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龍門寺

孫一波見岳融聽得津津有味，就添油加醋地把這個民間故事講得很長很長，一直講到上氣不接下氣。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山路，忽然聽到前面有嘩嘩的水流聲，抬眼望去，一道白練從天而降，是一泓飛瀑瀉入水潭。

岳融像只快樂的小鳥，踩着水潭邊的石頭，跳躍着蹦向飛瀑的中心，離白練十米開外，頓覺一股清涼環繞全身，這裏的溫度起碼比山下低個十來度。

孫一波擔心岳融會掉到水潭裏，便嚇唬道：“嘿，美女，你不怕烏龍的兄弟黑龍躲在下面的深潭裏啊！”

岳融往潭中望去，飛瀑把潭水打得白花花的，看不到底，天真地問：“不會真的有黑龍吧？”

“有沒有黑龍我不敢保證，但我知道你不會游泳！”

“有啥好怕的，掉下去了有你救我呀，黑龍上來的話嘛，先用你把黑龍餵飽唄！”岳融得意地看着孫一波，似乎在宣示：能為岳融獻身是上天對他的恩賜！

“救你當然可以，但你的衣服褲子都濕了，怎麼換呀？”孫一波說完，嘿嘿地壞笑起來。

岳融羞紅了臉，哼了一聲，往外跳躍了幾步，縱到一塊大平石上，坐下身來，覺得還不解乏，索性躺在了石頭上，仰望飛瀑。

這個角度不錯。

奔騰的瀑布從天而降，帶來了濕潤的水氣，把整個水潭渲染得氤氳繚繞，視角的變換，讓岳融意外看到了彩虹。

一個小小的彩虹，並沒有集齊七種顏色，依然絢麗地顯現於略顯單調的青綠山色之中。

岳融興奮地喊了起來：“快來看，彩虹！”

孫一波跨到大平石上，伏下身子，倚在岳融身邊，循她目光所及方向望去，也瞧見了這一小段夢幻般的彩虹，不禁驚嘆道：“好美呀，原來不只是雨後才會有彩虹！生活中的美好，不一定要去刻意尋找，往往會在不經意間出現。”

瀑布打在池面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孫一波怕岳融聽不見講話聲，特意扯着嗓音喊。

兩人此刻挨得很近，岳融的耳朵被孫一波的喊聲炸得嗡嗡作響，她扭開身子道：“知道你的話有深度和寓意，你的心情呢，也如同彩虹般的美麗，但請你顧及一下我的感受，把你的嗓門音量調低一點，OK？”

孫一波尷尬地笑了笑，收回了尋覓彩虹的目光，卻無法迴避近處岳融起伏身段的視覺衝擊，便心頭一漾，把身體貼了上去，嘴唇不自覺貼到她的耳邊，小聲說：“那我就說說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悄悄話。”

岳融雙目含情，帶着三分俏皮，望着孫一波，回應道：“好啊，那把你的悄悄話說來聽聽。”

孫一波停頓了下，認真而又緊張地說：“那好......那就說說我的‘第一次遇見你’......”

“第一次遇見我？不會就是某個人在網吧猥瑣地偷窺我，並以‘淡淡風’名義加我為QQ好友吧？”

孫一波嘆了口氣，說：“我的光輝形象呀，在你的嘴裏瞬間坍塌。講真的，那次網吧相遇之前，我就見過你三次了。只是你從來都沒注意過我罷了。”

岳融莞爾一笑，道：“這才發現本姑娘的魅力呀！是不是晚了點？要不是何仙姑弄巧成拙，一心跟你們宿舍聯誼，或許我們就錯過了呀！”

孫一波狠狠地點了點頭，道：“是哦，這樣說來，我們得感謝何笑佳，沒有她的熱心腸，我們就沒有緣分在一起。”

他停下來想了想，

又搖搖頭，說：“不對，即使沒有何笑佳，我們還是會在一起的，這麼點大的校園，不可能阻擋我們再次相逢的腳步！”

岳融“切”了一聲，不屑繼續糾纏於孫一波的狡辯之詞中，卻發現剛才的小彩虹不見了，天空暗了下來，烏雲翻滾着聚集在了龍門山的山頂之上。

“不好，要下暴雨了！”

孫一波立馬作出了判斷。

在盛夏季節的江南，天氣突變已是家常便飯的事情，“飽帶乾糧晴帶傘”這句老古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要知道，那一大片烏雲聚集到哪裏，哪裏就是暴雨傾盆，烏雲也不貪心，雨落得有分寸，即使落在狹窄的古鎮老街上，半條街濕透了，另外一半卻滴雨未沾。

