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來的孩子
西爾斯幾乎沒有朋友，他現在只有一個老夥計卡默，一隻老的掉牙的杜賓犬。年老衰弱的一人一狗住在離村子有些距離的墓地。掘墓人，西爾斯已經做了這行一輩子。他本以為這輩子大概就這樣了，可命運似乎不願意讓他這樣孤獨。
“卡默，嘿，別叫這麼大聲。”西爾斯醉醺醺的嘲小酒館外叫喊，聲音不大，但門外的老狗卻真的停了下來，接着一段小聲的嗚咽聲代替了喊叫聲，西爾斯皺皺眉頭，隨手放下空空的琥珀色酒瓶，酒瓶搖搖晃晃的碰倒了腳邊的幾個空酒瓶帶來框框噹噹的響聲。
“結賬。”路過前台的時候西爾斯拋了幾枚硬幣給留了些許鬍渣的老紳士，老紳士看着在木桌上打着轉轉的硬幣，停下了擦着玻璃杯的手稍稍抬頭，露出藏在黑色禮帽下的灰色眼睛和西爾斯對視一眼，隨即若無其事的繼續重複之前的動作。
“留下吧，”西爾斯快走到門口時老紳士緩緩開口“你總不能靠那些東西的自覺來保證他們不亂來。”
西爾斯開門的手一頓：“科恩，你覺得我是擁有一雙照顧人的手嗎？”隨即頭也不回的開門走出去。門外的卡默正圍着一個小小的紙箱子轉圈，“見鬼。”西爾斯嘟囔一聲彎下身子正準備揭開木箱子上蓋着的紅色布料，布料下的東西突然扭動起來，西爾斯的手一顫，“哇哇”一聲啼哭頓時讓西爾斯手忙腳亂了起來，粗壯的手指小心翼翼捏起小小布料的一腳。
布料下是一個漂亮的圓圓小小的臉蛋，小露珠一樣的眼淚不停的從眼角滾下來。“見鬼，”西爾斯撓撓頭湊近看了看這個小傢伙“卡默喊的這麼凶你都不哭，老子一來你就哭。”絲毫不在意是否自己口中濃烈的酒氣讓小傢伙感到不舒服。
卡默擠到西爾斯和嬰兒之間，用身子推了推西爾斯，人性化地撇了撇這個醉酒的老漢。“你那是什麼眼神。”西爾斯覺得自己被嫌棄了，被一隻狗。
“小孩子不能看見太嚇人的東西，西爾斯”酒館的門吱呀呀的打開，老紳士科恩走了出來，嘴角噙着一絲笑意，“我明天會去一趟鎮子，如果你需要......”
科恩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打斷。“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收養它，你覺得墓地適合一個看起來剛生下來沒幾個月的嬰兒生活？”西爾斯擺擺手，轉身就打算離開，可卡默一口咬住了西爾斯的褲管，西爾斯裝模作樣的扯了兩下，“你個老傢伙，這又不是一個狗崽子，你這麼捨不得幹什麼”西爾斯佯罵了兩句卡默，視線不自主又移到那個紙箱子，紙箱子裏面那張所在小被子裏的臉蛋上，兩顆清澈透亮的眼睛跟他對視着，小傢伙突然就不哭了，相差幾十歲的兩人就這麼對視着。
“沒得商量。”西爾斯轉過身背對着卡默招招手，卡默也低下頭，一人一狗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月色下，科恩看了看老酒鬼消失的方向，輕輕捏了捏嬰兒白瓷一樣的臉頰，那雙灰色的眼睛眼底湧現出淡淡的金色，伸出手指對着嬰兒的額頭滑動着，絲絲金色從指尖灑出，在空氣中留下金色的紋路，最後一個動作落下，一個金色的奇妙圖案印在了嬰兒的額頭上，科恩揮揮手，金色圖案收到指令般隱匿起來。靜靜地看着自顧自玩着手指的孩子，科恩抬起頭對着老酒鬼離開的方向笑了笑，轉身回到酒館。
夜幕下，一個身影偷摸的靠近熄了燈的小酒館，看到被擺在門邊上的小紙箱還在悄悄鬆了一口氣。“笨狗，都怪你”西爾斯默默把自己的行為都怪到身邊不停晃着尾巴的卡默，卻沒發現自己掌心已經佈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輕輕抱起紙箱子，看到裏面的小傢伙睡得正熟，西爾斯把小被子完全覆蓋住這個“易碎品”，“還挺可愛。”西爾斯盡量平穩的抱着紙箱子，不久，便離開了小酒館周圍的夜色里。
“名字，名字。”西爾斯看着紙箱子裏熟睡的嬰兒，“卡默你說呢？”卡默嗚咽兩聲，它懂什麼呢，它只是一隻在別人眼裏可憐的老的要死的杜賓犬而已。
嬰兒突然就醒了，毫無緣由徵兆的大哭起來，“卡默卡默，快來個後空翻。”西爾斯手忙腳亂的想要逗逗孩子，隨手拿起一枚閃閃發亮的硬幣捏在指尖，在孩子面前不停的左右晃晃，而一旁的卡默正不停的表演着各種雜耍，矯健的樣子像是一頭年輕的猛獸。
可不管怎麼樣，小孩子的眼淚就是止不住，西爾斯有些累了，一輩子都在墓地的他根本沒有任何哄孩子的經驗，他賭氣一樣躺到床上蓋上毯子。
孩子的哭聲能有多大呢，可一聲一聲卻落在了這個孤獨的老傢伙心裏。“好吧好吧，你又贏了。”
西爾斯逃也似的掀開毯子衝出木屋。
片刻后，小酒館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敲門聲。“門沒鎖。”科恩的聲音一點沒有被吵醒后的迷糊，“你沒睡啊。”西爾斯打開門進來找了個位置坐下，“我有些，渴了。”西爾斯吞吞吐吐了起來，“你這裏有沒有….牛奶？你也知道卡默老了，需要補鈣。正好我也好久沒喝了。”
理由很蹩腳，但科恩沒打算揭穿這個要面子的老頭。“有，當然。”科恩轉身進到裏面的屋子，拿出一大瓶牛奶放在吧枱。
“老酒鬼喝牛奶，算是長見識了，算你免費。”科恩嘴角上揚卻沒有笑出聲，“明天我去鎮上......”
“卡默還想要一個玩具。”西爾斯掃了掃門外，“他老了，在掉毛，所以可以的話再給他帶兩套他能穿的衣服，我想小孩能穿的大小就夠了。”
“報酬呢？”科恩倒了一杯酒擺在西爾斯面前。
“三顆吸血鬼的牙齒。我需要牛奶，衣服，玩具。”西爾斯一口喝完杯子裏的酒，“或許你還可以教教我怎麼教孩子。”
“怎麼，教孩子也是卡默需要的嗎？”科恩收走杯子，回到吧枱後面。
“哼。”西爾斯不說話，站起身走到門邊，慢吞吞的打開木門，“你覺得該叫他什麼名字呢？”
科恩一點也不意外他問自己這個問題，揮了揮手，吧枱上燙金花紋封面的書神奇的翻動起來，“**。”科恩看了看這頁紙上出現的第一個名字，“怎麼樣？”
“一般，不過挺省勁。”西爾斯走出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