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江湖終有一別
走過玉門關之後，有一座舊城城樓台，毛石和破碎的大理石堆砌而成，裂縫青苔，瓦礫雜亂。
十匹白馬疾馳而來，馬甲，戰甲，彎刀，勁弩，標準的游弩手配置，也是每一個男孩子心中所夢想的東西。
十餘騎白馬看到張守正一行人後只是盤問了一句從何而來，看過玉門關城門處發放的令牌后便不再言語。
這支游弩手來到破舊不堪的樓台後，齊刷刷的翻身下馬，其中一位覆甲將士提着一壺酒，然後來到樓台前的一座石碑前，石碑上歪扭八七的刻滿了文字，三字或兩字並排，密密麻麻。
十餘位游弩手齊齊摘下頭盔，為首的那名將士腰中挎着兩把刀，他蹲下身子，將酒壺放在一邊，摘下其中一把，口中喃喃說道：“小李子，你小子做夢都想有一把白虎特製彎刀，到最後戰功是掙到了，可惜沒能拿到手，今天老哥我幫你拿來了，收好！
李洪川，接刀！”
說完，這位將士鄭重的將彎刀放在石碑前。
李洪川，是石碑上刻着的三個字，一個人名，一名死去的將士，用血肉之軀死守住了這座殘破樓台，身中十餘箭，年未過及冠。
石碑上的三兩字成排，最終密密麻麻鋪滿的皆是刻的死去的人名，而雕刻這座石碑的年老將士的名字，也在上面。皆是第三隊的好男兒。
說完這些，這位將士笑道：“小李子，可要把這把刀看好了，老哥我今日幫你把這把刀埋好。”
說完，這位將士竟然開始刨土，然後塟刀，深深埋在土裏。
埋完之後，這位將士打開酒封，然後開始念起昔日同袍的名字：“易朝錫，褚士民，翟宗灝，吳老成……
丁崇周，你小子還欠着老子的錢，等老子下去之後，別忘了還老子。還有簡舜申，說好的等回去之後把你妹子介紹給我看看呢？現在也用不着了，等老子下去之後多請老子幾壺酒，就當賠罪了。
池榮澤，老子還記得你曾經犯了錯，然後全身裸着掛在馬背上繞了軍營一圈……”
這位白馬將士每念一個名字就將酒壺中的酒倒向一個方向。
這位白馬將士念了五十餘死去同袍的名字，石碑之上，無一人遺漏。這位將士大聲喝道：“今天帶的酒不多，就一壺，若是老哥我還能活到下次，給你們帶兩壺，再跟你們喝上一回。”
石碑之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被念完之後，這位將士猛然站起身來，將酒壺猛然砸向碑前紅土，那是被鮮血染紅的，至今還未消散，酒壺中還剩下的酒水一下子四濺開來。
“他瓦剌一族不安分，那就讓他們有來無回！為了家人，也為了身後的天下。”
一行人雖然逐漸遠去，但七境武夫聽力何等敏銳，青衫少年和旁邊的大苒漢子幾乎同時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殘風之中破敗的樓台。
張守正取出一壺酒，盡數傾灑在這一片紅色大地之上。
這裏的春風沒有劍南州的溫柔，已經不能算是春風了，肅殺萬物！
一切盡在不言中。
再往前走，大風起兮雲飛揚，如同雄獅在怒吼，捲起漫天黃沙，平常人在此視線只能抵達五丈，五丈之外，一片模糊。
張守正卻是能看到一座雄城矗立在關外。
規模不大，只相當於中原的一座比較大的小鎮，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走近城樓，酒樓茶肆客棧當鋪賭坊，應有盡有，興許是大戰未起的緣故，有想要大賺一筆的商賈小販來此尋覓生意，也有江湖人呼朋喚友到此不知欲何。
這是一座剛剛建立起來的城池，如今也有了幾分平底起高樓的氣象。
這座城池建立之前，南北的兩座城池遙遙相望，相隔極遠，若是戰事突發，無法做到遙相呼應。
因此，此城建成之後，形成了一道堅固的抵禦西北部族的侵害，極大的縮小了西北防線的承受能力，作為第二道防線，原本此處的估算是留下來二十萬瓦剌鐵騎，如今三十萬不在話下。
白虎鐵騎也駐紮在此城，城頭之上更有五萬歩卒，各個身配勁弩，城中更有百萬弩箭和備用機弩。
外面風沙瀰漫，但城中因為有了高險的城牆庇護，風沙沒那麼大。
張守正只在城中滯留了一天，然後就要繼續西行，祁成山留在了城中，他要在此地參軍，然後一點一點開始積累戰功。
臨行前，張守正和祁成山喝了個酩酊大醉，張守正再次給了祁成山一張劍符和一張盾符，又遞過去一把符籙，笑說道：“開山之法一樣，回來再找你喝酒，別死了，到時候客死他鄉，我可沒法替你收屍。”
祁成山笑呵呵道：“放心，你祁老哥武道功夫如何你不知道？
你繼續走你的江湖，我走我的兵將之道，等來日老哥我東山初起，你我相見，老哥請你喝世上最好的酒。”
對於沙場之上的事，祁成山心裏沒底，畢竟沙場之上千變萬化，高境武夫亦是不少，到時候，可能說死就死了吧，畢竟自己終究不是九境武夫，無法來去自如。
真正相別之時，兩人倒是沒有說話，祁成山帶着還穿着草鞋的陳一言，張守正頭上趴着個福來，原本的一伙人變成了兩伙，然後兩伙人背對背，只是揮了揮手，然後向著相反的方向離去。
此間事了，江湖再見。
一襲青衫從平地而起的雄城東門而入，西門而出，出來時，騎着一頭小毛驢，頭上無精打採的掛着福來。
青衫少年目視前方，笑着問道：“怎麼，捨不得？”
福來沒有說話，依舊無精打採的掛在張守正頭上。
張守正笑着說道：“江湖離別是常事，但又不是不能相見，想着來日相見之時，互相說著分別之後的江湖事，再道一道辛苦，也就不會這麼捨不得了。”
福來點了點頭，終於不是掛在一襲青衫頭上，從張守正頭上跳到毛驢頭上，然後指向前方，急急忙忙的說道：“那咱們就趕快走，早去早見面。”
青衫少年笑了笑，青衫大袖搖擺，少年笑呵呵道：“那咱們就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