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武當山上失意人
楔子:
“聽說了沒?這個小娃是兩天前武當山上下來的,瞧着還挺俊的,據說還是茅真人的弟子,好像是來降妖的。”
“降妖?咱這多少年沒聽說過這個詞了,不過你說那人是茅真人的弟子,真的假的?倒是穿着都一樣,而且確實挺俊俏一後生。”
大街的交叉口議論紛紛,交叉口中央有一個灰頭土臉的青衫少年站在台上,一襲青衫破爛不堪。
狼狽的青衫少年叉腰喘了口粗氣,看到街上人聞聲而聚,也聚得差不多了,青衫少年解釋道
“各位鄉親們安靜一下啊,我在這發現了一頭百年厲鬼,那厲鬼是真慫啊,只是偷襲了一下就溜了,厲鬼打架不怎麼行,逃跑倒是不賴。小道實在逮不出來,所以在這請大家幫個忙。”說著就從袖中掏出一把黃紙符籙,遞給一眾鄉親們。
青衫少年解釋道:“回家后把這張符籙貼在自己門檻上就行,小道在此謝過大家了,符籙也不用丟,每張符籙可庇護一家免受鬼神侵襲十年,大家收好啊。”
“記住,回到家就要貼上,然後待在家中不要出來,現在大家都回去吧。”
說完,狼狽的青衫少年一抹頭上汗水。
“聽說你是茅真人的弟子,長的還挺俊,要不跟我回家看着我親手貼上去?”
一個瞧着二十多歲,還未結婚的女子開玩笑道。
張守正急忙搖了搖頭,開口笑道:“茅真人的弟子我認,跟您回去是沒法回去的,我估計我這一過去就出不來了,還得降妖哩。”
台下群眾鬨笑一片,但也知道事情輕重,很快散了回家了。
三天前,他的師傅說武陰縣陰氣有點重,就讓他來看看,結果剛到武陰縣就被一頭厲鬼給偷襲了。
這厲鬼逃跑本事了得,自己找了兩天也沒找到,無奈只得布下符籙大陣了。
青衫小道士又在高台上站了一會,看着街上已經沒有人了,心想着也差不多了。
他奶奶的真不容易,一個百年厲鬼偷襲完就跑算個啥?還藏得這麼嚴實,非得自己擺開符陣逼出來。
越想越氣,乾脆不想,直接開打。
青衫小道士手掐法訣,整個小鎮都籠罩起一層微弱的金光。
“起陣”
青衫小道士默念一聲,原本微弱的金光此刻金光大方,隱隱有着龍吟聲響起。
青衫小道士身後出現一團黑霧,黑霧直直衝向青衫小道士。
青衫小道士自言自語道:“嘿,偷襲還上癮了是吧?”
說完,身形一轉,一拳砸向身後,罡氣大震。
原本前沖的黑霧躲閃不及,被拳罡擊飛,然後藉著後退的衝力再次消失。青衫小道士再次手掐法訣,口中嚷嚷着:“還藏?我看你能藏到哪去?”
原本籠罩整個小鎮的金光大陣迅速縮小,很快就只是籠罩着這一條小巷。
一團黑霧被迫浮現,青衫少年明顯氣得不輕,黑霧剛剛浮現,青衫少年就一步跨出,再將黑霧擊退十餘丈,黑霧開始逐漸散去,顯然還想逃竄。
青衫少年冷笑一聲,然後身形筆直前沖,快若奔雷,眨眼間就再近身了厲鬼,然後以詭譎的一拳揮向身形不穩的厲鬼,一拳之後又緊跟着一拳,不給厲鬼絲毫喘氣的機會。
厲鬼也只是逃跑功夫了得,至於打鬥可就差了十萬八千里了,面對青衫少年的刁鑽拳法,厲鬼毫無還手之力。
數十拳下去,青衫少年才停止出拳,因為再打下去厲鬼就要徹底魂飛魄散了。
青衫少年一屁股坐在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厲鬼身旁,皺着臉苦兮兮道:“好傢夥,你還真抗揍啊,也幸虧抗揍,要不然直接把你打死,回去師傅又得教訓我。”
厲鬼還想起身,結果被張守正一手輕輕下壓,再次將厲鬼鎮壓下去,不得起身。
青衫少年猶在一個人唱着獨角戲,“你說你非要試探一下我,試探完逃就算了,還不時的偷襲我一下,真當我沒辦法揪出來你?”
