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深入虎穴
沒過多久，物流界萬金油乾隆回消息給孫一波，說已查到最近和岳書記有過多次快遞業務的郵政所。
一個位於沙州大學附近，另一個位於京城某個街道，但寄件人都是匿名郵寄，查不到對方的姓名及住址。
百密終有一漏，乾隆還是通過蛛絲馬跡，查到對方在系統里記載的唯一一次收件地址，位於BJ一處高檔住宅小區。
而那個地址，孫一波沒記錯的話，就是李佳浩在學生檔案上留的家庭地址。
孫一波把這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聯繫到了一起，並作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岳書記辦公桌上那幅名人字畫是真品！那可是價值上百萬的名畫！
柳老師在酒桌上的絮叨成了孫一波邏輯推理的引線之針，把千頭萬緒縫接在了一起。
孫一波斷定：柳老師的話語並非空穴來風，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全信，畢竟帶有其負面的主觀因素在裏頭。
當然，柳老師過多的嘮叨只是為其真實意圖做了鋪墊，裏面的關鍵信息還需要孫一波精準捕捉和分析，孫一波之所以沒有追問柳老師的話中之話，是害怕陷入一個設計好的，萬劫不復的深淵。
在這方面，他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讓事實來證明一切，讓時間來證明一切。
諸多的事件交織在孫一波的腦海中，從柳老師對岳書記的種種猜測，到親耳聽到岳書記和李佳浩之間的談話，再到岳書記收受李部長名貴字畫的事實，一切不利的證據，都齊端端地指向這位德高望重的業界專家，為了國家和人民的利益，必須站出來，控訴這位深藏在學校壁壘里的“老專家”。
當孫一波心裏做完這個決定，馬上意識到了三點疑慮和危機。
第一點，假設柳老師的傳聞是真的，李部長已被紀檢機關拿下，為什麼和李部長有利益往來的岳書記遲遲未被紀檢機關約談？這不符合常理。
第二點，如果要控訴岳書記，自己手上究竟有沒有拿得出的真憑實據？證據不外乎人證或者物證，人證方面，柳老師和李佳浩並不是站在自己一邊的人，他們會站出來指控岳書記嗎？物證方面，那些李部長送的名貴物品，自己怎樣才能找到並鎖定目標呢？讓岳融去搜尋嗎？根本沒這個可能性。
最令孫一波頭疼的一點是，岳書記畢竟是岳融的生父，對岳書記下此狠手，岳融會怎麼想，她會原諒自己嗎，兩人還會有將來么？
孫一波瞬時崩潰，以上三點，象葵花點穴手，招招戳中他的死穴......
而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尋找證據，來證明一個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岳書記確實捲入這場涉及泄露國家機密的陰謀當中。
聖誕節晚上，孫一波和岳融相約去了學校旁邊的思安堂，那是一個基督教堂，也是孫一波未曾涉足過的神聖之地。
教堂里，燈火通明，音樂回蕩，人頭攢動，早已沸騰成一片歡樂的海洋。
台上的牧師帶領大家唱完歡樂頌，就開始和修女們向坐席上的賓客拋灑糖果，岳融雀躍着，跟孩童似去爭搶灑在四處的糖果。
孫一波坐在座位上，面無表情，心裏卻焦躁不堪，恍然間，他被一顆糖果砸中，才意識到自己身處狂歡的節日氣氛中，與周遭相比，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應付岳融清澈的眼神，岳融伸出手來，攤開手掌，裏面是五顏六色的糖果。
她讓孫一波挑一顆吃，孫一波隨便抓了一顆椰子糖，
剝了糖紙就往嘴巴里塞，卻不想裏面還有一層糖紙，狼狽不堪地吐了出來。
他的這個反常舉動引起了岳融的關注。岳融柔聲問：“一波，你怎麼了，有心事嗎？”
孫一波慌忙搖了搖頭，說：“沒，沒有，可能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吧。”
“哦，那我們許完願就早點回去吧。”岳融挽着孫一波的胳膊道。
孫一波擠出一絲笑容，點點頭，說：“好。”
岳融虔誠地把十指交錯握攏，緩緩地放在額頭前面，閉上了眼睛，默默地許了願。
孫一波側過頭，望着岳融楚楚動人的側臉，長長的睫毛下，是高挺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唇。
禱告的時候，她用心靈和誠實去敬拜上帝，懷着一顆敬畏的心，顯得那麼的靜謐，和周圍的喧鬧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孫一波默默將頭轉回，也閉上雙眼，他祈求上帝能給一個決斷，是追查下去還是善罷甘休？
其實，他心裏的天平已有傾斜。
此刻，他更希望上帝能化身丘比特，無論做出任何決定，都要和岳融一直好下去......
