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精神控制

第六章 精神控制

自從清楚自身藥石無靈的抑鬱症,與自身的心理和成長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陸西季出於自救的意識,就開始慢慢地對心理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以她所了解到的知識,將老闆的做事風格拆分開來,竟發現老闆在“精神控制”着她們。

不知道是他有意還是無意,反正這個脾氣暴躁的男人,工作日常中會做的那些事,都一一與構成精神控制的六要素相符合了。

可能每個做老闆的人,都會一點洗腦的本領,而這個脾氣暴躁的男人懂得更多一點。

難怪,那個做了三年的前同事小藍,天天都抱怨着說要辭職,然後每次說完,又總是用“不敢辭職”和“不好意思辭職”來結尾。

其實陸西季的想法跟小藍的想法一樣,只是陸西季沒有跟她們說過而已,但積壓心底的情緒並不會因此而消減,所以她老是這麼憋着,根本就與自殘無異。

有時候她也想找人傾訴,只是她每每想起別人口中的“祥林嫂”,她就一點都不想說話了。

陸西季把精神控制的知識要點,結合老闆的做事風格,一一說給小藍聽,然後再問小藍,“你說你不好意思辭職,是害怕你走後老闆會茶飯不思,還是害怕辜負老闆這位教你花藝的師父?”

小藍楞了楞,一點話也沒有說。

陸西季繼續添油加醋,“你要知道我們的工資是整個市場最低的,如果老闆是真心器重你,你辭職時要求加工資,就絕對會滿足你的,工資夠高了,你就會有足夠多的心情去應付工作中一切糟糕的事。但如果相反,老闆一點都不器重你,你早早就離開了,就對誰都好。你耽擱在這裏,萬一耽誤了他重新找過一個比你優秀的員工,老闆他會快樂嗎?”

陸西季平時看起來都是那麼的拘謹而老實,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她居然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了這麼一堆看起來有點道理的話。關鍵是小藍真的被陸西季說動了。

於是小藍第二天就去請辭,老闆提出了一個月後再走的要求,小藍答應了下來。

而陸西季隔天也跟着去辭職,她跟小藍一樣,老闆也提出了一個月後再走人的要求,她也和小藍一樣答應了下來。

只不過陸西季邂逅了那個酒窩男孩,最後是小藍毅然決然地離開了,而陸西季卻選擇了留下來。

然後老闆很快就把實習生小盛招了進來,讓她代替了小藍的位置。

可以這麼說,陸西季就是為了那個男孩而留下來的,並不是因為別的什麼。

所以,陸西季這次去跟老闆請假,就本着如果不同意,就馬上辭職不幹的態度去協商。

雖然底氣十足,但她站到老闆面前時,還是有點扭捏起來,從鼻腔里吐出一口因緊張而壓抑着的悶氣后,張嘴就是:“老闆,我要請個假。”

老闆點點頭,沒問原因,“那請多久?”

沒想到會這麼容易,老闆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說話難聽,而且還平靜地說得那麼簡潔,連陸西季都覺得這樣的老闆很陌生,“三天。”

陸西季也簡單而利索地回答着。

“什麼時候?”

——“三天後。”

“可是,”老闆猶豫了一下,“老外的那批貨也可能會在那幾天出啊,”見陸西季靜靜的,沒有說話,然後老闆又點了點頭,“也行,可以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復,陸西季就馬上轉身投入工作中去了。

雖然陸西季表面很淡默,其實她的內心卻在偷偷地思量着:怎麼回事?老闆這是變性了么?態度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好。

陸西季覺得有些吃驚,於是晚上回到租房后,第一件事就是跟沅俏兮討論這件事。連沅俏兮都覺得,老闆是開始反思自己以前的行為了,他是出於對陸西季的愧疚,所以才會改變自己的。

可陸西季卻不這麼認為,以她對老闆的了解,這個猜測絕對不可靠。

本來老闆的忽然轉性已經夠奇怪的了,陸西季沒想到還見到了更奇怪的事,出租房裏明明是張雙人床,足夠兩個人睡的了,而沅俏兮卻買了席子,非要在地上打地鋪。

看她性格大大咧咧的,和陸西季睡一床會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

“你幹嘛啊?是不是嫌棄我了?”陸西季狐疑地看着沅俏兮。

沅俏兮卻背對着陸西季,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見她縮在了那裏,內心似乎有許多難以揣摩的情緒在翻湧。“我腰不好,不能睡太軟的床。”

然後陸西季點點頭,道了句晚安,就關了燈躺下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更奇怪的一件事又發生了。

陸西季在沅俏兮的席子上發現了一根長發,她趁沅俏兮洗漱的時候,把頭髮拿起來觀察了一下,發現無論是長度還是質感,這分明就是長在她頭上的頭髮。

她的頭髮又怎麼會飄到沅俏兮的席子上?雖然陸西季租的房子是一間單間,但這間單間還是足夠寬敞的,以致沅俏兮鋪的席子都離陸西季的床隔開了兩米左右的距離,她的頭髮又怎麼會飛得這麼遠?

