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決定
無論話說的多大，牛吹的多響，小孩子畢竟是年齡小，藏不住話。
從校警去現場把幾個鬧事者帶回問話，到把事情起因經過全盤托出，最後校方向各班班主任說明情況安排回班傳達，整個過程也沒用上半個小時。
蔡老師用了十分鐘把他從校方了解到的事情經過對學生們講了一遍。
“學校現在正在調查這次鬥毆的參與者，念在你們都小，主動站出來不給處分。但如果是從那幾個帶頭的嘴裏問出來了，性質可就不一樣了啊。咱們同學之間也不搞檢舉揭發了，誰剛才去了，下課主動來辦公室找我，學校那邊我還得去一下，班長盯着點自習紀律。”
隨着走廊里蔡老師的腳步聲越來越輕，班級里的嘩然聲便越來越大。班長組織紀律的嘶喊根本壓不過同學們的好奇心。
教室里各種疑問的對話繞在林淼耳朵邊上，
“你猜咱們班能有人去嗎？”
“都打的見血了？”
“多少人打多少人啊？”
“那蹲級的挺能嘚瑟啊？”
林淼坐在那一動不動，腦子裏想着種種後果。不單是他自己，現在他還把陳宇霆也拉了進來。
秦少寧上節課就觀察到林淼的異樣，再加上他現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心裏萬般詫異地想:自己這個老老實實的同桌該不能真去幫誰打架了吧？
“有你嗎？”秦少寧側臉看着林淼問。“說實話。”
林淼轉頭看着她，他怕說了實話後會成為秦少寧眼裏的“壞學生”，但看着她那雙眼睛，又實在沒法騙她。
“那人是我朋友，我不能看着…”
“你傻了啊？！”沒等林淼說完，秦少寧打斷了他。
“你是不是覺得聚眾鬥毆這事很小？在學校里打架打見血了這不得開除幾個？萬一有你怎麼辦？”
“出血那是我打的，跟林淼沒關係。”陳宇霆突然在後面插了一句。
“就知道你倆剛才出去肯定有事，你咋不攔着他啊？！”秦少寧轉頭質問陳宇霆。
陳宇霆沒回答，拍了拍林淼，“下課咱倆找老師去，蔡老師那意思應該是主動去找他沒啥事。”
“不用去。”林淼緩緩低頭輕眨了一下眼，沒有回頭。
陳宇霆愣了一下，想了幾秒鐘，“你啥意思，他不認識我還不認識你啊？你是不想賣我，但到時候你肯定得漏出來啊，趕緊下課咱倆一塊坦白去。”
“第一，王浩松不可能開口。”林淼緩緩轉身。
“第二，我去是幫他，你去是幫我。我並不認為幫朋友忙這種事有錯，我既然沒錯，那為什麼要認錯？”林淼直直的看着陳宇霆，說話時眼神沒有一絲閃躲。
陳宇霆默然。
秦少寧接著說，“你這什麼邏輯？就算你認為出發點沒問題，但確實是違反了校規啊。真的，咱主動找老師去吧，別等到時候你那朋友把你供出來，那就真出事了。”說罷一隻手扶在了林淼胳膊上，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規矩和情分矛盾時該怎麼選咱就不討論了吧。我從不認為自己該信奉別人定的規矩，所以別人的規矩和自己的原則衝突時的做法，是最不該拿出來論對錯的。”
“而且我選的就算真出了事我也認。還有我再說一遍，那個帶頭的人，不是個會做買賣的人。”
秦少寧看着林淼堅定地說完，不知所言，心裏眼裏滿是詫異，他心裏到底想什麼也似懂非懂。只是把頭轉到窗戶這邊了。
林淼說完又轉身看向陳宇霆，“哪怕我真看錯了人，你也不會看錯，兄弟。”
陳宇霆還在反應什麼意思，班長已經站上講台拿着講課用的大鋼板尺敲着黑板，“我求求你們了，消停點吧！”
班級這才安靜了下來。
“咳咳。”林淼輕咳兩聲，示意秦少寧看下自己寫的紙條。
秦少寧依舊靠着窗檯，緩緩打開紙條，上面只寫着:生氣了？
隨後冷哼一聲，將紙條捏做一團扔在了地上。
兩人同桌了好幾年，林淼知道這次她是真的置氣了。以前兩人生氣，只要林淼按她說的做，不一會肯定又見笑臉，但這次林淼堅信自己沒錯，所以不可能聽秦少寧的話去找老師。
班長就這麼在講台上站到了下課。鈴聲一響，陳宇霆就拉住林淼，準備出去。
他話還沒出口，林淼不耐煩了，“你能不能信我？肯定啥事都不帶有的，消停坐着得了。”
“就出去溜達溜達，你以為我拉你幹啥？”
“啊，走吧。”多少有些許尷尬。
走到門口，林淼回頭看了一眼秦少寧，她還在看着窗外。
林、陳二人下樓路上，聽到的聲音幾乎都在討論這個事情。林淼看見兩個王浩松班的學生在議論，