張守正最後一句話直接拔高音量,然後似笑非笑看着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厲鬼。
厲鬼被鎮壓后就再無氣力,此時就算有苦也說不出,況且說了也沒用。
青衫少年原本鎮壓着厲鬼的手微微抬起,然後一根手指彎曲,直接敲在了厲鬼的頭顱上,怒道:“你知不知道這浪費了我多長時間?我甚至來不及和她說一聲就下山找你了。”
厲鬼被敲了一下頭顱後手指微動,似乎好想要反抗,只是下一次敲擊力道又重了幾分,再下一次,更重!
最後,厲鬼直接被敲暈了過去,青衫少年也不再浪費時間,口中喃喃道:“不能再敲了,再敲就真死了。”
口中說著,青衫少年手掐法訣,原本籠罩着整條大街的符籙大陣開始散去,然後其中的部分金光覆在厲鬼的身上,厲鬼的身軀開始化去。
青衫少年緩緩起身,整理一下破爛不堪的布衣青衫,然後將雙手環抱在後面,口中還哼着小曲,然後又喊了一聲,“買酒去!”
走着走着,青衫小道士咧嘴笑了起來,三天不見,沒來的及給你說一聲,過得可好?
正文:
武當山
小蓮花峰
一紅裙少女急匆匆的從峰腳跑來,也一刻不停歇,一直跑到峰頂,再就直奔峰頂道觀。
輕輕推開道觀已經失了光澤的木門。觀內種有一棵老楓樹,又是秋天落葉時節,但道觀卻沒有樹葉滿地,只有零落的幾葉鋪散在石階上。
紅裙少女沿着石階直奔正堂,小心的推開門,觀內供奉的乃是真武大帝。有一老道士正於真武大帝法相前打坐修行,說是道士,卻是不穿道袍,而是身着一襲青衫布衣。
老道士大老遠的就聽見了觀門被打開的聲音,看到紅裙少女進來,老道士便起身眯着眼笑道:“呦,又來找張守正了?”
道觀坐落於武當山小蓮花峰峰頂,觀前有一石碑,上有“青雲觀”三個石刻大字。
紅裙少女是武當山山腳一座小鎮上一戶讀書人家的獨女,名叫林漁。
林漁自幼便沒了娘,與他的父親相依為命。林漁很小的時候便隨着她父親上山祭香,一來二去便和這觀內的小道士張守正玩熟了。此後兩人便相伴於武當山上的綠水青山。
張守正每日都會來峰頂的石墩上打拳,拳法十分詭異。天下拳法至剛,可這套拳法卻是至柔,如那行雲流水一般。
剛開始林漁還笑話她說他這拳法畫圓畫的真好,張守正也不惱,只是傻笑,並自誇道我這拳法可是非同尋常。
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林漁也跟着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張守正也手把手的教。林漁學的也快,很快就學會了基本拳架。再後來,林漁也迷上了這套拳法,每日清晨便來這個石墩,同張守正看着人間炊煙裊裊升起。
有時林漁也不練拳,只是看張守正打拳,在張守正收工之際給他來上一拳,然後掉頭就跑,之後兩人便追趕於朝霞之下,嬉戲打鬧不停。
林漁點了點頭。焦急問道:“張爺爺,我有要緊事要找張守正。”
老道士開口道:“這可真不巧,張守正今早便被我叫下山捉妖,若是沒有什麼事的話,想也得今晚才能回來,如果妖怪難纏的話,恐怕得等個一兩天了。”
聽到這,少女急的將要落淚,將頭轉過身去,過了一會才重新強迫自己擠出笑容,自己喃喃道:“來告別的,哭什麼。”
見狀,老道士也有些懵。老道士忙開口問道:“怎麼?出什麼事了?”