強烈的正義感驅使孫一波做了之前不敢想像的事，他像着了魔似的，仔細翻看岳書記在實驗室用過的物品，卻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他回憶起來，在研發導彈控制軟件時，曾幫助岳書記做過行政工作，收發過一些電子郵件，還記得岳書記在實驗室里的電腦的開機密碼和郵箱密碼。
得益於這些，他順利地進入了岳書記的郵箱系統，對所有郵件一一甄別，仍然沒有發現什麼信息能夠證明岳書記和不法分子有過交集。
孫一波有些懊喪，但他堅信，如果他一直追查下去，一定會查獲有價值的線索。
孫一波的腦海中甚至會閃過一些毛骨悚然的念頭，他想乘去岳融家的機會，借故支開岳融，把她家翻個底朝天，讓那些名人字畫無處遁形。
在這些贓物面前，岳書記必定難以向檢察機關解釋巨額財物的來歷而認罪。
這個想法令他不寒而慄，卻越陷越深，他驚嘆於自己的瘋狂，困惑於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
待靜下心來，又會否定這個計劃。
一則此方案實在太過冒險，能順利找到這些貴重物品的幾率實在太低，即使能夠找到，也未必能肯定這些就是贓物。
更令孫一波糾結的一點是：這是在利用岳融。
在他最愛最信賴的人面前，還是狠不下心腸。
除了實驗室和岳書記家，剩下最後一個有希望的地方，就是岳書記的辦公室。
當然，岳書記不會把有線索價值的實物放置在辦公室中，那麼，唯一有可能挖掘出一些蛛絲馬跡的，就只能是岳書記在系辦公室用的那台電腦。
孫一波知道，系辦公室用的郵件系統和實驗室不同，系裏用的是沙州大學的郵件系統，安全等級更高一些，這套系統也是岳書記帶隊開發的，按照常理來說，岳書記更願意使用這套系統來收發一些比較重要的郵件。
這個郵件系統中會不會殘留一些岳書記來不及銷去的證據呢？
孫一波想碰碰運氣看，但同樣面臨諸多難題。
第一是如何才能進入岳書記的辦公室呢？孫一波沒有、也不可能拿到岳書記辦公室的鑰匙。
第二是岳書記的電腦明顯設置了密碼，這個電腦的開機密碼和郵箱密碼又到底是什麼？
之前，孫一波曾在系辦公室幫岳書記做過事情，他依稀記得岳書記在辦公室設置的電腦開機密碼和實驗室是一樣的，但之後有沒有更改就無法得知了，而兩套郵件系統是否為同一密碼，孫一波更加無法確定。
無論結果如何，孫一波都決定放手一搏。
此次行動的先決條件是：他能順利進入岳書記的辦公室。
岳書記的辦公室在計算機系辦公樓的四樓，從窗戶進入辦公室的風險太大且容易被保安發現，顯然不行。
孫一波仔細回憶了下，謹慎的岳書記每次出門都把鑰匙串隨身攜帶，基本上沒有盜取的可能性。
不能智取，只能靠“強攻”！
孫一波太熟悉岳書記的生活規律了，唯一能進入岳書記辦公室的時間點，就是他中午去吃飯的時候。
這個時候，岳書記通常只把辦公室門關上而不上鎖，外邊的人只用旋轉把手就可以開門進入。
令孫一波捉襟見肘的是，岳書記的吃飯時間也就一刻鐘到半個小時，即便把這點可憐的時間留給福爾摩斯去搜查證據，也沒有十足的成功把握。
孫一波估摸，實際行動過程中能利用的時間會更少，頂多在岳書記的辦公室待十分鐘，因為必須按照岳書記折返的最快時間來算，並且要在撤出的通道上，避免和岳書記直接碰面。
在制定這個計劃進度時，必須細分到以分鐘為單位，留給孫一波搜查證據的十分鐘，不但要求他能夠順利進入岳書記電腦的作業系統和郵件系統，還要瀏覽完電腦中的所有文檔和文件，並把可疑文檔拷貝下來。
幾乎是不可能完成之任務！
孫一波立刻想到了梁山好漢鼓上蚤時遷來，雖是俠盜，但梁山大聚義時只排在了一百零七位，也是倒數第二位，把自己比成時遷，有些委屈了自己。
他又想起了共產黨龍潭三傑中的錢壯飛來，打入國民黨內部，並擔任要職，在顧順章叛變，共產黨高層將要被一鍋端的時候，錢壯飛及時把這一重要情報反饋給中共中央，讓中央機關免受滅頂之災。
孫一波覺得錢壯飛這個化身形象不錯，瞬間血氣上涌、大義凜然，好似正在執行一項意義非凡的任務。
