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廢墟浮空城
列車呼嘯的聲音消失耳畔,突然的停頓推背感讓車廂里孤獨等候的乘客知道自己已經抵達了行程的終點站。
嚴絲合縫的車門悄然開啟,帶着晨露濕氣的一縷清風侵入車廂,自然草木的清新氣息瀰漫在沉悶壓抑的密閉小世界。
鬆開握着立柱的手,許安川起身聳肩提了提背後的書包。走向車門,走出地鐵。
廢棄的地鐵站台上,許安川踩着茂密的野草,淡黃的月光自破洞的屋頂落在他的身上。
他目送着遠去的列車,那被墨綠藤蔓包裹吞沒的酆都十號線地鐵帶起呼嘯的風聲,沿着被時間消弭、風雨腐朽的青銅軌道,穿過月光薄霧,遠行向未知的遠方。
天色已經稍亮,月亮掛在天角快要離去,只剩下最後一點淡黃的月光,東方既白。
從書包里取出手機,長按電源鍵開機,晨風吹過許安川的臉頰,在等候開機的空暇里,他遙望着遠方月光下那已然無蹤的列車。
屏幕亮起,是預料中無信號的顯示,許安川握着手機,看了眼時間后又關上了手機。
5月23日05:05。
他懷揣着莫名的勇氣,奔赴未知的行程,坐上了5小時的地鐵,孤身等候在密閉昏暗的車廂,只為了來這裏找到那個答案。未來的日子,美好或是不幸,都是命運的安排。無論如何,他盡全力去努力。
置身在破舊古老的廢墟站台,那些黑石黃土壘砌的高大磚牆早已崩塌,白玉琉璃裝飾的屋頂也已破洞碎裂,青銅鑄造的地鐵軌道也已經腐朽。
廢墟里的站台成了一個古老的證明,處處提醒着世人她存在過的輝煌,那是後來者無緣得見的鼎盛往昔。
透過這斷垣殘壁,許安川依稀可見往日那些震撼輝煌的建築。可惜,如今這裏已是滿地的蔓草荒煙。但偏偏又在這表面生機盎然的廢墟世界裏,別說人聲鼎沸,就連草間荒野隨處可聽的蟲鳴鳥叫也是未有分毫,死寂又詭異。
許安川的心中莫名一痛,不知為何的想要閉上眼,張開雙臂。如同在海中大風大浪里漂泊多年的小舟找到了停靠的平靜港灣,許安川的心久違的感受到平靜與安逸。死寂的古老廢墟里,似乎有個地方在向他輕聲呼喊,以風聲,以水響。
睜開眼,心底有道莫名的聲音指引呼喚着許安川前行,他沿着廢棄多年的站台前進,踩着破碎白玉板磚間野蠻生長的高大青草,綠葉上的露珠打濕了他的褲腳。
許安川孤身行走在無聲的荒野,不知行幾時,周圍的世界漸漸明亮,太陽升起照耀眾生,帶着濕潤的草葉周圍升起一圈淡淡的光輪。
突然,許安川停下了腳步,神色凝重的凝望着不遠方那映入眼帘的荒蕪紅土地。
不知盡頭的、窄窄的卻又深不見底的深縫如一道裂地開天的分界線,叢生茂密的青草地與荒蕪赤紅的土地涇渭分明。甚至連高懸天際的太陽也似乎被無形的巨手握緊,不能照亮那片赤土分毫。無數呈蓮花狀燃燒的巨大火團如滿天繁星照亮那片廣袤無垠的赤土,暗紅的火光取締了溫暖的陽光照耀眾生。
赤土之上,一尊帶着渺遠蒼涼氣息的古老石碑巍然聳立,如神話中頂天立地的撐天之柱。未知可怖的力量削去了石碑的大半,光滑的斷面上散發著源源不斷、飄升聚雲的深紅煙氣。
對面的世界如同一場幻夢,許安川眺望着那如山的斷碑,靈魂似乎陷入了一場清醒的夢幻中。
見碑如見命,
他看見了自己兒時夢中的景象,也看到素不相識的芸芸眾生夢見的景象,甚至是花草蟲魚的夢幻。
凝望着那碑,許安川雖是第一次見他,但他又似乎在夢中、在靈魂里見過他無數次。帶着顫音的許安川喚出了那斷碑之上渾然天成的文字:
【陰曹】
那是赤土世界的名字,那是華夏先民口口相傳的最終歸宿。
自許安川走上那名為酆都的列車,關於目的的終點他的心中便是隱隱有了猜測。
果然,他還是來到了這裏。
心中那種莫名的呼喚越來越強烈,他召喚着許安川繼續前行,走入那片赤土,走入陰曹,那裏有他追尋的答案。
綠原如海隻身藏,和陰曹的距離決定了許安川所能得到的結果。
於綠野陽光中看見赤紅世界;於安穩平靜里走向詭異紅月;於象牙塔下步入社會人前;於和平幸福里觸及世界背面。
紅月之下那詭異的世界如一柄懸在許安川頭頂搖搖欲墜的利刃,不知何時會將他貫穿,無聲無息的帶入死亡!甚至是看似平靜的現實世界也暗流涌動,詭異強大的修真者同樣藏身人海!
