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少府兇案(其三)

第八十回 少府兇案(其三)

一石二鳥不過如此,安陽起後知那戶部尚書秦湛與少府君嚴錡曾有過節,先帝在時二人不僅政見不合,秦湛對於嚴錡斂財的手段也頗為不齒,兩人曾先後多次在朝堂之上交鋒,參本更是一冊一冊地送到皇帝面前。

如今嚴錡便藉此長子成婚宴請群臣之日,謀害了秦湛,再嫁禍到安陽起的身上。當然這都是安陽起的猜測,或許真相也於此八九不離十了。

嚴府西院客房前,安陽起正在裡外勘察,想要從現場四周找尋些許痕迹,兇手將秦湛騙來這客房然後將其殺害,殺死秦湛后兇手又將如何逃離?是正大光明地從府苑正門走出去嗎?

不見得,嚴府上下侍者侍從近百,難免會落入他人耳目,而這些人雖說是嚴府中人,但未必對嚴錡唯命是從,從安陽起的盤問來看,這些人似乎並未看到有什麼可疑之人離開嚴府。

當然這嚴府中侍從的話不能盡信,但安陽起仍需考慮兇手可能的其他逃跑路線。

在這庭院之中,若不是走正門,那便是翻牆了。

“大人,那邊有翻越痕迹。”正當時,一名鱗爪衛走到安陽起身邊說道。

安陽起聞言連忙道:“去看看。”

在那鱗爪衛的帶領下,安陽起來到了西院的一處牆根旁,那裏有着十分明顯的翻越痕迹,似乎是兩枚腳印,只可惜這痕迹雖然明顯,但十分模糊,並非完整的腳印。

安陽起皺起眉頭將視線稍稍上移,這腳印的上面還有兩道手指抓爬的痕迹,雖說也十分模糊,不過推算出大致的身高體重來應該不是問題。

“四尺...不,約莫五尺嗎...”安陽起看着牆上腳印與手印之間的距離默默估算道,人在爬牆的時候身體是弓着的,而為了能夠發揮出身體最大的力氣,身體弓曲的角度一般來說也是固定的。

而這腳印與手印只見的距離約莫五尺,估算下來爬牆之人的身高應該在八尺有餘。

身長八尺,已經可以算得上是高個子了,由此一來偵查範圍便縮小了很多。

估算完身高,安陽起又仔細看了看那兩道腳印,腳印很明顯,即便是在石磚牆上都能留下顯眼的痕迹,說明翻牆之人的體重不輕。

結合先前安陽起推測兇手應該是禁軍當中使刀的高手,一個大致的身型輪廓便出現在安陽起的腦海當中。

“身長八尺,精壯魁梧...又是外家高手...”安陽起一邊思索着一邊喃喃道。

忽然間想起什麼似的,安陽起轉身看向身後,先前太後派遣禁軍美其名曰協助自己斷案,而這院中不就有禁軍嗎?

隨便掃視一眼就近的幾個禁軍,安陽起不由得有些失落,禁軍可謂是軍中的精英了,就安陽起所看到的眼前這幾個禁軍,個個都是身長八尺有餘,體格魁梧精壯的漢子,而禁軍全員配備了雁翎刀,故而人人都可以說是使刀的高手,這樣一來原本被縮小的偵查範圍又擴大到了幾乎整個禁軍。

“大人!安陽大人!”深感棘手之際,不遠處的西院拱門之外,嚴長青正火急火燎地趕來。

安陽起朝着嚴長青左右手一看,並未看到他有拿着什麼東西,不由得皺了皺眉問道:“伯烏,可要到了禁軍的調度名冊?”

嚴長青臉色一黑道:“沒有。”

“怎麼回事?”安陽起眉頭一皺沉聲問道。

嚴長青陰沉着臉,忿恨說道:“那汪兆松聞言和嚴錡府上的案子有關,立馬就把我給轟出來了...那老匹夫!”

