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朱司令聽葉新豪的意思，便是認定了自己的女兒就該是他葉家的兒媳。他看了看朱安，只見朱安正低頭不知在竊喜什麼，又想起當年朱夫人和葉夫人的情誼，無奈嘆了口氣說道：“指腹為婚只是我夫人與你夫人私自定下的，可現在兒女都這麼大了，婚姻大事，總歸也要他們自己說了算才是。”

朱安聽父親說這話，怕他說出昨天北平發生的事來，萬一讓葉新豪知道了，自己在葉長生部隊裏安插人手的事就暴露了，而且葉長生說不定還會被葉新豪數落一頓。朱安可不想看自己心愛的長生哥哥受難，便轉過頭去對朱司令說：“父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全聽爹和娘做主！”

什麼爹和娘做主？葉新豪知道她在說什麼，朱安的娘已經去世多年，今天突然這麼說，無非就是旁敲側擊的告訴朱司令自己想成這門親事，不光葉新豪聽出來了，朱司令也聽得明明白白的。

葉新豪被這小姑娘逗得笑的不停，朱司令看不慣朱安一再護着葉長生，卻也沒辦法。自己的女兒喜歡那葉家的兒子，自己與葉新豪又這麼多年的交情，再加上兩位早逝的夫人一早便指腹為婚，朱司令也不能再說什麼。便答應了朱安想和葉新豪去北平的事，葉新豪也明白，朱司令這也算是側方面答應了兩家的婚事。

看來這次回北平，就可以開始着手準備他們二人的婚事了。

小凡子站在祠堂的門口，看着跪了一天的蘇安，心中泛起一陣悲涼。北平早早的就入了冬，寒風刺骨的鑽着他的骨頭，祠堂里燈光昏暗，連個火盆都沒有點。小凡子看她衣着單薄，於心不忍便拿了件自己的棉披風來。

他小心地跨過祠堂的門檻，走上前方瞧見蘇安正蜷縮着身體自我取暖。感覺到身旁站了個人，蘇安才緩緩抬起頭來，看見是小凡師兄，她牽強的扯了個微笑：“師兄。”

小凡子看着她雙眼紅腫，額頭上隱約有着上午磕頭留下的印記，拿着披風的手微微一顫，蓋在了她的身上。

“你這是何苦呢？”小凡蹲在她面前，緊了緊披風的束帶：“其實你在梨園的一舉一動師傅都知道，只是他覺得你進退有度，能處理好這些事。可是自洛瑾凡的事一出，你在府里躲着不出來，已經快兩個月沒回梨園了。”

“他與袁四爺交好，梨園爭着捧他我能有什麼辦法……”

“是嗎？是因為他嗎？還是因為葉長生？”

蘇安忽的抬起頭和他相對視，他盯着她，她感到害怕。慌張的將頭扭向了另一邊說：“和他沒有關係……都是我自己的問題。”

“可是你之前不是這樣的，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最了解你的脾氣。他洛瑾凡要是敢私下陰你你定會還擊。”

“你和方思明之間交好我聽說了，葉長生欽慕你我也知道。師傅三番兩次想訓斥你都被我攔下了。你兩月不肯出府，一出便鬧了這麼大的事。”

“蘇安，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喜歡葉長生？”

面對小凡的逼問，蘇安的情緒開始崩潰，她低着頭抽泣着，卻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可惜四周安靜得很，夜色靜悄悄的暴露了她的心事。

“你只是北平一個唱戲的，他可是北平的少尉。”

“蘇安，你能明白嗎？”

蘇安嘆了口氣，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坐直了身體，看向列祖列宗的牌位對小凡說道：“我怎麼不明白，我和他相識不過一年，見面也只有三五次……他不過是我的眾多票友之一罷了。軍官嘛……多少喜歡沾花惹草？朝三暮四？”

“我和他萍水相逢都算不上，怎麼可能喜歡他……”蘇安一邊說著，一邊不停的擺弄着手裏的帕子：“這段時間我不出府，主要是因為洛瑾凡看我不順眼我還沒想好怎麼對付他。卻沒想到鬧出這麼個笑話來……”

“安兒，你聽我一句勸。你若是喜歡方思明，師傅和我們不會多說什麼，可若是你招惹上了葉長生……他不是我們能得罪的起的人。”

“放心吧師兄……我與方思明只是摯友罷了，我不會和他們有太多瓜葛的。”

蘇安話已至此，小凡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希望她能真的明白大家都是在為她好。

“隨我回去吧，師傅並不是真的要罰你，你不用在這裏跪了。天寒地凍，小心着身子。”

說著話，小凡子便伸出手欲將蘇安扶起來，可是蘇安並不想回去，她輕輕的將手搭在小凡子的手腕上搖了搖頭說：“我知道師傅和你都是為了我好，我也是自願自願跪在這兒贖罪的。天色不早了，師兄先回去吧。”

小凡子不舍看蘇安再這樣繼續跪下去，卻也不知道說什麼才能讓她起身。便一不做二不休的跪在了她旁邊：“你今日若要跪，我便同你一起。”

蘇安皺着眉頭看着小凡子，不知道說什麼好，她並不是賭氣才在這兒跪着，她是自覺良心不安，想來請罪。可如今小凡子卻要陪自己一起，這可如何是好……

“師兄……今日本就是我的錯，我愧對列祖列宗。若你在此，我更良心不安。”

“求你了師兄……讓我一個人在這兒……好嗎？”

蘇安的語氣透露着一絲哀求的意思，小凡子縱是在不舍，也不想看到蘇安因為自己而犯愁。

“你……好自為之吧。”說罷，小凡子對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磕了個頭便起身離開了。

蘇安的目光跟隨着她離去的背影，直到那人消失在視線里才放下身段癱軟了下去。她強撐着精神和小凡子說著自己不喜歡葉長生，也是希望他能安下心來。

也算是側方面的點醒自己。

“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他……”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