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花園對辯
徐煒真的留下把門了。
不過他也並不算寂寞,何厚儀陪着他,兩人站在門外的小花園裏。
何厚儀主動遞了一根煙給他,徐煒一手接過來另一手則從包里翻出火機給何厚儀點燃,然後自己把煙夾在耳後根上。
何厚儀看着很不解:「什麼意思?」
徐煒愣了愣:「哦,我不抽煙的。」
「那為什麼帶着火機?」
「啊,這個問題問得有水準,內里可有學問。你試想一下,如果發生了車禍,安全帶卡死了爬不出來,是不是可以用火將之燒斷,如果被歹徒用繩子套住脖子,用刀只怕會割破頸動脈,是不是用火可以將之燒斷,如果掉進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山洞裏,暗無天日,蛇蟲鼠蟻,是不是可以用火……」
「得了。當我沒問。」
「其實嘛,世間萬物都怕火,尤其是妖魔鬼怪。」
「張嘴就來,水不就是克火嗎?」
「水放在鍋里,在鍋下面放一把火,水就不存在了,你說怕不怕?」
「那是怕鍋啊,嚴謹些起碼也得說是怕鍋和火。」
「我覺得你才是胡說,還火鍋呢。你知道人為什麼怕鬼嗎?」
「因為人云亦云。」
「一百個人里也不會有一個見過鬼,但一百個都怕鬼,不是因為別人告訴他們鬼有多可怕,而是因為每個人都知道人死後會變成鬼,所以人們不是怕鬼,而是怕死。」
「按你這麼說,世間萬事的可怕都是源自對死亡的恐懼?」
「難道不是嗎?」
「死為什麼可怕?」
「我也不知道死為什麼可怕,可能人都是求生的,就像樹都是力爭上遊的。」
「我覺得是因為無法預知。」
「你能預知未來嗎?」
「不能。」
「那你為什麼不怕明天?」
「你相信鬼嗎?」
「見過。」
「那你為什麼還怕死?」
「你相信神嗎?」
「不信。」
「為什麼信鬼而不信神?」
「沒見過。」
「有鬼怎麼能沒有神?」
「有神怎會還有鬼呢?」
「因為變成鬼的人比變成神的人多。」
「如果把每個人都變成神,就沒有鬼了。」
「如果把每個人都變成神,就沒有神了。」
「信神能不怕死嗎?」
「不能。」
「那為什麼還要信神?」
「那你為什麼拜神?」
「我也不拜。」
「那你為什麼戴着一個玉雕成的觀音?」
「我只是戴着一塊雕成觀音的玉。」
何厚儀低頭用手托起吊墜,放回衣服內,發現香煙就快燒到手了,猛吸了一口然後順手彈出,一點亮光劃過黑暗,掉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地熄滅了。
徐煒鄙夷地「切」了一聲,何厚儀朝他勾勾手指,示意讓他把香煙拿過來。
「幹什麼?」
「不要浪費。」
「派出去的煙再要回去是不吉利的。」
何厚儀沒有再接話,從煙盒裏另抽了一根,剛點燃,李欣雨和肖玲娜就回來了,他只好把煙在地上踩滅,徐煒煞有介事地大叫沒素質。
「不能壞了出版社的面子。」
肖玲娜說著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巾,蹲下身撿起扁塌的香煙包起來才走進別墅。
何厚儀看着肖玲娜,跟了進去,李欣雨看着何厚儀,也跟了進去,徐煒看着李欣雨,最後一個走進別墅。
主人和客人在飯廳一起吃飯,可是彼此並未熟絡,加上心事重重,席間話不多,匆匆結束,眾人都自覺地把廚餘垃圾打包放好,然後在李欣雨的帶領下正式開始「凶靈」的尋找之旅。
當他們走進作家的書房時,徐煒情不自禁地暗罵了一句髒話,何厚儀壓低聲音說:「你不是知道嗎?」
徐煒比了一個中指。