這種虛擬的使命感驅使孫一波潛伏在了系辦公樓的側翼，密切監視着大樓進進出出的人，準備打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
中午十一點四十五分左右，飢腸轆轆的孫一波耐着性子，終於等到了岳書記走出辦公樓，眼看着岳書記越走越遠，孫一波立馬閃進了辦公樓，一溜煙爬上了四樓，顧不上喘口氣，他一邊走，一邊環顧下四周，沒有望見一個人影，機會來了！
這時，整個四層樓靜得連顆紐扣掉在地上都聽得到，他疾步來到那間熟悉的辦公室門前，轉了下門把手。
門開了，孫一波閃身進入，關上房門，來到電腦面前，輸入了之前記得的密碼，系統密碼沒錯！第一道關口順利闖過。
緊接着，他用資源瀏覽器快速翻看了電腦中的文件夾，包括隱藏文件，都沒有發現可疑的文件，孫一波看了下表，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鐘。
見證奇迹的時刻到了！他要用剩下的五分鐘進入岳書記的學校郵件系統的郵箱，看看裏面是否有值得懷疑的郵件。
時間隨着孫一波的心跳聲，一秒一秒地過去了......
孫一波突然感到一陣狂喜：岳書記的學校郵件系統密碼居然和實驗室的郵箱密碼一致！他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入了岳書記的學校郵箱系統，一切順利得有些詭異，岳書記竟對自己的愛徒毫無設防。
孫一波鬆了口氣，馬上瀏覽起岳書記的收發郵件來，這些郵件大部分和院系黨政、行政工作相關，還有一小部分是和計算機專業技術相關，而和岳書記寄收郵件的人，基本上是學校和計算機系的各類領導、教師、行政人員以及學生，孫一波並沒有發現異樣的郵件。
正當山窮水復疑無路時，一封發自寄件人李佳浩的郵件引起了孫一波的注意，他正要點擊打開該郵件，忽然，門外走廊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孫一波吃了一驚，不會是岳書記回來了吧？
可時間明明只過了六、七分鐘，岳書記怎麼可能這麼快吃完午飯？
按腳步聲判斷，他分明是朝着這個辦公室的方向走來的。
孫一波心裏咯噔一下，完蛋了，-看來要遭遇“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悲劇了。
他惶恐地望着門的方向，等待着尷尬一幕的降臨......
腳步聲停在了門外，門即將打開。
說時遲，那時快，走廊上遠端傳來一個說話聲：“岳書記，這麼快吃完中飯了？”
“哦，是柳老師啊，剛走到食堂，胃就有些不舒服，就不吃了。”
原來是柳老師。
他一直在辦公樓四樓待着，自己卻絲毫未察覺到。
孫一波一摸額頭，又是一陣冷汗。
“哦，我這裏還有一些胃藥，你過來看看，哪個可以吃，先吃一些，緩減下胃疼。”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岳書記說完，就朝遠處走去，隨着腳步聲越來越遠，孫一波吊起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孫一波驚惶間又添一絲詭異，柳老師為什麼恰巧在這個時間出現，不可思議地幫了自己一把。
不對，這肯定不是意外！
柳老師為什麼要幫自己呢？
如果他真是幫自己，必定會拖住岳書記一段時間，好讓自己有時間離開。
孫一波來不及細想，匆匆瀏覽了李佳浩發來的郵件，發現只是個純技術交流郵件，並沒有涉及機密信息方面的內容。
他有些失望，匆匆關了郵件系統，打開門把手，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岳書記辦公室。
行動告一段落，結果卻令孫一波大失所望，可以說是一無所獲。
難道老辣的岳書記真的做到了天衣無縫，沒有遺留任何把柄在電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