忽然想起昨晚做的那個夢,陸西季心中馬上誕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她夢見了那個還沒能知道名字的酒窩男孩,在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他淺淺地笑着,酒窩在飽滿而富有彈性的臉頰上深深地凹陷下去。

那個夢做得非常真實,哪怕是醒來之後都還記得那一種被撫摸的感覺,真實得就像睡着的時候被真實地撫摸過,然後大腦再把被撫摸的感知帶到夢裏面去一樣。

一想到沅俏兮死活不肯跟她睡同一張床,再聯想到出現在她席子上的長發,陸西季頓時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沅俏兮其實不喜歡男生。

不過這一點陸西季可沒敢直接問,倒是到了兩天後的傍晚,她出門準備坐大巴回家時,忘了拿充電器,於是半路又匆匆返回出租屋。

陸西季的忽然折回,給了沅俏兮一個猝不及防。

當時沅俏兮正在上廁所,陸西季去拿充電器時,不小心碰了一下電腦桌,結果原本息屏的電腦瞬間亮起,然後她就看到了電腦屏幕上展示並陳列的女性那方面的照片。

剛巧,處於最尷尬的那一刻,沅俏兮剛好從廁所出來,不過她倒是挺自信大方的,看着陸西季尬笑着,“誒呀,最終還是被你發現了。”

陸西季巧然一笑,目光堅定,完全迴避這件事,“我就回來拿個充電器,東西我確定是帶齊了的,我要三天後才能看到你了。”

說完,陸西季就拖着行李箱走了,走街過巷,路過一盞盞孤獨的路燈,與影子一起走進了汽車站裏。

有時候,世界就是這麼小。

“山不轉水轉,水不轉路轉。”

已經整整五年沒見過的人,居然會這麼巧地在汽車站裏忽然遇見。而更神奇的是,他們倆的座位居然還是連在一起的。

在長途汽車站的候車室里遇見成師蔭時,陸西季是感覺非常驚訝的,五年前曾經那麼帥的一個精神小伙,如今怎麼會變得這麼油膩,不僅發福了不少,髮際線也提高了一點點,而更讓陸西季難以接受的,是他曾經明媚的臉,如今竟然變得暗淡無生氣。

——哦,我的天吶,當初我怎麼會暗戀這樣的一個奇葩。

陸西季在心裏偷偷地感嘆了這麼一句,沒有任何人知道。

為了避免尷尬,陸西季一見到成師蔭,就躲到一個角落,背對着他坐着。

當喇叭響起,號召這批歸鄉的乘客,陸西季又匆匆忙忙小跑走去驗票處,她以為,只要夠速度,她就能避開成師蔭了,可誰會想得到,等她靠窗坐下后,成師蔭就在她旁邊坐下了。

當兩人的目光相互交織在一起,陸西季尷尬得連眼珠都迷離地竄動了起來。最終還是成師蔭先打起了招呼,“嘿。”

陸西季也不知如何是好,便也回應了成師蔭一句“嘿”。

兩人簡單地聊了幾下,把各自的近況說完后就雙雙進入沉默狀態。呵,曾經無話不說的夥伴,如今怎麼就只能寒暄幾句,究竟是什麼東西被改變了,讓昔日的友人變得如此陌生。

陸西季靠着窗戶托着腮,望向外面向身後流逝而去的光影,而成師蔭就拿着手機點來點去,滑來滑去。

忽然天空下起了雨來,像密集的子彈,“噼里啪啦”地射擊在玻璃窗上,窗外的景色瞬間模糊了起來,變得光影迷離,恰好像極了陸西季那些斑駁的回憶。

成師蔭坐在身旁,陸西季的思緒馬上就將早已遠去的破碎的記憶給完整地牽了回來。

她想起了那些時光,想起了她是怎麼偷偷地給成師蔭打水,如何將一些小零食偷偷地塞進他的課桌裏面……

而這些事從來沒有別人知道,他也不知道,從前不知道,以後也不會知道。

還好他不知道,不然這次重逢,會讓她尷尬到極點。

到了夜更深的時候,整輛躁動不安的大巴全都安靜了下來,旁邊的成師蔭早已發出了呼嚕聲,吵到陸西季都無法入眠。

等雨都停了后,夜晚愈漸迷離,在高速公路上,一輛輛汽車從陸西季眼眸里滑過。

直到凌晨兩點半,才在絡江市的北車站下了車,由於之前在車上沒睡好,而且坐了那麼長時間的車,陸西季簡直累壞了,此時她只想洗一下熱水澡,然後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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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縫中的不死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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