說著,嚴長青一邊怒罵著,自來這嚴府之後他便在一直受氣,眼下好似要將受到的氣全部都撒在那所謂汪兆松身上。

官官相護,安陽起頭一次切身體會到了這個詞的分量,也算是感受到自己身在朝中孤掌難鳴的無力,自己身居二品,次於三公,但能夠為己所用的權力又有多少?

稍時,這嚴府中的大小事宜都安排妥當了,安陽起便留下鱗爪衛與嚴長青,自己則回府去了,臨行前他交代嚴長青,嚴府上若是查出來什麼端倪就及時與他彙報。

安陽府,書房中,安陽起獨坐案前,面前擺放着一張麻布絹和一隻炭筆,布絹上零零散散畫著些東西,細看是秦湛被殺案的來龍去脈和一些細節。

自回到府中后,安陽起便從頭細細梳理了一遍整個案件,隨即找到了這樣幾個值得關注的地方:

首先是嚴錡,嚴錡先前一再強調,說三日之後必須要將群臣放歸,說實話安陽起本來是打算今日稍稍盤問一番便將那些大臣們放走的,但聽到嚴錡這般急迫的要求,安陽起不由得有些懷疑,嚴錡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證物留在了府中?如果是,那會是什麼東西呢?是殺人兇器?還是與什麼人勾結的憑證?

其次就是那個曾在宴席上與秦湛攀談的濃眉男子,那男子究竟是何人?按照嚴長青的說法,他並沒有在朝堂上見過此人,說明這個人很大可能並非朝臣,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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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朝臣,那又是誰呢?是嚴錡的親戚?亦或是他雇來的什麼人?

再次,就是西院牆根疑似兇手留下的爬牆痕迹了,如果那就是兇手留下的,說明兇手已經離開了,如果安陽起推斷的沒錯,那此人應該是禁軍中人,而眼下他的離開,究竟是回到了禁軍當中,還是逃離了京城呢?

這樣幾個問題擺在安陽起的面前,讓他毫無頭緒,而眼下時間問題是最為嚴峻的,他與嚴錡有着三日之約,三日之內,他究竟能不能偵破此案呢?

“咚咚——”敲門聲打斷了安陽起的思緒,只見書房大門被推開,余成俊手中拿着一把雁翎刀和一些油紙走了進來,而那柄雁翎刀正是項玉所隨身攜帶的。

“大人,刀柄上的指紋都在這了,一共兩種,一種是大人你的,還有一種是夫人的。”余成俊走來毫不廢話,將雁翎刀和油紙擺在安陽起的面前說道。

“嗯...我知道了...”安陽起皺着眉頭應了一聲。

這把刀在安陽起兩人趕到現場時就擺在秦湛的屍體旁,顯然是被什麼人故意放在那裏的,摸過這把刀的人除了項玉和安陽起以外,就是那個兇手了,但顯然兇手是帶着裹手一類的東西並未留下指紋。

