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老師
江凝將臉上的五十元攤平，對着陽光仔細端摩了好久，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胸口內袋。
“江哥！呼，呼，我可算是找到你了！市裏的活動還等你去剪綵，你不會是又忘了吧！”
何垣上氣不接下氣，急匆匆地迎上前。
“不去，一會上班。”
“上班？”
何垣一個頭兩個大，從他昨日見到江凝后，就察覺出江凝的陰晴不定，時而欣喜，時而陰沉。
從不在人前酗酒的他，昨晚竟在酒吧喝的酩酊大醉。
“你去哪上班？是哪家上市公司邀請的你？年薪多少，幾百個W？”
“月薪一千八。”
江凝輕描淡寫，何垣驚魂未定。
“我去！江凝你瘋了？你隨手寫個程序，不得賣個幾百上千萬？”
“畫畫，不寫程序。”
江凝揉了揉太陽穴，懶洋洋的起了身。
何垣呆坐在原地，足足愣了五分鐘。
六年前，江凝獲得省內美術統考第一的成績，卻拒絕了國內所有頂級藝術學府的邀請。高考過後，以優異的理科成績挑選了一所理綜類大學，本碩連讀，進修計算機專業。
即便後來他已入學，各大藝術高校仍不停邀約。
【封筆了，不想畫。】
這六個字，斷了所有藝術高校的念想。
如今的他，在計算機行業已是佼佼者，怎會又想着去畫畫？
“江哥，你是酒喝多了，喝迷糊了吧？你上個月去大學裏當外聘老師教人攝影，一節課也不止這個價啊！況且，就算你六年不畫了，當年好歹也是省狀元，就值一千八？”
何垣摸不着頭腦，更不明白江凝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這找的是什麼公司，這麼糟踐人！”
江凝熟練地點起一根煙，還沒到嘴邊卻又掐滅了。
微微張嘴，嘴角都生疼，她還真是下死手。
吸不得也好，印象里的她好像有鼻炎，聞不得煙味。
“走吧，去二十四中。”
校園真是個神奇的地方，不管你離開多久，年歲多少，只要你一踏入校門，彷彿又能感知到青春年少的自己。
“蘇萌！”
“季老師好。”
蘇萌禮貌地低頭問好，就像是七年前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好孩子！老師臨時有個晨會，待會還有個實習老師，你幫老師招呼下。畫室門開了，正巧昨晚上他們畫的水彩，你仔細瞅瞅，幫老師挑幾個有天賦的！”
沒等蘇萌回話，季老師拍了拍蘇萌肩膀，便快步離開了。
“水彩啊……”
蘇萌難掩內心的喜悅，推開畫室門，水彩顏料味夾雜着鉛筆木屑味撲面而來，讓她有了久違的心動感。
她一圈，又一圈的轉着，手指輕輕撫過每一幅畫，顏料凝干后的顆粒感劃過指尖，沁入心田。
【畫一幅！畫一幅！】
心頭的暗示，讓她快速架好畫架，構圖，鋪色，塑形……
全身心的投入，她也徹底走進畫裏，完全沒有留意到門外那高挑的身影。
江凝就這麼站在門外，他彷彿回到了多年前，多年前他第一次見她，也是這副認真的模樣。
她的水彩很出挑，人也很好看，有時候盯着她的畫久了，竟會忘了自己是認可她的畫，還是她的人。
亦或許，他都認可，也都喜歡。
若不是那一抹調皮的陽光灑在蘇萌畫上，讓她辨不得色彩真實的顏色，她或許還不會發現門外的江凝。
蘇萌臉色一沉，原本臉上的喜悅與專註一掃而空。
“早啊，小，老師！”
蘇萌佯裝沒有看見他，只是自顧自地將窗帘拉上，坐回畫板前。
江凝也不惱，順勢坐在蘇萌身旁，認真地看着她上色。
“同學，你來得早就回自己位置上坐好，自己拿幅畫臨摹不好嗎？”
江凝提嘴笑道：
“小老師在免費做范畫，怎能錯過？”
“抱歉，你在我旁邊，我畫不了。”
蘇萌將涮筆的動作刻意擴大化，水花四濺，以此來宣洩自己的不滿。
“老師做范畫，哪有不給人看的道理？”
蘇萌說不過他，腦子裏亂成一鍋漿糊，自然在最後點高光時出了差錯。
望着那有些突兀的高光，蘇萌憤恨地回眸，指責的話語已到嘴邊，卻在看到江凝肩上那鮮紅的牙印后，又心虛地快步走向水池。
再轉身時，江凝已將那突兀的高光稍作了遮蓋，整幅作品完美展現。
蘇萌眼前一亮，不經想稱讚。
“你這水平……”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蘇萌的話，卻只有蘇萌一人扭頭看向門口。
“喲，你們倆就是新來的實習生吧？”
【倆？他也是？】
蘇萌帶着驚訝望向江凝，江凝卻全當沒聽見門外老師的聲音，自顧自地繼續完善着蘇萌的畫。
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生硬且不悅的表情。
“額，對，我們是。”
蘇萌硬着頭皮替江凝也一起回答了。
“那得勤快些啊，趕緊把屋打掃下，順便把我這垃圾一起倒了！”
“好的，老師。”
蘇萌順勢就要接過那老師遞來的垃圾，還沒接到手裏，便被江凝攔下。
“你回去，我來。”
“沒事，我們一起。”
“回去。”
江凝冷臉暼了蘇萌一眼，語氣里透露着【不好惹】三個字。
“快點，我還有事！”
門口老師催促着，江凝卻雙手交叉在胸前，絲毫沒有要接過垃圾的意思。
“你是誰？”
“我自然是這學校的老師！”
“不認識。”
江凝順勢將畫室門關上，門外的老師氣急敗壞地指着大門責怪道：
“嘿！你這小屁孩什麼意思！有沒有點教養！懂不懂得尊重長輩啊！”
匆匆趕來的季老師見狀急忙勸架，試圖緩和那老師的情緒。
“王老師，怎麼了，別生氣，小孩子不懂事！”
“別，季芸，你別勸！你自己看看你帶的好實習生！我非得告訴趙主任去，讓他評評理！”
季芸無奈地看着那老師遠去的背影，推門進了畫室。
蘇萌連忙上去和季芸商量，要不要自己去給那位老師道個歉。
“道什麼歉，你又沒錯。沒事的，她無非就是去跟江凝的小姨告狀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