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裊裊城邊柳,青青陌上桑。”客棧外,精靈老者悠閑地在老藤椅上搖晃。繁星初上,月華偷偷冒出頭,一步一點爬進窗,映在熟睡少女晶瑩紅潤的臉上。
床邊,秦臣瀾手握長劍而立,靜靜端詳着時伊琳娜。少女長長的睫毛正微微顫動着,唇如玫瑰花苞嬌嫩欲滴,只有白皙無暇的脖頸上一抹傷痕觸目驚心。他緊了緊握着劍柄的手,只要輕輕把手中劍推送出,就能夠輕易洞穿毫無警惕的少女吧?
時砂貼着他的胸口不斷發熱,不住地誘惑他。此刻,他眼裏皆是迷離,手腕扭動,將劍反手扣置,俯身,左手肘支撐,右手帶着利劍貼上了時伊娜琳修長的脖頸。
在如此近的距離,少女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撩撥着他的心弦,不由得讓他皺起了眉頭。
窗外月光愈發清冷,不知不覺,一切都歸於寂靜中,夜已深了。他緩緩起身,暴戾地將胸口處的時砂拽了下來,全身光芒乍現,湧入其中,最後輕輕地放到了少女枕邊。
“你不該落魄。”他附到少女耳邊說。
雞鳴五更前,他留下一則手書,離開了,自此,再無秦臣瀾。
致時伊娜琳,
汝為王,情短。慎行,勿念。——瀾
少女抱坐在床榻上,獃滯着。朝陽又升起,然心涼怎暖?
夜幕王朝南境,山巒疊嶂,高聳入雲,放眼望去皆是永凍冰川。
瀾臣曳行在呼嘯的風雪中,長發傾瀉如墨,此時也惹滿了白雪。長劍在身前倒懸,以將能御馳,破開狂風。
他自命不凡,為天縱奇才,故割捨了滿身的瀾溯留於少女。卻不曾想到,如今憑藉浩瀚之將能一層的力量,竟在雪山這段行程耽誤了數十日。
將劍呼回手中,瀾臣雙手持劍,插入雪地約一尺半,喚出了守護劍陣,抵擋嚴寒,再解開背後的包裹,取出一片幾乎凍僵的干扁饢餅,默默撕咬起來。
“到了此處,尚還有原先計劃中兩日的行途。”瀾臣無奈地扶額。但只要到達夜幕邊城,以瀾族族長的身份,必能乘坐龍騎快速抵達其都城暗冀,他需要問責夜幕皇帝關於父親的身隕之事。
“昂——”瀾臣順聲尋去,望見在自己來時的方位,單隻龍騎翱翔於天。
“暗龍?”瀾臣了解過,這是一種飛行極快的龍種族,被夜幕王朝廣泛用作遞送信息。
他迅速拔出長劍,平舉在身前,左手掌心劃過鋒銳,將血抹於其表,暗念魔語。剎時,瀾臣背部暗雲驟現,一對龐大的惡魔六翼虛空實化,迎風展翅,雙手合握劍柄,以蓄力之式側拉到腰處,與此同時,憑單膝跪姿儲存速度。
“鏘!”隨着劍鳴,瀾臣在皚皚白雪中劃出一道紫電,瞬息間落在了飛龍脊背上,順手將劍尖抵在了龍騎士的左胸前。
“目的,落點。”簡短且冷酷的兩個詞從瀾臣嘴中脫出。
“魔……間魔族大人!”騎士屈膝拱手行禮,“您的王正向各國求取合縱盟約,召回大陸各處像您一樣的高階戰士,以此征伐時魔。”
“事出突然?”瀾臣疑惑着回問。
“時魔王者失去蹤跡,其過半數臣子欲求自立。大人,您……”話未落,瀾臣的劍已然洞穿他的胸口,抬手將滿臉不可置信的騎士挑了出去。
“我已然贈送自己的瀾溯,想必她必無大礙。”瀾臣騎在暗龍脖頸上,思索着,“不對!如果有王級空間魔族控場,就會……”他握緊了雙拳,擔心她的安危。
“昂——”暗龍在暴雪中盤旋,最終順風而去。
血月降臨,偌大的巨魔要塞死寂,大片鮮活的碎肉從懸於穹頂的巨型圓周法陣下墮落。
城外遠處的山脈上,巨魔首領魁奇無力地跪倒在冰冷濕滑的岩石上,望着血月。他的族人,他的衛兵,在短短數秒里,被臨空如死神般的少女屠殺殆盡。
他的臉上寫滿了悲涼,他知道,自己與周遭的人,成為了權貴們爭權奪利的犧牲品。不甘與憤怒溢出了眼眶,血淚緩緩滴落。他狠狠一拳砸向地面,獠牙下爆破出陣陣怒吼,撈起巨斧,直指遠處的少女,那位曾經庇佑他們的王。
察覺到敵意,盛裝暗黑教皇袍的時伊娜琳睜開美眸,合手,收起身前與月爭輝的瀾時捲軸,身上被瀾溯包裹的八翼猛烈振風,化身流光,以破軍之姿,洞穿了龐大的魁奇的腹部。
“吼——!”如山的身軀轟然倒下,山間回蕩着不甘的怒吼。
時伊娜琳背身眺望遠處的烏雲,那裏曾經是她溫暖的家。
“汝等,為背叛付出代價。”無窮的瀾溯源柱直衝天際,攜帶叛軍的絕望,揮灑在天地間。
“欠你的,我也許還不上了呢。”時伊娜琳看着手背的金藍色三角印記。如今,她便是捲軸的載體,同時也是共生體。瀾時捲軸一旦形態上完整,無論裏頭能量的多少,都會開始不停輻射能量,直至耗盡的那一天再次支離破碎,那時,她也將……
她搖了搖腦袋,將這些多餘的想法甩開。至少此時自己還有持續長達半月的十段瀾溯可以用來收拾那些反叛的老傢伙,拿回父輩數萬年基業。
暗殿中,雲澤細細撫摩着冰質觸感的王座,感嘆道:“老夫征戰半生,直至今日,六千歲壽,方才觸摸到如此權力。”他好似想到什麼,握拳憤怒地砸在一旁的暗紫龍柱上,“那個不到二十年的娃娃,生來竟如此的好命!何故?何故啊?”雷霆之怒在心中匯聚,臉上儘是猙獰之色,抬頭看着被暗鎖禁錮,跪在階下的霧迷,開口便是:“老朋友,那丫頭如今的實力,不過是依賴那柄捲軸,不如臣服於我,你還坐你的宰輔寶位,如何?”不等霧迷反對,他滿臉得逞之色,臉上佈滿了陰邪,桀笑着:“差點忘記了,她還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不知王的滋味如何?”
“你……你!”霧迷一時氣急攻心,加之身上重傷,竟昏了過去。
“間魔王大人,接下來請您出手了。”雲澤收起臉上的猥笑,一臉恭敬地朝着剛剛推門而入的漂浮黑衣行禮。間魔王空冉厭惡地撇了雲澤一眼,但還是微微頷首:“記住我們的約定,時魔的領地,我要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