“伯知,禁軍中可有鱗爪衛...?”眼下線索全斷,安陽起只好從禁軍中下手了。

“大人,鱗爪衛是鱗爪衛,禁軍是禁軍啊。”還沒離開的余成俊愣了愣,旋即答道。

或許是余成俊沒有聽明白安陽起的意思,但安陽起已經從他的回答中聽到了結果,禁軍與鱗爪衛都是直屬於皇帝的,或者說鱗爪衛是從禁軍中分離出來的,職能更加細緻精確的機構。

“哎...”安陽起輕嘆一聲,別過臉去,朝着余成俊擺了擺手,示意他沒什麼事就可以走了。

余成俊走後,安陽起索性不再思索這案子了,靠在桌上打起了盹。

不知過了多久,安陽起也不知自己睡沒睡着,總之朦朧間聽到房門被敲響的聲音,風寒使得他的精神在這一段時間以來一直處於一個低迷的狀態。

“老爺怎在這裏就睡了?小心着涼了,來,把湯藥喝了。”項玉走到安陽起身邊半蹲下來,手中的葯碗遞了過來。

安陽起迷迷糊糊的張開了嘴,一支湯匙塞入他的口中,這葯應該是很苦,但安陽起的味覺似乎也受到影響,喝這湯藥如同喝水一般,沒有絲毫苦澀。

喂完了碗中的湯藥,項玉低眉看了眼安陽起,柳眉稍稍蹙起,看着樣子,應該是今天去嚴府上又受了涼,風寒的病情似乎有所加重了。

項玉隨手扯了一張薄褥子蓋在安陽起的身上,隨後便坐在安陽起的身邊,聽着他因為喉頭髮炎而紊亂的呼吸聲,項玉不由得一陣擔憂。

睡夢中,夢境雜亂無章,多是些過往瑣細拼湊在一起,這讓安陽起睡得很不踏實。

“唔——”一聲摻雜着隔夜老痰的嘶啞呻吟自安陽起的喉嚨里傳出,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安陽起自夢中醒來,窗外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

清醒過來的那一刻,安陽起頓時感到頭痛欲裂,四肢酸麻,口中還殘留着昨夜囫圇喝下的苦澀湯藥,而趴在桌上整整一夜,連腰椎也甚是酸痛。

反正就是兩個字——難受。

“醒啦。”身邊傳來項玉溫婉的聲音,扭頭看去,只見項玉正坐在自己身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潔瑩不會在這陪了我一夜吧?”安陽起看着項玉有些憔悴的面色,有些心疼。

“老爺你呀,可真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風寒是會死人的,知道嗎?”項玉沒有回答安陽起的問題。

多半就是在這裏陪了自己一夜了。

“我這不好好的嗎?好了,潔瑩快去歇息吧,我得去忙了。”安陽起說著便要撐起身子來,但乏力的四肢讓他紋絲不動。

“就這還要去忙嗎?”項玉坐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滑稽不已的安陽起說道。

安陽起頓感尷尬,知道項玉在打什麼主意,如果讓她扶自己起來的話恐怕是會被拒絕。

“那我就賦閑一日,成吧?”無奈,安陽起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了下來。

“賦閑一日?老爺不是與那嚴府君還有三日之約嗎?”項玉挑釁地說道。

“哈哈...明日一日足矣,一日足矣...”安陽起打了個哈哈,有些尷尬,看來這三日之內是沒辦法查清此案了。

查清此案,嚴錡定然會受到牽連,即便他手眼通天,戶部尚書秦湛死在他的府上已是事實,就算他能找各種理由,動用各種能量,甚至於讓太后出面為他擋災,但受到波及是必然的。

當然這並非查案的主要目的,主要目的還是要為死去的秦湛昭雪。

“你呀,就逞口舌之快吧。”項玉笑了笑,起身朝着屋外走去了。

”是啊...不過是口舌之快罷了。“項玉離去,安陽起望着大門方向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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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當然希望有奇迹發生,比如兇手能夠直接跑到自己面前認罪之類的,但這些總歸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咚咚——”就在安陽起沉浸於幻想之時,房門被敲響。

只見余成俊推門進來,手中似拿着一本文書。

“大人。”余成俊走到桌前將那本子放下。

“這是何物?”安陽起慵懶地躺着,但有些在意那個本子,鱗爪衛送來的東西不會是雜物。

誰知余成俊卻搖了搖頭道:“不知,今早有人敲門,恰好府上就我醒着,結果出門去看並沒有發現有人,只在門環上發現了這個。”

安陽起聞言納悶,旋即便坐起身來,拿起那本文書來瞧。

“這這這...”安陽起看罷驚得話也說不出,這本文書不是別的,正是他昨日遣嚴長青去要的禁軍調度名冊。

“大人,到底是什麼東西啊?”余成俊見安陽起一臉震撼,不由得對那名冊好奇起來。

“禁軍的調度名冊。”安陽起如實說道。

聞言,余成俊的臉色頓時與方才的安陽起一般目瞪口呆。

“...你先下去吧,記住,這件事不要跟外人說,不對,不要跟任何人說,明白嗎?”安陽起吩咐道。

余成俊連忙點頭,這顯然不是安陽起借來的,甚至於安陽起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余成俊離開后,安陽起便陷入迷惑之中,最大的迷惑便是這玩意到底是誰送來的?

