縱身一躍，跳入苦難之河。
一如既往的決然，義無反顧。
讓他措不及防，來不及阻攔。
只記得那天她笑得很凄涼，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她。
明明前方便是彼岸，明明自己渡了很多人，可為什麼唯獨渡不了她？
忘川河，他未去。
苦難之河，他願同往。
——
荒蕪之境，顧名思義，是一片黃沙遍地的荒漠，地處魔與人兩族的交界，因魔族之人大多生性殘暴，鮮有人往。
鮮有人往，卻並不代表無人前往，或被流放，亦或亡命之徒，更有甚者被至親賣給魔族當奴隸。
烈日照在荒漠的一處高台上，上面綁着一個人類女子，腳下堆滿了柴火。
全身上下佈滿了深可見骨的鞭痕，找不到一處是完好的地方，有的地方已經微微結痂，就連綁着她的粗麻繩都被侵染成了血色。
她雙眼空洞無神的低垂着，臉上有着大小不一的烙印，汗水順着臉頰一滴一滴的滑落，因缺水乾裂的嘴唇輕輕的張合著。
台下長相怪異的魔族舉着火把正在歡呼着。
“燒死這個掃把星！”
“燒死她！”
再次見到她，沒想到是在荒蕪之境，更沒想到是這種情形。
皇甫燁還沒反應過來，一根根火把扔了出去，乾柴烈火瞬間燃燒起來。
“不！千伊！”
在那陣陣火光中，風千伊抬眸看着狂奔過來的皇甫燁，眼角隱隱泛着淚花，張張嘴欲說什麼，卻淹沒在火海中。
他又來遲一步，為什麼他總是晚一步，眼睜睜的看着心愛之人死在眼前。
周圍的物體都靜止了，天上緩緩走來一人。
“苦難之河連接的便是荒蕪之境，其實是用來懲罰那些窮凶極惡之人。”
“你是命定之人，風千伊的出現亂了你的命數，所以玉帝降罰。”
“明明這一切是自己做的選擇，為何遷怒於她？”皇甫燁抬起頭不甘心的問道。
“這便是天道對你得懲罰。”那人手一揮，一本生死薄出現在皇甫燁身前，“你若繼續執掌生死薄，過往前塵，可以既往不咎。”
“呵呵！既往不咎？”皇甫燁忽然大笑道：“好一個天道！”
難不怪生死薄風千伊那一頁，自己打不開，難不怪他總是來遲一步，原來既然是天道作祟！
待皇甫燁在抬起頭時，眉間白蓮印記變成了彼岸花，原本琥珀色的眸子變成了紅眸。
“天不由我，逆了這天又如何？”
一柄摺扇幻化在手中，指向來使狠狠的斬去，起落處血花四濺。
－－－－－－題外話－－－－－－
百度了一下月老孟婆的故事，
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一男一女被玉帝選中為天神和冥神，也就是月老和孟婆，然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兩人竟然相愛了，被玉帝知道后，玉帝十分憤怒，便下令給了兩人重重的懲罰，這月老無論腳踏到哪裏，地下都會生出荊棘刺破他的雙腳，而孟婆被懲罰變得醜陋不堪，臉上的皺紋如菊花盛開，形同老婦。月老知道孟婆十分在乎自己容貌，便打破了了世上所有的鏡子，為了能和孟婆在一起，他們兩人一起到了陰間的忘川水，因為只有在水中生活，月老所踏之處才不會生滿荊棘。
可是忘川水中的倒影卻讓孟婆看到了自己的醜陋樣子，他無法面對自己，更無法用這樣的容貌，面對自己心愛的男人。便默默走掉后四處逃避月老，而月老卻一直在追逐她，腳下生出的荊棘，刺的腳底流出了鮮血，在冥府之中開出了一朵朵的紅花，也就是曼珠沙華的彼岸花，最後月老追逐無果，便回到了天上，為人們姻緣牽線，成為了月老。
而孟婆就索性在忘川河邊製作孟婆湯，成為了孟婆，據說喝了孟婆人就可以忘記恩怨，重新找回自己的愛人。一個在天上掌管姻緣，一個在底下斬斷情絲，兩人從此陰陽兩隔，永不相見這就是月老和孟婆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