林漁開口道:“張爺爺,我爹三年前去了京城,您是知道的。今天一大早外面就鑼鼓喧天,過了一會後,我爹回來了。我爹還告訴我他中了,並且還任職為京官。所以,我明天就得啟程北上了。今天是特地來向你們告別的。”
這一日,在蓮花峰峰頂,矗立着一個少女,她極力遠眺,似乎在等待着某人,旁邊還有着一個老道士。太陽升至最高空又即將落下。而少女卻還在峰頂。
老道人嘆了一口氣,開口道:“走吧,想是今日回不來了”
少女搖了搖頭,只說到再等等。
最後一抹斜陽逐漸落下,最後一縷光芒也隨之消散。林漁徹底絕望,又一個時辰匆匆而過,林漁將一個木盒遞給了老道人,請老道人將木盒轉交給張守正,之後告別獨身下山去了。
老道人看着少女孤寂的身影,搖了搖頭,然後嘆道:“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棲,不知所結,不知所解,不知所蹤,不知所終。”
幾天後,一個狼狽少年來到了道觀前,他衝著道觀內正在掃地的老道士大喊道:“師傅,果如您老人家所料,武陰城內果然有妖物,我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它超度,並引入輪迴道。”
“那是,為師可是料事如神。”觀內老道士撫須笑道。
來人正是老道人的徒弟小道士張守正。說著,張守正快步走入道觀。
“砰”的一下老道人接過張守正買的酒後給了張守正一個板栗,教訓道:“都說了多少次了,修道之人要心境平和,氣沉丹田,別這麼大嗓門。”
被老道人打了一下頭,張守正有點懵,他摸了摸頭小聲嘀咕道:“師傅,你平時不也經常這麼大嗓門喊我嗎?”
老道人乾咳了幾聲,開口道:“這次降妖后我看你道行又有了些長進,快回房鞏固一下去。”
張守正答應了一聲,便回房去了。老道人留在原地,心想道:“好久沒打過守正的頭了,很懷念啊。唉,現在想摸頭都得找一個合適的理由了。”嘆了嘆氣,便接着掃地去了。
不久,老道人便將幾天前林漁的事告訴了張守正,並將木盒交給了他。張守正聽后愣了好久才緩過神來。
回到自己的房間后,張守正打開木盒,裏面有一個形狀怪異的木簪,木簪之外還有一個手帕,上面還有着端正的楷體,張守正認出這是林漁的字。
“張守正,我走了,不要忘了我。這木簪是我連夜刻成的,雖然模樣有些丑。你可不要把它丟了。我會想你的。”手帕上的字跡有些地方十分模糊,大概是林漁的眼淚所致。
張守正看完后沉默許久。等反應過來后抬頭一看,卻發現師傅張本道早已站立在門下。
“師傅”張守正聲音有些嗚咽。
此時,張守正14歲,林漁13歲。正是感情最敏感也是最不善隱藏的年紀。一旦有什麼事,感情便會如洪水決堤一般湧上心頭。
青衫老道士嘆了一聲,只是撫摸着張守正的頭。雖然此時張守正才14歲,身高卻已是直追老道士,僅和老道士相差一頭而已。兩者無言。
夕陽已經西斜,老道士帶着張守正來到山下一處酒館。酒館不大,老道士帶着張守正隨便找了一張桌子下座。
“呦,今兒個咋把你徒弟帶來了?”酒館老闆笑着迎上前來說道。顯然,張本道已經是這裏的熟客了。
“也不小了,帶他來嘗嘗這傳說中的麴秀才,解一下人間愁。”說著,老道士要了兩壺黃酒。黃酒不太烈,味甘甜,甜中略帶苦。
老道士讓張守正為他斟了滿滿一杯,張守正初嘗黃酒是不太想喝的。
“守正啊,我可告訴你,這酒可是好東西,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即愛酒,愛酒何愧天。人生需飲酒,酒酌來時需滿滿。就是此處的酒稍貴了點,不過今天咱倆敞開了喝,管夠。”
耐不住師傅的勸酒,隨着一杯又一杯的黃酒下肚,張守正只感到一股暖流在肚中流淌。後來,不知道喝了幾杯,張守正意識模糊。
在這期間,張本道向他的徒弟說了好些話,至於說了什麼,張守正記不太清,但張守正此時已經決定:他要下山,去找林漁.
已是三更,蓮花峰半山腰處,一老道士背着小道士獨自上山,身後的小道士早已醉的不省人事,老道士也醉醺醺的。
即將到達山頂時,老道士抬頭看嚮應該是一片漆黑的夜幕,哪裏雲海滾動,又有金光照耀,彷彿神人高坐其上。
老道士眉頭微皺,腳步加快了一分,將張守正放在觀內,又匆匆出了道觀。
這位平日裏最不正經...最為和善的老道士竟是一臉嚴肅,然後腳踩虛空,一步一步的邁向金光乍現的雲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