“我也沒跟別人說啊...難不成是伯烏要到了?”安陽起尋思片刻,以為是嚴長青要到了這名冊,但轉念一想,如果是他正大光明地要到的,為何這般鬼鬼祟祟?即便是他偷來的,也不至於就這樣掛在門上然後走人吧?

“不是伯烏能是誰...”排除嚴長青之後,安陽起竟找不到第二個可以匹配的人了,畢竟他要這份名冊的事情只有嚴長青知道,但嚴長青有沒有跟別人說安陽起就不得而知了。

忽然間,安陽起的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

“同樣是不願露面,同樣是將東西放在門外...難道是那個神秘人?”安陽起喃喃道。

上一次自己在紛至客棧查案之時遇刺,險些就丟了性命,而適時有一個身着夜行衣的神秘高手出現救了他一命,隨後又將那行刺之人裝在麻袋裏送到了安陽府,這不禁讓安陽起聯想到了上次那個神秘人。

“可是他又怎麼知道我正需要這個東西呢...?難不成他認識伯烏?抑或是他認識鱗爪衛里的什麼人?”安陽起疑惑着打開了那份名冊。

名冊上是這一個月以來禁軍調度外出的記錄,比如說誰有事暫離,誰回家探親之類的,只要沒有軍情,個別在暫離一般是會批准的。

“褚應海,探親...紀忠禮,探親...倪家才...”

挨個翻閱下來,安陽起發現並沒有幾人暫離,總的算下來不過十人,但有三人的記錄較為可疑,沒有寫明具體暫離的原因,只是寫了“私事”二字。

“譚官明,彭寶霖,霍人華。”安陽起將那三個名字寫在桌上的布絹上,旋即又陷入了兩難。

眼下的確是知道了這些暫離禁軍的名字,但只知道名字有什麼用?整個京城十萬禁軍,不算周邊郡縣,單說這京中就有兩萬,要想在兩萬人里找這三人,雖說不是不可能,但畢竟禁軍不是他鱗爪衛想查就查的,更何況眼下這份名冊還很有可能是偷來的。

“大人!安陽大人!”就在這是,屋外忽然傳來長森火急火燎的聲音。

房門被推開,長森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安陽起面前。

“何事這麼著急?”安陽起皺了皺眉,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大人,禁軍統領汪兆松帶着人馬,眼看着就要闖進來了!說是大人偷了他們禁軍的調度名冊!”長森道。

安陽起眼角跳了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帶了多少人馬?”安陽起問道。

“呃...大概,大概三五十人。”長森道。

“...快扶我起來!”安陽起臉色一變,本以為他汪兆松就只帶了那麼一兩個人,但沒想到竟帶了一小隊人馬過來。

長森趕忙上前扶起安陽起朝着屋外走去,而安陽起則順手拿起了那份名冊。

“先去正堂。”安陽起說道。

“哦。”長森雖疑惑,但還是照辦,帶着安陽起朝着正堂走去。

正堂之中,安陽起隨手按開一道暗格,將那名冊放了進去,那暗格在長森目瞪口呆之下漸漸恢復為原來的牆壁模樣。

“大,大人...咱們府上什麼時候...”長森不由得好奇,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府上的暗格。

“早就有了,快帶我去見汪兆松。”安陽起匆忙道。

“哦...”

旋即,安陽起在長森的攙扶下離開了正堂,朝着府門方向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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