書房在二樓,非常大,即便沒有80也有70平方米,但卻是長方形,李欣雨說是因為後來打通了其他房間擴建的。
馮展蘊隨口問道:「為什麼只有一個窗戶?」
「以前是3個的,爸爸想將一些書架靠在牆邊,放一些大塊頭的書,所以把其中2個窗口堵了。」
整個書房,除了窗子下擺放着一張大書台和一張紅木的靠背木凳,其餘全是書架和書,可能全國百分之八十的初中高中學校都沒有這個規模,藏書之多估計幾個人兩三天不眠不休也翻不完,所以,雖然何厚儀忍不住調侃了准胖子一句,事實上他對徐煒的慨嘆深有同感。
李欣雨接着介紹:「靠牆的書架都是藏書,這邊幾個書架就是他收集的各種資料,包括從網上打印下來的文章、剪報、文件等,書台旁邊幾個書架是他的作品、手稿、摘抄、隨筆和讀書筆記。」
「《凶靈》的相關資料在哪個位置?」
「爸爸好像沒有刻意統一歸類在一處,我猜想是與他一個習慣有關,凡是出版了的作品他幾乎都不會再回頭去關心,但他每次創作都會收集大量的資料,可是一部作品用到的其實並不太多,很多素材可以再用,如果將之與某個作品擺放在一起,反而影響他的查閱甚至可能會固化他的思維。所以,具體在哪個位置我也不清楚,但肯定就在書台旁邊這幾個書架中,因為他不止一次提醒過我不要翻亂這幾個書架上的資料。」
「人家都把作品當孩子,他當孤兒。」
「你有幾十個孩子就不會再在意其中某個去了哪裏玩了。」
聽到何厚儀和劉金鳳的對話,李欣雨笑了笑。
「手稿呢?」
「應該也在這裏。」
「應該?」
「是的,他對資料很重視,但對手稿則是一種無所謂的態度,不但隨手亂扔,我還見過他拿來墊茶杯,包花生殼,更離譜的一次,喝醉酒了把書房整得天翻地覆,竟然用手稿擦地板上的尿液和嘔吐物,責怪他還不認,說自己只喝了一杯,後來才發現原來是喝了假酒,我當然不會相信這套說辭,不過,可能是經過這事,也可能是被我說多了,後來總算答應我把手稿存在書架上。」
「我艹,不會吧,《凶靈》的手稿會不會也遇害了?」徐煒突然飆了一個高音。
「你瞎激動什麼,我們找資料就好了,手稿不手稿的你倒不如去看書。」
「爸爸也是這麼說,反正都出版了,自然有人幫他留着。」
「不,我的意思是手稿值錢啊。」
「對於他沒有意義,對於那些寫傳記的人才值錢,說白了,那不過是消費他。」
李欣雨不由得多看了何厚儀兩眼:「我覺得你和他會成為朋友。」
這話把何厚儀說得有點受寵若驚,連笑都變得靦腆起來。
「得了吧,他想跟你成為朋友多一點。」
李欣雨聞言莞爾一笑,輕聲道:「開始吧。」
大家聞言頓時都不約而同地走到書台旁,不光出版社的幾個人,徐煒也是,速度之快甚至在其他人靠近時就已經伸手抽出了一個文件夾。
「等等」,何厚儀忽然叫停,他讓徐煒暫且先放回去,然後自己拿出手機拍起照片來,謝嘉問他在做什麼,他說希望看完后可以按原來位置擺好,3個女孩非常贊同,也照着做。
「我先回房間換一套衣服。」李欣雨對眾人說完便走出了書房。
拍照的工作已經做完,何厚儀發現李欣雨還沒回來。
「好像去了很長時間,要不要去看看她?」
「你似乎很想看到她。」徐煒不懷好意地笑道。
「滾。」
「我們女生說換衣服其實免不了還要補補妝。」肖玲娜也笑着說道。
「你們女人總能把生活過成演唱會。」
「滾。」謝嘉學着何厚儀的語氣說了一句。
就在眾人說笑時,李欣雨換了一身運動裝回到書房,果然,頭髮盤了起來,不過,何厚儀看不出有沒有補妝,他也不敢細看。
瞥了一眼,便低下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