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蘇錦亭監督蘇錦歆做了一會功課。等下午出了門,他先去發了電報局發了份電報,又吩咐高進轉道去了君盛酒樓。
君盛酒樓
“喲,蘇會長,大駕光臨,讓我這小地方蓬蓽生輝啊,樓上包間一直候着,就等你來,請。”掌柜的馮三一今天無聊,閑着沒事坐在門口和人嘮嗑,就看見財神爺的車子開過來了,趕緊跑過去迎接,他也甭管蘇錦亭去哪,總之開到這了,就別去其他地方了,必須去他家酒樓吃喝。
“馮掌柜,眼睛夠尖的,我這車子隔老遠你就聽到響聲了,難怪你這生意越做越火。”蘇錦亭打趣道。“你這樣我下次可不敢再過來了,瘮得慌。”
“是是是。”
蘇錦亭瞥了他一眼,抬腳進了酒樓,一進去,酒樓里吃飯的人都看過來。“喲,今天客人還挺多。”
“哪有哪有,都是托蘇會長的福,要沒蘇會長捧場,我這酒樓早就黃攤了。”馮三一哈哈笑着,老臉笑成了花,他帶蘇會長進了專備包廂,用袖子在凳子上使勁擦了擦。“蘇會長,還是老樣子?”
“給這生個火爐子來,再沏壺好茶來。”蘇錦亭習以為常坐下來。“待會謝家少爺要回來,別讓人來打攪。”
“好嘞,我親自守着,絕不讓人上來。”
“沒那麼誇張,別讓人在包間門口偷聽就行。上次那事要是再發生一次,我就再也不來了。”蘇錦亭看着他。“記着了沒。”
“記着記着。”馮掌柜忙點頭,趕緊吩咐人生個火爐子,再泡壺上好的茶來。“您看,今天要點些什麼?”
蘇錦亭看了眼遞上來的菜單,問道。“你們這會做上海菜嗎?”
“上海菜?”馮三一笑着的臉一僵。
“沒有?”蘇錦亭順着窗戶,瞥了一眼對面的金瑞居。
“有有有,怎麼可能沒有啊。”馮三一趕緊道。“別的我不敢誇,咱這酒樓網羅天南地北客,什麼菜沒有?上海菜嘛,有有有,蘇會長你在這等着啊,我立馬叫人去做。”
“去吧。”蘇錦亭揮揮手。“對了,千萬別讓人打攪。”
“誒誒,知道知道。”馮三一撒腿就跑,好像後面有人追他一樣。
后廚油煙火燎,馮三一到那的時候廚子們都在炒菜出菜,各個忙得不得了。
“上海菜誰會做?”馮三一扯子嗓子喊。
“哈?掌柜?你說啥?”其中一個廚子抽出幾秒時間抬頭看了眼掌柜的。
“上海菜!就是滬幫菜。”馮三一喊着。
“江浙菜可以不咯,都差不多。”
“名字都不一樣,這叫差不多?不行不行,要正宗口味的!這點菜的人是財神爺,不能馬虎。”馮三一馬上回絕。“有沒有會的?”
“誰是財神爺啊?”一個廚子好奇的抬頭問道。
“還能是誰,衣食父母啊!別說廢話了,有沒有會的?這要是沒有會的,財神爺去別家了,好運都要走一大半。”馮三一苦着臉道。
“有一個有一個。”又有一廚子突然想起來。“洗碗那小工,上不了灶台那位,他說他上海那邊來的,帶着老娘來這邊找親戚,親戚死了,老娘病了,沒錢去……”
“哎呦你倒是揀重要的說啊!”馮三一打斷他的話,急匆匆地跑去洗碗的地方,就看見一小身板處在碗堆裏面,勤懇刷碗。
“刷碗那個小弟。”馮三一身材肥碩,怎麼看都覺得自己進去堆起來的碗會碰掉,他站在外頭朝裏面喊。“出來一下出來一下。”
“掌柜的,你找我有事嗎?”小男生放下手裏的碗,用清水沖了沖手,跑了出來,眨着眼,一臉真誠。
馮三一看着這小男生清澈的大眼睛,差點忘記自己來的目的。他趕緊道。“上海來的吧,會做上海菜嗎?”
