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毀滅魔蛛窟(1)
葉蕭沒有回應葉忘塵,他的心很亂,總覺得前路有個局正在等着他陷進去,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南宮雪落臉上,看着她被蛛絲纏繞的身體,又看了看她腳邊的蜘蛛,道:“剛才的黑衣人是誰,是不是太叔崖?”
“太叔崖”三字一出,葉忘塵的目光不知不覺開始躲閃,臉色也因這名字變得極為難看。
葉蕭走向南宮雪落,一腳踢開她身邊的蜘蛛,南宮雪落雖昏迷着,眉心卻一直隆起,葉蕭冷漠的臉在不知不覺中舒緩了一些,臉上多了幾分柔情,他輕輕點了點南宮雪落隆起的眉心,眉心居然在一點之下放鬆了,葉蕭嘴角輕揚,想要將南宮雪落抱起來。
“我勸你不要帶着她,也不要與她靠的太近,更加不要與她產生任何情愫,否者將來你會很痛苦的。”葉忘塵不知何時走到了葉蕭身後警告道。
葉蕭的動作只是頓了頓,並不以為意地抱起了南宮雪落,轉身面對葉忘塵冷聲道:“我連你都敢帶在身邊,又何懼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
“我……”葉忘塵欲言又止,想到曾經那般對待自己的兒子,他也很痛苦,雖有萬般無奈在其中,但畢竟還是自己親手傷了自己兒子的心,他深嘆一聲道:“罷了,隨你吧,有些事情終究是躲不過的。”
葉蕭目不轉睛地盯着葉忘塵,意有所指地道:“放心,我不會像你一樣,總把自己的痛苦強加在別人身上,也不會去躲。”
葉忘塵心中一震,愣愣地看着葉蕭。
葉蕭抱着南宮雪落向出口方向邊走邊道:“從第一次握住噬魂劍開始,我便能感受到一種莫名其妙的痛苦,還能看到一些莫名其妙不屬於我的記憶,我一直覺得奇怪,但是沒有辦法得到解答,如今經歷了這麼多回憶,這麼多奇怪的事情,我若還是想不到是何原因,就只能是我自己活該替人受罪了。”
葉忘塵猛的向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又極度難堪地顫聲道:“你……你居然知道?可是你……你娘親告訴你的?”
葉蕭的腳步停了下來,只要提到母親,他的目中都會有痛苦之色,懷念之色,他面無表情地背對着葉忘塵,道:“你自然不知娘親是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兒,因為你只會用極端,殘忍地方式去調教,你從來不顧及旁人的感受,旁人是否會痛苦,就像你不顧一切選擇忘記從前的記憶,一旦記憶重現又會因無法面對而讓他人去幫你承受痛苦一樣。”
葉忘塵又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目光有意躲避葉蕭,他心中痛苦難當,委屈難當,黯然又無力地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也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以前我不知道你的娘親為什麼要教我夢迴之術,自我第一次使用夢迴之術后我才明白,她早就知道了我內心的痛楚。”頓了頓,葉忘塵續道:“多年來,我一直有一個噩夢無法承受,性情也因此變得越來越差,也許是你的娘親猜到了什麼,所以她才帶我來到玄陰山,用我親手打造的噬魂劍還有她的不傳秘術梵音陣法困住了我,在噬魂劍內被陣法困了這麼多年,原本我已經忘了自己是誰,可是沒想到你的血居然可以喚醒我,還可以破解陣法,甚至可以將我的魂魄從噬魂劍內逼出,而自你第一次握住噬魂劍開始,我的記憶便斷斷續續湧出,為了不讓自己記起過往之事,我只能用你母親教我的夢迴之術將我的記憶渡給你。”
葉蕭回憶着之前所看到的種種畫面,他想要分辨他所見是否是葉忘塵的記憶,但是只要想到“阿柔,崖兒”這兩個名字,葉蕭就糊塗了。他記得娘親跟他說過,夢迴之術可以通過任何物件兒將自己的記憶傳給擁有物件的人,但只能一對一,不能同時傳送兩人的記憶。
然而,在夢迴之術的作用下,葉蕭卻聽到了這兩個名字,也清楚地看到了這兩個人的模樣,葉蕭曾猜測過這個叫“崖兒”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人人懼怕的太叔崖,如果是的話,為什麼他還可以看到太叔崖以前的記憶?不知為何,葉蕭想到此處,心裏就感到莫名的恐懼,呼吸困難。他強行阻止自己去回憶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沉聲問道:“究竟是何事讓你如此痛苦?”
聞言,葉忘塵不由自主咬緊牙關,閉上眼睛幽幽地道:“你又何必問,既然痛苦,就不想再回憶。”
既然葉忘塵不想說,葉蕭也不願去追問,他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在你用夢迴之術時可曾想過,自己的兒子是否能夠承受?”