“王浩松和那個留級的已經被叫過去一整節課了，不能都開除了吧。”
“留級的不好說，王浩松絕對不可能開除，校長咋可能開除自己侄子呢，哈哈。”
林淼還是頭一回聽說這個消息，也不知真假，心想姑且當成真的吧，那這邊的人多半也就沒事了。
陳宇霆也聽到了那二人對話，問了林淼一句，“你是不知道他是校長侄子才胸有成竹得說肯定沒事啊？不愧是你啊。”
林淼邊走邊琢磨，不一會兩人走到了操場。陳宇霆見林淼低頭不說話，默默走到在花壇邊上團了捧雪。
“哎呀！”林淼好像想到了什麼，就在這時一個雪球飛過來正中他額頭，他也沒多想，突然拽着陳宇霆往回跑。
“咋的了？打傻了？”
林淼基本是用最快速度在跑，陳宇霆在旁輕鬆跟着。林淼喘着粗氣說，
“這事，百分百是有人要受處分。如果王浩松沒事，跟他相對的那留級的肯定也不能有事，所以有事的只能是幫忙這些人！”
“你的意思是咱們可能背鍋唄？”陳宇霆問。
“萬一他真是校長侄子，不用他指認對面那些人的時候，就只能讓那留級的開口，你想想那留級的能記得咱們這邊的誰？！”
“卧槽，那肯定就是咱倆啊！咋整啊現在，找老師‘自首’啊？”陳宇霆有點慌了。
“趕緊跑吧，一會蔡老師都去上課了！”
二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蔡老師辦公室，然而蔡老師不在，林淼正準備問隔壁班主任蔡老師去哪了，上課鈴響了。兩人只能灰溜溜地回了班級，被科任老師看着上完了最後一節自習。
林淼真的慌了，他怕學校讓那留級生挨個班級指認，自己被認出來事小，他是真的不想坑了陳宇霆。
秦少寧看他現在一臉愁容，眼睛裏沒了剛才直抒胸臆時的那份堅定，便也不再跟他置氣，主動寫了張紙條遞了過去，想問問緣由，也讓林淼傾訴一下。
二人就這樣用紙條交流了一節課，從起因到過程，從自己想法到結果分析，林淼講了個遍。秦少寧完全像聽個故事一樣，她甚至有點佩服林淼的邏輯了。
下午五點，學校的最後一遍鈴打響，學生們背起那早就收拾好的書包排隊走出校門，確認着父母是否準時來到了每天的約定地點。這是他們一天中最放鬆的時刻。
校門口，陳宇霆和林淼擺手再見，林淼向對他招手的母親走去，馬上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不能讓家裏人看到自己有異樣，否則免不了又和自己不願聽到的話做無用的爭論。
冬天冷，自行車後座的孩子臉都會包的嚴嚴實實，無暇看路上的景，所以會覺得回家時間很快。林淼母親進屋點起了爐子，林淼習慣性地拿出書本，他家的習慣是做完作業再吃飯，不管多晚。今天開學第一天沒有作業，所以他想着早點吃完飯，還能找賀中澤玩耍一會。
在林母燒爐子的同時，陳宇霆也走到了家。
“回來啦兒子，洗手吃飯。”陳宇霆父親正幫着他母親從廚房端菜，他四歲的妹妹已經坐到了桌子上等着開飯。
陳父發現了兒子寫在臉上的心事，趁著兒子洗手時走進了洗手間，“今天學校發生啥事了嗎兒子？你有啥事趕緊現在跟爸說，一會你媽知道又該墨跡了。”
“我打仗了，把人鼻子打出血了。”陳宇霆低頭洗着手。
“沒了？”
“這仗挺多人參與的，學校說是挺惡劣的，我就怕到時候萬一給我開除了。”
“十幾歲孩子打個架不太正常了嗎，就鼻子出點血啊？別的地方沒事唄？”陳父追問到。
“那到是沒有，就打了幾拳，不至於打壞。”
“嗨，當初讓你學跆拳道沒白學啊兒子，起碼證明同齡人中你有能力自保啊。”陳父拍了拍陳宇霆肩膀，
“我還尋思你咋的了呢，沒事就行，以後能不動手盡量不動手啊，今天這事別犯愁了，一會我給你老師打個電話就行了。趕緊吃飯來吧。”陳父舒了一口氣。
陳宇霆向來欽佩，信賴自己的父親，今天聽完父親這幾句話，懸着的心立馬放了下來，“其實我今天動手也是因為那小子……”
“停，兒子。你不需要跟我說打架原因，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欺負人的人，你自己的決定自己覺得沒問題就行。但打架這種手段也僅限於你這個年齡段了知道不，以後盡量少有。”
“你先去吃飯吧，我給你老師打個電話溝通一下。”
陳父說完拿起手機走進卧室，關上了門，撥通了電話，上面顯示“王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