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本的交易
小謝言止歪頭，問：“消耗生命？”
聞溪摸摸他的頭，道：“對啊，所以我才到這裏來啊，我看到了太多人的未來啦，會遭到反噬的，我快死了。”
小謝言止燃起了一點好奇心，他問道：“那你為什麼要看他們的未來？”
聞溪眼裏有着一閃而過的傷懷，她意味深長的說道：“哎呀，你以為我想嗎？我也不想看他們的未來啊，可是我是弱者，只能對他們俯首聽命。”
小謝言止說道：“你也算弱者嗎？”
聞溪道：“算吧，但我還是從那個地方逃出來啦！”
她撥弄着手中的蝴蝶，慢慢道：“本來是想在這裏安穩等死的。沒想到會碰到一個比我還想死的人。”
“不過，我應該很快就會死了。”聞溪漫不經心的說。
小謝言止不解的問：“為什麼？”
聞溪拍了一下他的頭，道：“因為我剛剛忍不住看了你的未來啊。都怪你，本來我可以再晚死一點的。”
小謝言止不知所措的低下頭，說道：“對不起……”
聞溪嗤笑一聲，又拍了一下他的肩，道：“你個獃子，道什麼歉啊？騙你的，我不怪你。”
“本來，就活夠了啊……也不算虧了。”
聞溪把腰間的配劍丟給他，道：“這把劍叫聞溪。”
看到小謝言止接過劍後面露疑惑，她自嘲般笑道：“就叫聞溪，不用想了，和我的名字一樣，可笑吧？我的名字還是隨佩劍起的。”
小謝言止搖搖頭，一字一句的說道：“不好笑，聞溪——很好聽。”
聞溪看着他那雙固執而認真的眼神，她別開了臉，邊道：“真是的，小孩子什麼的真的難搞啊。”
兩人就和平日裏一樣，沉默的一起坐在溪邊。
良久，聞溪忽然道：“小獃子，要是以後遇到有人要收你為徒的，而且，她能給你很多錢，還可以不讓別人欺負你，你就答應吧，你跟着她，會過得很好的。”
小謝言止盯着溪中潛游的魚兒：“是你看到的未來嗎？”
聞溪點點頭：“嗯，是吧，我看到的未來之一。”
小謝言止默默道：“哦……”
溪邊的風徐徐吹來，撫過兩人的臉頰，像在訴說著某個人未說出口的苦楚和無奈。
聞溪站起身，拍拍身上沾到的草屑。
她看着小謝言止，平靜的說道：“差不多了，你應該回去了，我也要去死了，當然，我更希望你回去的時候能順帶殺死我。”
她皺起眉，說道：“聽說因為反噬而死好像會很痛苦呢。”
而後，沈知意看到小謝言止臉上有些糾結的神色，他不想殺她的，可是不殺她的話，她好像會很痛苦。
他不想要她痛苦。
聞溪湊到他身邊，問道：“就當幫我最後一個忙啦，可以嗎？”
小謝言止緩緩提起劍。
聞溪笑了起來，她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邊道：“這是你第一次用我教你的辦法殺人吧？按我平日教你的做就好了，最好動手乾脆一點哦，我很怕疼的。”
小謝言止提劍，刺向她的心臟，簡單利落。
聞溪瞳孔微縮，但很快，眼神就渙散了。劍一拔出來，她便不自主的往地上倒去。
小謝言止在她快倒地時便接住了她，將她平放在地。
而他便在她身旁坐下，沒有看她，只是平靜的盯着溪中的游魚，平靜得好像讓沈知意覺得，好像聞溪只是在他身旁睡了一覺，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好像，他們只是和往常一樣，在溪邊沉默不語的坐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站了起來。
他用着那把劍，在溪邊的草叢中刨了個坑，然後慢慢地將她放進去。
聞溪被他放在坑裏，嘴角還是帶着淡淡的笑意，她手中緊緊拽着那隻草編的蝴蝶。
小謝言止看着她，很久都沒有動。
最後，還是把自己編的那隻蝴蝶也放進坑裏。
然後把土堆推進去，把坑填滿，又找了一塊木牌，上面刻着幾個歪歪扭扭又透露着稚氣的字：
聞溪之墓。
做完這些他便又獨自回到溪邊坐着發獃，也沒有處理身上被血濺到的地方。
可不知道是不是沈知意的眼睛出了問題，從小謝言止把聞溪埋好后，她便看到有一個淺白色的魂魄一直跟在小謝言止身旁。
看樣子好像是……聞溪？
她看着準備走出鳶草林的小謝言止，跟上去。
而那個魂魄也一直跟在小謝言止身旁。
小謝言止走出了鳶草林，他有些迷茫的走在大街上，便遇到了那個騙他進去鳶草林的小孩。
小孩指着他，神色驚恐的喊道：“你！你……怎麼出來了！？”
小謝言止抬頭看了他一眼，就又轉身往家裏走去。
但是一直跟在小謝言止身後的聞溪卻沒有再跟着小謝言止了。
在那個小孩說完話時，她便跟在了那個小孩身後。
隔天，那個小孩便莫名其妙的死了。
沈知意現在倒是明白了，當時為什麼那些人死了卻不像是謝言止殺的，因為根本就不是他殺的啊，是死後的聞溪。
而到這裏，幻境似乎也要結束了，四周的場景開始飛快的變化，最後便成了沈知意下山時鳶草林。
夕陽已經落到山角了，只於一點餘光染紅了天際。
沈知意看着遠處那一道白色的殘影，道：“出來吧，給我編造一個幾年前的回影，應該得花費不少靈力吧？聞溪。”
白色的殘影聽到這話時，默默的從樹後面走了出來。
確切的說應該是飄了出來，應該是她的魂魄。
沈知意道：“你耗費那麼多時間和靈力，不單單隻是為了讓我看到幾年前的場景吧？”
“讓我猜猜……你這樣，是想讓我對謝言止好一點嗎？”
聞溪點點頭，坦然的說道：“對，他不壞的，而且他對你來說很有用，不是嗎？”
“就這麼想保住他？”沈知意狡黠的問道。
聞溪彆扭的開口道：“只是覺得我的劍在他手上，得發揮到它的用處。”
沈知意笑盈盈的問道：“哦，只是這樣嗎？”
雖然聞溪已經死了，臉色都是蒼白的，但是沈知意莫名覺得她現在可能漲紅了臉。
她道：“不只是這樣，我覺得他應該活下去，至少，得活得比我好。”
“所以——”她看向沈知意：“我希望您可以收下他，我知道您和別人不一樣。”
沈知意笑着道：“唉，真遺憾呢。”
聞溪莫名地看向她。
沈知意繼續道：“可我已經收下他了。”
聞溪緩緩道：“啊，這樣嗎……”
她沒辦法下山，因為僅留的一點殘念才存活至今，自然不知道謝言止在山下已經答應做沈知意的徒弟了。
她深吸一口氣，釋懷般的說道：“那就好。”
說完，她的身體開始變得更淡，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在確認什麼，又抬頭看着沈知意道：“那今後便麻煩您照顧他了。”
她沖沈知意一笑，便緩緩消失在了原地。
沈知意看着她消失的位置，嘆了一口氣，轉身下了。
嘴裏還喃喃道：“真是的，不給人拒絕就消失了，而且，這看起來還是筆虧本的交易。”
“不過嘛——”沈知意加快了下山的步伐，在心裏默默的說道：“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