背後的無聲讓葉蕭絕望,他仰頭嘆道:“算了,從此,我不會再問這個問題。”
忽然,一束藍光從葉蕭身邊一閃而過,葉蕭警惕地轉身,卻發現葉忘塵早已消失,而噬魂劍此時通體泛着幽暗的藍光,不消片刻又消失無蹤。
葉蕭失望地看着噬魂劍,冷聲道:“逃吧,忘吧,反正我也無所謂,不過就再受一次皮肉之苦喚醒你,為了娘親,我願意。”
“葉哥哥,我們是怎麼離開地下密室的?”南宮雪落邊走邊問道。自她醒來就發現自己身處一片綠草之中,葉蕭就坐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閉目養神。
葉蕭刻意放慢腳步與南宮雪落同步而行,他淡聲道:“打開機關就出來了。”
南宮雪落“哦”了一聲,也並不太在意,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最後出現的黑衣人身上,“我記得昏迷之前,又出現了一個黑衣人,他幫你割斷了身上的蛛絲,他是誰?跟帽兜黑衣人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我總覺得他的背影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葉蕭冷聲道:“一個無關緊要之人,不必在意。”
南宮雪落似有若無地點頭,又道:“對了,之前在紅色火光的密室里,你有沒有做一些奇怪的夢,我有做夢,夢到了我跟帽兜黑衣人在一起,他好像將一個白色的東西逼到我體內,我想那東西應該就是他們說的什麼蠱。”頓了頓,南宮雪落歪着腦袋邊想邊道:“我在想,夢裏的帽兜黑衣人會不會就是那個大惡人太叔崖?”
葉蕭皺眉問道:“之前可有夢到過?”
南宮雪落肯定道:“沒有。”
葉蕭想了想,道:“我想應該是那紅色火光造成的。”
南宮雪落訝然道:“你是說,紅色火光能致人產生幻覺?”
葉蕭道:“不,不是幻覺,你所夢應該是你曾經的親身經歷,只不過被自己遺忘,紅色火光里應該含有無色無味的氣體,能喚醒你內心深處的記憶。”
南宮雪落若有所思地道:“原來如此,那就是有人刻意為之,我早就感覺我們一直在被人設計,一直被暗處的人牽着鼻子走。”
葉蕭濃眉深鎖,他想起了帽兜黑衣人消失前說的話,倘若這一路走來是有人刻意設計安排,那暗中設計他們的人很可能就是帽兜黑衣人,而帽兜黑衣人的目的似乎就是要逼出噬魂劍里的葉忘塵,至於他和南宮雪落不過是棋子而已,可舍可留。百感交集下,葉蕭突然召喚出噬魂劍,凝神靜氣地注視着噬魂劍,緩緩地道:“我們去滅了太叔崖的蜘蛛。”
南宮雪落怔了怔,毫不猶豫地道:“好,我們一起去。”皺了皺眉又道:“只不過太叔崖的蜘蛛好像多的數不勝數,就憑我們兩個真的能全部滅掉嗎?”
葉蕭揚起噬魂劍,看着噬魂劍,道:“不用擔心,他會有辦法的。”
“它?”南宮雪落以為葉蕭口中的“它”是指噬魂劍,而葉蕭口中的“他”卻是指葉忘塵。
噬魂劍似能聽懂葉蕭的話,適時地發出了一陣幽暗的藍光。
一路上順風順水,竟少有蜘蛛來襲,葉蕭和南宮雪落十分順利地回到了石窟內。
角落裏仍然有堆積如山的骷髏,南宮雪落猛地拽住葉蕭的胳膊,低頭顫聲道:“為……為什麼這裏還有骷髏?”她以為這裏的骷髏早已轉移到了黑暗結界裏,完全沒想到骷髏仍然存在,一時沒有心理準備,嚇得不輕。
葉蕭蹙眉道:“不用害怕,不過是已死之人,縱是靈魂不滅,有我在,你不必害怕。”
南宮雪落偷偷瞄了一眼骷髏,手上的力道因緊張又加重了幾分,也正在此時,她感到手心濕濕的,一股血腥之氣撲面而來,心中一驚,忙鬆開葉蕭的胳膊想要看清楚原因,一看之下,南宮雪落愧疚地道:“我……我忘了你還受着傷。”
葉蕭看了看受傷的胳膊,淡然道:“沒事兒,小傷而已。”比起從小到大他所受的痛苦,這點傷確實不過是被蚊子咬了一般。
南宮雪落盯着葉蕭仍在慢慢沁着血的傷口陷入了沉思中。
葉蕭用未受傷的左手持着噬魂劍,悠悠地走向池邊,池水至葉蕭取走噬魂劍之後變成了血色,水面上還有不斷出現的無數波紋,葉蕭目光黯然地掃了一眼噬魂劍,又舉起噬魂劍將劍身貼向右臂的傷口處,隨着一陣噬骨的痛襲來,噬魂劍身將葉蕭右臂上流出的血盡數吸收,又通體泛起藍光。
南宮雪落抬頭看到眼前的一幕又嚇了她一跳,她忙跑到葉蕭身邊,怒瞪着傷口處,嚷道:“你在做什麼?快將劍拿開,否則你……”她焦慮地抬起頭來欲責備葉蕭,卻見葉蕭好不容易恢復紅潤的臉又變得蒼白,她咬牙拽緊了拳頭,倏然又鬆開,似下了某種重大決定,視死如歸般道:“疼就疼吧,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