背負着活不過二十四歲的宿命詛咒,背負着爺爺用生命換來的一次選擇,許安川此刻怎麼能退縮!
許安川摸了摸身後那滿滿當當的書包,東西不重卻有分量,那裏寄託着一個母親對於孩子的關切熱愛。
世界很大,不抵一家。人山人海的熱鬧里,那個表面堅強的夏女士除了自己這個唯一的心靈寄託一無所有。
許安川,你要安全回家!
心底自我鼓勵,許安川毅然繼續前行。
跨過深不見底的分界裂縫,許安川走向了那片赤土。陽光不在,沐浴火光。他的腳下是鬆軟如海綿的赤土,一步一腳印。土地里滲出如血粘稠的液體,一點一點填滿深陷的腳印。腳下的赤土濕潤的可怕,可呼吸的空氣卻是無比的稀薄又乾燥。
追尋心中那股莫名的呼喚,許安川行走在這極端矛盾的陰曹世界。
不知行幾時,許安川眺望遠方,入眼卻依舊是那荒蕪死寂的無垠赤土。咬牙繼續前行,背着書包的少年一深一淺的行走在赤紅的廣袤世界!
心中的呼喚聲越來越強烈,終於許安川看見了不一樣的事物。前方那埋藏在赤土中的凸起存在。
順着心中的指引,他走向了那裏,激動的用手刨土,任由如血的液體染紅了他的手。
埋藏赤土中的事物顯露了真身——一把合起收好的老式黑布油紙傘。
許安川鬼使神差的打開了它,並沒有預想中的那種被泥土腐朽后難以打開的阻力,很輕鬆的撐開傘。
巨大的傘布遮掩着許安川的身體,他握着那不知是何材質的傘把,入手溫潤,似有一絲餘溫。
突然,莫名的力量帶着傘升起飛天。許安川的手被巨大的力量禁錮束縛在傘把上,他跟着傘一起去到了天空之上。腳下的赤土越來越遙遠,心中的呼喚越來越強烈!
飛了很久很久,一座倒懸天穹的巨大城市廢墟顯露許安川眼前。似乎到了目的地,那傘在許安川驚訝失神中飄向了那裏,那座背離了世間規則的存在,那座只該存在於幻想中的浮空城!
進入廢墟陰影之下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力量顛倒了許安川的身體,就如那片倒懸的廢墟。儘管身體被顛倒,但卻未有一絲不適。
一點一點靠近那裏,許安川終於再次腳踩實地,在他落地的一瞬間,那傘突然化成煙塵消散,他手中緊握的傘把化成了一把紅砂從指尖滑落。
許安川站在這裏,環顧四周,周圍是同酆都地鐵站台一般荒涼破敗卻又同樣古老的輝煌廢墟。
走在破敗的浮空城中,儘管許安川篤定這裏再無任何活物存在,但他心底仍然有莫名的期待。等待稍稍一點動靜,稍稍一點聲響。
紅磚碎瓦中突然傳來一絲令人迷醉的香氣,那香氣如勾人的無形鎖鏈,牽引着許安川走向了未知的黑暗中。
一步一步,踩着滿地灰塵與碎石瓦礫,許安川終於見到了那裏:
搖曳的猩紅彼岸花海掀起血色波浪,異香如海潮彌散。花海包圍着無數大小迥異的刻名墓碑。
數之不盡的碑石之上燃着一盞盞亘古不滅的長明燭,如萬千小小的太陽,照亮着他們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