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早就沒有家了
等找到廢糧倉,天色已經大黑,北風透過破窗嗚嗚咽咽,林清書摸索着點着不知誰留下的煤油燈,火苗搖曳,灑下一小方明亮。
她小心看了一眼左右,確定沒人後撿了地上的燒火棍開始挖坑,而後小心翼翼用手絹將陶罐包裹妥當,埋進土裏,安置妥當后緩緩鬆了口氣。又隆起火堆,將自留地里挖來的紅薯放在一旁烤着。
她是考古隊出身,野外求生,點火做飯根本難不到她,原來的她扛着物資爬十里山路都健步如飛,現在這副身體太弱,才走這麼一小段路就氣喘吁吁。
按着原身記憶,縣城在二十公里開外,她現在一分錢都沒有,別說坐車,填飽肚子都是問題,只能先將陶罐藏起來,以免旁人覬覦引來禍端。
還有,她必須回家一趟。
原身視若性命的玉佩落在家裏,那是死去母親給她留下的唯一念想。她既然佔了人家的身體,就要替她好好活下去,完成她臨死前拿回玉佩的念想。
要不是因為玉佩,原身也不會傻乎乎被繼母騙,跟着她去河邊捉魚討好父親。
原身父親雖然人不怎麼樣,但極好面子,將她趕出家門只是一時氣極了。
原身要真是露宿街頭,被村裡人指指點點,他肯定第一時間把她接回去。
繼母正是認清了這點,才迫不及待將她害死,生怕原身擋了親女兒攀高枝。
明天她就大大方方回去,蹭吃蹭住,等找着門路出手陶罐再走。
想好了出路,紅薯也烤好了,外皮滋滋冒油,散發出清甜的香氣。
剛把紅薯從柴堆里巴拉出來,身後稻草垛突然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和細細嗦嗦聲。
林清書脊背僵直,一顆心提到嗓子眼,手裏舉着燒火棍,小心翼翼走到稻草垛後頭。
藉著對面透過來的煤油燈,她勉強看清地上躺着個男人。
那人拖着一隻腿,掙扎着坐起來,衣服上站滿灰塵,補丁摞着補丁,嘴角淤青,側臉上也有擦傷,只有一雙眼睛漆黑深邃,靜靜望着她手裏胳膊粗的燒火棍。
“別怕。”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腿:“我不是壞人,就算是,也傷不了你。”
林清書拎着煤油燈走過去,暗暗后怕,也不知他瞧見自己藏的陶罐沒。
“你是誰,怎麼在這裏?”
“我姓陸,回家路上遭劫了。”
男人費力地靠在稻草垛上,許是碰到了傷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我進來時你就在,怎麼不出聲?”
林清書繼續小心盤問,男人苦笑:“我從海港那邊逃過來,昏迷到現在,聞着你的紅薯香才醒。”
看着對方腫成饅頭似的腳踝,林清書略微放心,遞了塊紅薯給他。
男人道謝後接過去便狼吞虎咽起來。
林清書嘆了口氣,她以為原身夠倒霉了,沒想到糧倉里竟藏着個比原身還倒霉的大冤種。
男人看穿戴應該是在碼頭上打工,肯定是領了工錢,回來路上被打劫。不光錢沒了,腿也傷了,也不知困在這裏多久。
“你家在哪兒?用不用找人幫你捎個口信,讓家裏人接你回去?”
林清書放下煤油燈,站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
不是她聖母心,出門在外不容易,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原身如果有人幫,也不會淹死在冷得透骨的河裏。
“我早就沒有家了。”
男人自嘲一笑,眸中隱隱透出苦澀,看得林清書心裏一顫,她前世是孤兒,沒有人比她更能理解沒有家的感受。
“要不,你明天跟我回家,先把腿養好了再做打算。”
反正她爹好面子,總不能見死不救。
林清書小口啃着紅薯,燈光晦暗,絲毫沒留意到男人手腕上一閃而過的金錶。
翌日一早,林清書讓男人杵着燒火棍跟她一起回家,剛進門就迎上繼母。
乍一見她,繼母驚得變了臉色,嘴巴張成o型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直到瞧見地上的影子,才恢復往日雄風。
“呦,你還知道回來!”
“托您的福,沒死在河裏。”
林清書給了繼母一個白眼,逕自進屋,按着原身記憶拉開抽屜,裏頭空空如也。
“找這個?”
繼母靠在門口,手裏墜着一枚環形玉佩,正是原身母親留下的。
“還給我!”
林清書伸手去拿,繼母側身躲開,笑吟吟看着她,嘖嘖道:“你可別搶,萬一我手抖,再摔壞了它。”
“你就不怕我把你推我進河的事告訴父親?”
“那咱們就看看你爸到底是信我還是信你。”
繼母捂嘴一笑,目光轉向站在門外的男人。
“呵,出去一趟長本事了,還學會了藏男人!難為他不嫌你胖,還肯跟你回家!”
繼母捏着線繩,玉佩在空中蕩來蕩去,看的林清書心驚膽戰。
“你把玉佩還我,我就把跟陸唐的婚約讓給林婉。”
“你說真的?”
繼母眼睛一亮,目光狐疑,這蠢丫頭向來唯唯諾諾好糊弄,現在倒學會了跟她討價還價。
門外,男人聽見陸唐的名字眉心微皺,看向林清書的目光多了幾分審度。
留學前他曾聽家裏說起,給他訂了個村姑未婚妻,如今誤打誤撞碰見倒是緣分。
想他陸家大少爺走到哪裏都是姑娘們眼中的焦點,就算不看重他的品貌才學,也眼饞陸家祖上積累下來的財富。
這胖丫頭倒好,竟用和他的婚事換一塊玉佩,有趣!
“你也不照照鏡子,人家陸家少爺是喝過洋墨水的,你大字不識一個,又胖又丑,人家能看得上你?肯定是喜歡我的婉兒!”
繼母得意地指了指貼滿一牆的獎狀,她女兒不光樣貌好,成績也好,樣樣超過林清書。
“既然如此,你何必費盡心思把我推進河裏?陸家認準的是我,不是你女兒。”
林清書一針見血,繼母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連帶捏着玉佩的手都緊了幾分。
“一大早的吵什麼!”
林遠披着衣裳出來,瞪了林清書一眼,目光落在陸唐身上,由驚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