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掉到坑裏的人

饒是淡定如周明月，也在食堂的各色矚目眼光中感到十分不自在。兩人隨意吃了些飯菜，便回了教室。

林肆很沒形象的打着飽嗝兒，看着周明月的臉。

光滑如斯，純白如玉，劍眉星眉。這麼好的一張臉，二十分鐘前，可是一片紅疙瘩一片紅疙瘩的，怪嚇人！林肆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由得的嘆了一聲氣：

“人家都過敏了，皮膚都能那麼好。自己整天認認真真的抹寶寶霜，怎麼臉上還是時不時的冒紅痘痘啊？太傷心了，紅痘痘真的太影響哥的瀟洒…“

林肆的嘀咕沒有避開周明月的耳朵。

只是，他對這種少女的疑惑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又掏出耳機聽歌。

“你聽歌不怕被老師逮住了，沒收嗎？張揚，實在是太張揚！“林課代表忽然感念起自身職責的光輝，對着周明月說道。

“你不叫喚，就沒人會發現。“周明月悠哉的聽着歌，看數學書。翻了幾下，拿出一本習題做了起來。

“一看就是學習厲害的。“林肆心裏琢磨着，又得意一下:“就是不知道，跟本大爺有多大差距…“

晚上三節自習課，林肆都在看課外書。怎麼說也是剛開學，完全沒有學習的勁兒。當然，這是大部分人的心理。在每個班級，都會存在一種十分勤奮，永遠挺直着背，孜孜不倦的刷題學習者。

林肆敬佩他們，卻不願意成為他們。

偶而從小說里拔出腦袋的林肆，抬頭看了一眼第三排聞名全年級的“好學生“邱虎林。那直挺挺的肩背，似乎從前排響到耳邊的刷刷落筆聲…讓阿肆同學內心深深感慨，溜出來一點點羞愧。

低下頭，又沉醉在小說里。

五塊錢一本，體育老師家賣的，買三送一。蘇心慧的抽屜里滿滿一挪。

下夜自習的時候，林肆慢悠悠的下樓梯，從樓道吹來的寒風，讓她瑟縮下脖子。看着周明月兩條大長腿邁出校門，她既羨慕又同情。

羨慕可以回家睡，同情他要走那麼久的路，吹進許多寒風。

林肆回頭看一眼三樓的三零一班。沒過幾秒，率先滅燈。然後整整一排所有班級全部黑暗。

初中部，德育樓，全部走入沉睡時間。

這個場景，這一天，都深深的埋入林肆的腦海中。說不清是因為什麼。林肆再回憶起來時，是淡淡的惆悵，是深深的笑意。

開學幾天了，林肆逐漸體會到初三的不同之處。

首先是整個班的學習氛圍，十分濃厚。下課林肆想找蘇心慧、張靜、郭欣怡她們玩，都沒人想玩。一個個都在分析什麼資料好用，尖子生都在用什麼資料。蘇心慧問了一下林肆買什麼資料了。

林肆實話實說:“沒買啊！學校不是會發嗎？買那麼多題集也寫不完吧？“

“你怎麼可能不買？只是買了也不想告訴我們吧！“郭欣怡似笑非笑的說道，林肆頓時會意。

她聳了聳肩，攤手:“那，你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

回到座位，林肆覺得很無聊。班裏僅剩幾個還比較活躍的男生，都是林肆不喜歡過多接觸的。跟張曉飛玩吧，張曉飛就是一大喇叭蠢蛋！除了會叭叭叭的說廢話以外，一點兒也不好玩！

“林哥兒，你這是見色忘友啊！“張曉飛看着林肆鍥而不捨的拿着一張五子棋盤，讓周明月跟她下五子棋，周明月一直拒絕的畫面，有些醋意的說道。

林肆完全無感。

她回頭瞪了一眼張曉飛:“不然呢？找你下棋？就你那破爛技術，從來沒贏我一盤。簡直是無聊死啦！“

“哎，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知好歹呢？“張曉飛漲紅了臉，眼睛瞟了瞟周明月，對着林肆，急了:“我那是讓着你，知道吧？“

“雖然林哥兒您一點兒柔弱女孩紙特徵都沒，但我仍然謹記您是一位女性。好男不跟女斗，懂不懂？“

“嗤！果然除了叭叭就是叭叭，說的都是鳥屎話。“林肆最煩聽到那句“好男不跟女斗。“

“來，給你這個好男機會，讓我看看你不讓我，技術怎麼個高超？“林肆暫時放棄動搖周明月，把棋盤對準張曉飛。

張曉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鉛筆頭在棋盤上打了第一個漂亮的叉叉。

打到第十個，叉叉的壽命走到盡頭。

“再說是你讓我的，別怪我打你頭。“林肆看了眼張曉飛的小平頭。

張曉飛抱緊腦袋，瞬間安靜如雞。

恰好上課鈴聲響，周明月收回看向兩個無聊小鬼的目光，收了嘴角的笑意。可惜，林肆沒看到。

她的心裏滿是憤懣:“完了完了，我這同桌是個悶葫蘆。完了完了，我該不會整個學期都這麼苦逼的自己跟自己玩吧！“

完全忘了，她第一天還想到了中招考試，想到了自己的目標，還信誓旦旦新學期好好學習，絕對不掉以輕心…

下了幾乎一周的雨後，只陰了一天，又下起了小雪。

早自習結束，林肆在回家吃飯的路上，穿着大衣凍得哆哆嗦嗦。路上同學打招呼，她臉都撐不開笑意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媽快來了，她肚子有點疼，所以不想跑回去。

沿着河邊走，深一腳淺一腳的踏進雪裏。林肆覺得自己的球鞋有些濕潤了都，想着回去不僅要換羽絨服，還要換個靴子穿。忽然聽到窸窸窣窣，好像什麼在動的聲音。

河邊只有一排溜的大樹，路的另一側是菜田，七八米的彩田的另一側是房屋。所見之處，是如此清晰明了，林肆有些懷疑她聽錯了。

但是，真的是有什麼東西斷掉，什麼東西喘氣的聲音。

忽然，一隻手從大樹底部伸出來。白的透明，幾乎像個假手。

林肆一瞬間像是被什麼東西握緊了心臟一樣，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但卻發不出來什麼聲音。她遲疑的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十分後悔沒跟張曉飛他們一起快速跑回家。

霧草…這不會是水鬼趁着雪天涼快，爬出來透透氣吧…

林肆看着河面上像是有蒸汽似的，飄着一層白霧，想起自己洗衣服時感覺河水還有點溫熱似的。

“林肆，過來拉我一把。“忽然蹦出來個男聲。

“霧草！河鬼招魂來了！居然還這麼清晰知道我的名字！“林肆害怕到極致，膽子也壯了起來，直接對着大樹開始罵:“白瞎勞資這麼欣賞你，以為是鎮守整個鎮的樹，沒想到是一顆妖樹！竟然還讓水鬼爬上來了…“

“林肆，“男聲再次出現，打斷林肆的喋喋不休:“我是周明月。“

“我掉到坑裏起不來。“他下一句說。

“什麼玩意兒？你是周明月？“聽清楚話的林肆，定神去看，終於看到一小嘬頭髮，還有周明月那雙標誌性亮晶晶又似乎沒什麼溫度的眼睛。

“周同學，你可真行！不是你，我都不知道這地方，這棵樹下面，還有一個大坑！“

把周明月拉上來以後，林肆笑的幾乎抬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