言罷,南宮雪落的左手顫抖地搭到噬魂劍上,她用力閉上眼睛,撇開頭,咬着牙用左手用力抓緊噬魂劍。
痛,痛,痛,南宮雪落只覺手心,手指在瞬間濕潤,有血液流出,且痛的猶如在油鍋中煎炸,在她還不是南宮雪落的時候,她就是無與倫比怕疼的人,雖然在過去的兩世她曾受過無數的傷,但是她仍然怕疼。
葉蕭怔了怔,沒想到南宮雪落會有此一動,他心驚地大聲喝道:“你鬆手,噬魂劍非比尋常劍,再不鬆開,你的手會變成殘廢。”
“什麼……”南宮雪落睜開眼睛瞪着葉蕭的臉,心驚道:“你怎麼不早說。”她抓劍的左手也在說話間艱難地展開,劍是離手了,可是手只要一動,傷口處就會疼的難以承受。
葉蕭心疼又慍怒地盯着南宮雪落受傷的手,待到噬魂劍身發出的幽暗藍光越來越亮后,他才將噬魂劍從傷口處拿開丟在地上,想要抓住南宮雪落的手檢查一番。
南宮雪落卻在葉蕭丟掉噬魂劍的時候,用受傷的手抓住葉蕭右臂的傷口,咬牙忍痛道:“不要浪費。”
葉蕭困惑地看着南宮雪落的一舉一動。片刻之後,南宮雪落收回了自己的手蹲在地上,身體一動不動。葉蕭肅然地蹲在南宮雪落身邊,低頭檢查她手上的傷口,無意間卻看到南宮雪落因雙目閉緊而顫動的纖長睫毛,還有被牙齒咬的泛白的嘴唇,再看南宮雪落手心逐漸凝固的血,葉蕭無聲地嘆了口氣,右手搭在南宮雪落的後背上,像他娘親哄小時候的自己睡覺那般笨拙地輕拍南宮雪落的背。
“我再也不想受傷了,真的疼。”南宮雪落垂着頭,委屈地嚷着,想要通過說話轉移注意力。
葉蕭目光凝重地看着南宮雪落的左手,低聲細語道:“既如此,為何還要這麼做。”
聞言,南宮雪落突然似驚醒了般,猛地抬頭看向葉蕭的胳膊,她用右手輕輕抓住葉蕭的右臂,神情肅然地檢查着他的傷口,當看到傷口的情況,她又一臉得意的神情道:“看,果然有效。”
葉蕭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右臂,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傷口變小了,變淺了,正在慢慢癒合,但是他的臉色卻越變越難看,沉聲道:“你就是為了這個才割破你的手?”
南宮雪落看着葉蕭不高興的臉,委屈道:“對,我想說我的傷能快速癒合,可能就跟你的血能解毒一樣,也是靠着特殊的血才能做到。那你的傷口那麼深,又傷的右臂,好的也慢,萬一一會兒遇到強敵,我又手無縛雞之力,你肯定很容易被打敗,只有讓你的傷口快點好,我們才能有勝算。”
葉蕭默然須臾,嘆道:“那你也不必直接抓住噬魂劍身,你知道那樣做有多危險,噬魂劍很可能會斷了你手上的經脈,甚至是骨頭。”
南宮雪落撅着嘴,看着右手指邊不知何時破了一點皮的傷口,抱怨道:“我也不想的,本來我就只打算從這傷口處擠出一點血來試試能不能治你的傷,誰知道你居然主動送血給那破劍,我一時亂了心神,便衝動抓劍,可你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就不怕自己的胳膊廢掉嗎?”
“他在召喚我出來。”突然一聲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南宮雪落猛地站起來看向聲音發源處。
“黑衣人。”南宮雪落分辨出眼前的黑衣人並不是她夢中的帽兜黑衣人。
葉蕭站起來將南宮雪落拉到自己身後,掃了一眼血池,冷聲問道:“這裏就是蜘蛛的巢穴?”
葉忘塵微笑道:“正是。”
南宮雪落打量着黑衣人,沉思了片刻,突然想到在密室里黑衣人出現的場景,驚醒道:“這個人是不是就是從那破……從那劍裏面出來的人?”
葉蕭默然,不知該如何介紹葉忘塵。
葉忘塵打量着南宮雪落,笑道:“對,我就是從那破劍里出來的人。”
南宮雪落眯着眼睛瞧着葉忘塵,調侃道:“怎麼,這次不怕讓我看到你的臉了,準備讓我也參與你們其中么?”
葉忘塵撇了一眼南宮雪落的左手,緩緩道:“你寧願讓自己受傷也要治好蕭兒的傷,我自然不會繼續對你防備。”
南宮雪落困惑道:“你好像很關心葉哥哥,你是他什麼人?”
“好了,不要再浪費時間了。”葉蕭冷着臉打斷他們的對話,道:“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
葉忘塵嘆道:“好吧,做正事兒。”
南宮雪落一會兒看着葉蕭,一會兒看着葉忘塵,心裏猜想着他們二人之間肯定有什麼故事不為她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