小男生點點頭。
“好好好,前頭客人點了上海菜,你把你看家本事都使出來,千萬別藏着掖着。”馮三一一臉欣喜。“你叫什麼?這要是客人滿意,我就讓你當廚子。”
“三七,我叫三七。”三七抓了抓耳朵,有些難為情。“阿娘生我的時候鬧四災,娘說外名好養活,所以就只叫我三七。”
“可以可以,沒毛病,趕緊跟我去后廚,就等你炒菜了。”馮三一不管他這些亂七八糟的,他現在心裏只有財神爺。
“我碗還沒洗完啊。”三七有些抗拒。“不洗碗我要被扣工錢的。”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先跟我走吧,別想着洗碗了,還洗個屁啊,我是掌柜的,你趕緊跟我走吧,我到時候給你漲工錢!”馮三一這心臟跳得啊忽高忽低的,急死了。
等到了后廚,趕緊讓人騰個灶爐出來。
“開始吧,別愣着了。”馮三一急死了。
“幾個菜?”三七問他。
馮三一想起財神爺那句速去速回,忙道。“隨便做幾個,只要是滬菜的口味就行,速戰速決,客人急得很。”
“掌柜的,炒菜這需要火候,急也急不得的。”旁邊的廚子插句話。
“有你什麼事,你多閑啊,還不趕緊幹活。”馮三一怒喝。
別看三七年紀小,身板小,但卻爆發力十足,炒起菜來一點也不含糊,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為了方便他,馮三一又讓人騰出個爐灶出來。
沒多久,香味撲鼻,周圍的廚子都誇讚三七手藝可以。
馮三一趕緊叫人端菜上樓,一點也不敢耽擱,直奔包廂。
“還真讓你找着上海廚子了?”蘇錦亭看見門推開,馮三一進來那張笑臉就知道了。
“蘇會長,這就是我們這的廚子做的,你看這麼幾道菜,這做菜速度吧,這一看就不像外面找的啊,外面找的我哪有時間啊!”馮三一端着笑臉解釋。
“行吧,擺着吧。”
“好的好的。”馮三一趕緊端盤上桌,然後趕緊走人,走之前小心翼翼關上門。
蘇錦亭看了看窗外的行人,有些心不在焉,他和謝鴻雪有一個月沒聯繫了,昨天下午接到謝鴻雪的電話,約他見面。
沒過多久,門被推開,謝鴻雪風風火火進來。“有火爐沒。”
“有這麼冷嗎,今天都出大太陽了。”蘇錦亭給他倒了杯茶。“給你準備了。”
“再怎麼說也是春天啊,我就是冷啊。”謝鴻雪將手套取下放在桌上,端起桌上的茶咕嚕咕嚕喝下去。
“你是牛嗎,牛喝水才這麼大聲。”蘇錦亭有點嫌棄。
“你見過我妹妹了吧。”
“你是說謝秋歡?”蘇錦亭想起昨晚上送來的小丫頭。
謝鴻雪一聽這名字,心裏忙慶幸剛才沒說沈素音這個名字。“對,就是她。”
“見過了。”
“這是她的行李,你拿給她。裏面有生活必需品,還有些衣服。”謝鴻雪踢了踢腳邊的行李箱。
不是說沒行李嗎?蘇錦亭想起那丫頭說這句話的表情,不禁蔑視。“我覺得那丫頭有些不正常,陰陽怪氣的。”
“你說什麼。”謝鴻雪的腳在桌子下踢過去。
“本來就是,你那妹妹全身散着邪性。”
“你妹妹才散着邪性。”謝鴻雪又一腳踢過去。
“別踢了。”蘇錦亭拍了拍腿上被踢的灰塵。“對了,你這一個月去哪了,找你都找不着。”
“就在家啊。”
“別在這和我扯,我打電話去你家,你家下人接的吧,說你去外地了。”
“哪個下人?”謝鴻雪眯起眼睛。
“你眯眼睛幹什麼,瞧你那眼神,好了,我詐你的,你瞧你。”蘇錦亭無語了。“你們家口風這麼緊,我能打聽出什麼。”
謝鴻雪又一腳踢過去。“你以後別詐我,小心真詐出事情掉坑裏。”
“切。”蘇錦亭一臉不屑。“所以你幹嘛去了。”
“我要去雲南了。”
“你也要去?你去幹嘛?你爹不會讓你……”蘇錦亭詫異。
“你別想太多,和你妹妹沒有關係。雲南是我早就有的行程,我報考了軍校。”謝鴻雪道。
“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早說。”
“我說什麼?”
“你報考軍校的事為什麼不說,你不是說你們家不從政嗎?”
“和我家沒關係,我自個報的,我從軍當兵,男人要干就干筆大的,天天被我爹抓着做生意我腦子都要起漿糊了。”
“什麼時候走。”蘇錦亭有些難受,他身邊就沒一個呆的長的,眼下妹妹要走了,好兄弟也要跟着走了。
“和你妹妹一起走,等你們定時間,不過也就這一兩天的事情。”
“你文文弱弱的書生氣,能考上嗎?”蘇錦亭道。
“當兵也有靠腦子的,又不是蠻子。”謝鴻雪掏出一個布包。“給你的。”
“什麼東西?”蘇錦亭拿過來打開,發現裏面包著的是槍還有子彈夾。
“給你帶着防身的。”
“哪來的?”
“你別管了,沒人會查到。”
蘇錦亭沉默后,將槍收起來。“你膽子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