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自信的袁紹
文士給出的回答只有兩個字:兵諫。
兵諫?
袁紹稍皺眉頭。
文士微微點頭,徵調四方猛將豪傑領兵入京,到時候兵臨城下,就由不得他們答不答應了。
這跟逼宮造反有什麼區別?
袁紹不傻,心中也有底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堅決不能幹,否則以後士人如何看我,豈非說我是亂臣賊子!
文士則是笑道:“袁將軍無須擔憂,此事只需讓大將軍下令即可,如此一來,又與將軍何干?”
理是這麼個理……
袁紹卻沒說話,仍在遲疑。
文士又道:“如果不用此計,宦官倚仗有太后撐腰,將軍想通過扳倒他們來攢取威望,這輩子恐怕無望。”
這句話戳中了袁紹心窩。
他之所以如此賣力的針對宦官,就是因為宦官與士人積怨已久,袁氏作為世家代表之一,如果能夠扳倒宦官,必將贏得天下士人尊重,袁紹一直也都想證明自己的能力,絕非袁術可比。
見袁紹有些意動,文士趁機再添一把火:“將軍,干大事要決策果斷,猶豫就會敗北。”
此時,一直坐着的袁紹豁然而起,將泛着寒芒的劍刃架在文士脖頸,眼神陡然犀利起來:“閣下看起來比我還要積極,說,究竟有何圖謀!”
如果答案不能令自己滿意,一劍就能結果了此人性命。
看着袁紹的猜忌模樣,文士哈哈笑着:“圖謀自然有的,所謂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在下此番獻策,為的就是將軍飛黃騰達以後,能念在今日情誼,賜我一份榮華。”
“就這麼簡單?”
“嗯,就這麼簡單。”
文士說得坦誠,神色不見絲毫破綻,袁紹將信將疑的把劍收入劍鞘,指出最後一個問題:“萬一招來的人不受控制,那我豈非成了千古罪人?”
文士則道,袁氏故吏門生無數,找些心腹前來,應該不難吧。
袁紹心中琢磨一番,地方上的袁氏故吏是有不少,但手握兵權的大都距離雒陽較遠,長途跋涉而來,很容易走漏風聲。
幾番思索下,仍未想到合適人選,於是問起眼前之人:“先生可有合適人選?”
文士欲情故縱,先是搖頭,后在談論間不經意的說起,并州牧董卓曾在袁太尉府上任職,如今在河東歇整,此人常以袁氏故吏自居……
“董卓。”
袁紹輕念一聲,在此之前兩人從未有過交集,只是知曉有這麼一號人物,聽說打仗很猛。
不過在戰場廝殺的武夫,大都政治頭腦簡單,也比較好控制。
翌日一早,袁紹便派人去往河東與董卓接洽。
董卓當即回信一封,信中不加掩飾的貶低何進、稱讚袁紹,這般寫着:何進只是個殺豬的出身,仗着妹妹得寵才做到大將軍的位置,故而天下人都是輕賤他的,而袁家四世三公,您又是新一代的人中翹楚,胸懷大志,視天下為己任,您才是當世之英傑豪俠,只要您有所號令,我董卓絕無不從!
董卓表了忠心,將袁紹誇得天花亂墜。
袁紹看了,自然是心花怒放。
隨後,袁紹去了大將軍府。
得知袁紹求見,原本滿臉樂呵的何進頓時將臉耷拉下來。
他知道袁紹來此目的,無非就是勸他趕緊拿宦官開刀,可那些宦官有妹妹撐腰,他總不能為此鬧得兄妹反目吧。
何況在最初之時,宦官們也確實對他兄妹二人多有照拂。只是隨着時間推移,何進作為外戚代表,雙方在利益上難免有所摩擦,加上士人從**火,雙方關係才變得極為惡劣起來。
但何進也沒辦法,自己一個殺豬的出身,家族底蘊不夠,想要站穩腳跟,自然需要拉攏被宦官所打壓的士人,從而來對抗宦官勢力,而袁家四世三公,幾乎是天下士人的代表。
他起初是想拉攏袁術,但自恃身份的袁術打心底里瞧不上這個殺豬的,求而不得下,何進才退而求其次的拉攏起袁紹。
入府見到何進,袁紹行禮之後,決定再給何進最後一次機會,問他肯不肯入宮誅殺宦官。
何進仍舊是原先那套說辭,說宦官們有太后庇佑,他也感到為難。
真是個目光短淺的傢伙……袁紹心中期望破滅,便拿出新的方案:“既然將軍害怕破壞與太后的兄妹之情,那不妨調集四方猛將豪傑前往雒陽,對太後進行兵諫。”
隨後又將那夜文士的說辭,悉數加在了何進身上。
聽到不用自己背鍋,還能一舉誅滅宦官,何進大為高興,在袁紹準備好的文書上,加蓋上了大將軍印。
為防宦官聞訊逃走,袁紹特意叮囑,此事務必低調,不要向其他人走漏風聲。
何進自是滿口答應。
出了府邸,下了台階的袁紹下意識的回望一眼,隨後又看向手中文書,五指用力攥緊,心中暗道:“何進啊何進,我之前跟你說了那麼多的利害關係,你都拿不定主意,既然如此,可就怪不得我了!”
袁紹走後不久,在大將軍府上任職主簿的陳琳上前勸說:“將軍,《易》書中有言‘鹿放走了,就再難捕得。’您掌握兵權,龍驤虎步,天下大事全在您的心中。這好比燒着火爐子燎毛髮,有什麼為難?合於道,違於經,為天人所順。如今反拋棄利器,尋找外援,一旦大軍集合起來,強的為雄,這是所說的干戈倒拿,把柄給別人,功決不成,恐反受其禍啊……”
然而何進不聽。
將書信送出城外,心情愉悅的袁紹在城內遇見了好兄弟曹操。
自從皇帝死後,‘西園軍’基本上名存實亡,設立的西園八校尉也成了閑職。
“本初,瞧你滿臉紅光,可是有了好事?”曹操笑着說道。
聽得曹操問起,袁紹正愁自己的得意之作沒人欣賞,便主動將曹操拉至一旁,低聲說起:“孟德,此事我只說與你一人聽。”
見袁紹如此神秘,曹操也大為好奇。
然則當他聽完袁紹所謂的‘完美計劃’后,心情卻是無比複雜,當即建議派人將信使追回,並說明其中利害關係:“閹豎之官,古今皆有,全因天子寵信,以致局面如此。既然想治宦官的罪,首先當誅元惡,一介獄吏足矣,何必紛召外將?此乃取亂之道!”
曹操的忠言,袁紹沒聽,將手一擺,神情自信滿滿的笑着:“孟德多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