此刻，這一片烏雲正聚集在了岳融和孫一波的頭頂。

孫一波環顧四周，除了幾顆大樹能夠抵禦風雨，沒有躲雨的建築。

他二話不說，拉起岳融的手朝山下狂奔而去，幾分鐘后，雨馬上追了過來。

孫一波此時倒想起了一句歌詞，是當時最流行的《還珠格格》主題曲里的一句：我向你飛，雨溫柔的墜。

他祈求這雨對二人能溫柔一些，能遲來一些。

可身後的雨一點也不溫柔，砸在臉上有些生疼，滂沱的大雨瞬間把天地混成了一片雨瀑，孫一波感覺自己更像是一條混水裏受驚的魚，已經分不清方向。

此刻，他帶着岳融狂奔的方向就只有一個，就是山腳下的避雨點——龍門寺。

岳融跟着孫一波一頓亂跑，早已跑成了披頭散髮。

兩人越跑越慢，越跑越累，鞋子裏灌滿了水，腳步也邁不開，一路上拖拖拉拉，跌跌撞撞，再抬頭看看前方，頓時絕望，前面的雨一樣的大，速度的快慢已經無足輕重，兩人身上的衣衫早已濕透，再怎麼淋也是這個狀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於到了山腳下的龍門寺。

寺門虛掩着，兩人魚貫而入，發現裏面並沒有僧人。

這個寺在晉朝就已建立，在清朝同治年間繁榮過一段時間，廟宇也大都保留着清朝建築的特色，可在解放之後，隨着龍門山林場的大規模建設，寺廟的佛教功能被弱化，寺里一般留守兩三個僧人，為前來燒香祈福的人服務，如今龍門寺更大的作用，是為那些伐木工人提供了一個休憩場所。而夏季是伐木淡季，也是燒香的淡季，加之烈日炎炎，龍門寺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寺。

兩人躥到了寺廟的偏房，裏面擺放着休息用的木榻和椅子，找不見人，顧不上失禮，翻箱倒櫃，想尋些能蔽體的乾衣服，卻什麼也沒找到。

孫一波對岳融攤開雙手，聳聳肩，表示無奈，卻意外地收穫了她的另一種美，一種最原始的美。

雨水把岳融的身材線條勾勒得凹凸有致，她的尷尬和嬌羞更讓孫一波產生陣陣衝動，孫一波再也忍耐不住，上前緊緊地抱住岳融......

事後，孫一波發現，木榻上有一小灘鮮紅的血。

剎那間，孫一波什麼都明白了。

岳融和前男友李佳浩相處時間不算短，卻沒有發生關係，她是否在堅守什麼？

而岳融和自己發展成戀人僅有幾個月，在天時地利人和之際，水到渠成地進一步發展，這又意味着什麼？

孫一波深知，岳融已在心底最深處認可了他，並深深地戀上了他。

孫一波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用緊緊的擁抱代替宣誓，他不會放手，用一生的時間來好好照顧岳融......

當天深夜，孫一波發起了高燒。

孫土根冒着大雨，把兒子帶去了鎮衛生院。

醫生為孫一波驗了血，量了體溫，見溫度直逼四十度，不敢怠慢，連輸兩瓶點滴才把高燒壓下去。

孫根花和岳融都很緊張，忙前忙后，儼然一副婆媳搭檔的架勢，卻讓孫一波倍感幸福。

七月中旬，浙江農村逐步進入雙搶時期，搶時如搶金，這段時間是農戶們最繁忙的季節。

孫一波家裏還有兩畝多稻田，當季早稻已經進入了收割季節，必須及時把稻子收割完畢，才能在八月上旬把晚稻播種下去。

由於孫土根還有很多村委的工作要做，家裏的農務活只能讓孫根花來完成。本來孫一波還能搭把手，分擔一部分農活，現在全部農活壓在了母親身上，她實在吃不消。

忙得苟延殘喘的孫根花，沒有過多的精力去照顧孫一波。因此，照顧孫一波的任務，自然落在了岳融的身上。

在田間勞作了一天的孫根花，回到家后，身心俱疲，唯有嗓音依然沒有降下來。

她的說話，更像是宣洩一天枯燥壓抑的勞作，時不時要嘮叨幾句。

岳融經過這些天檐下灶前的相處，逐漸適應了這位老大媽的說話方式，知道她沒有壞心，有的只是農村人的直爽和淳樸。

飯後，孫根花好端端地在洗碗，突然想到了什麼，就霹靂似地朝孫一波問了句：“你們那天是不是去爬龍門山了？”

“就是你生病的那天！”孫根花補充道。

孫一波病剛好了大半，耷拉着腦袋躺在躺椅上，沒有回答老媽的問話，也許他壓根不想回答她這個無趣的問題。

沉寂了一會，邊上的岳融打破了尷尬的局面：“是去爬過龍門山了......”

孫根花好像發覺了什麼，連珠炮彈從嘴裏發射出來，說：“那你們是不是去龍門寺了？”

見孫一波和岳融都默不作聲，孫根花更加確定了答案，她大聲說道：“你們肯定得罪了菩薩！”

篤信佛教的孫根花認為孫一波在去龍門寺遊玩后，沒有虔誠地祭拜菩薩，遭到了菩薩的報應而生了病。

而此時的孫一波，燒剛退下去，聽到了“龍門寺”幾個字，臉上又掀起了一陣一陣的潮熱。

岳融看着孫一波尷尬的樣子，臉蛋更是羞得像個紅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