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房
“來人,將芯姐兒關進祠堂!”沈氏一聲令下。
往日老夫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怎麼今天一點情面不留。
曲氏心尖顫了顫,忙拉着姜芯直挺挺的跪下,哭似的說道:“老夫人為何要罰芯姐兒去祠堂,祠堂陰冷,芯姐人年幼吃不消啊。”
“為何?那我問你,芯姐兒今兒為何偷偷帶這嬌嬌去往蓮池?”
姜芯聽了,擰着眉頭偷偷伸手扯了扯身旁曲氏的衣角,眼裏不見半點恐懼。
“芯姐兒聽聞三姑娘喜愛鯉魚,又聽聞蓮池裏的鯉魚是世間少有的景色,便想帶這三小姐去看看。”曲氏捏着綉帕掩面,似要抹去眼角擠出的淚水。往日有什麼不順心,便對着自家爺們流兩滴淚,便能稱心如意。
沈氏瞧了曲氏那副矯揉造作的做派,更是不喜,厲聲道:“蓮池上了鎖,何人告訴你那裏景色宜人!”
靖國公府除了禁鎖的蓮池,還有一處是去年新挖的池子,專供女眷們賞樂。
專供賞樂的池子不去,偏偏要往上鎖的池邊去。
沈氏的眉越擰越深。
曲氏抹淚的手一頓,還沒來得及思量,就聽到沈氏繼續問道:
“既去了蓮池,又為何留嬌嬌一人?芯姐兒,你且說,為何帶着嬌嬌去往池。”
沈氏轉頭將目光落在匍匐跪地的姜芯身上。
她低頭玩着帕子,如此盤問,彷彿與她無關。
三房無子,僅有姜芯一名庶女,被姜定寵着疼着,於是姜芯在三房是呼風喚雨,因此便養出了一副嬌縱的性子。
有時覺得自己在老夫人面前不如姜汝喬受寵愛時,便回到自個的院子,將屋裏瓷器砸個稀爛。又見慣了曲氏拈酸吃醋的模樣,竟學了七八分。
靖國公府風氣極好,姜芯雖是庶出中的庶出,但到底是個孩童,府里上下沒有人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姜芯便認為,整個靖國公府就該寵着她,讓着她。
姜汝喬不過是個小不點,憑什麼她吃穿用度都比自己好。
自姜汝喬出生,姜芯漸漸的感受到嫡庶之間的差別,這種差別讓她極不甘心,於是姜芯便以看魚為由,引着姜汝喬去往蓮池,看着姜汝喬跌倒在淤泥里都。動彈不得,自己轉身離開時,竟然覺得十分舒爽。
姜芯以為天衣無縫,但到底躲不過親娘的眼力。曲氏幾番盤問下,姜芯得意洋洋的告訴曲氏她乾的“好事”時,被前來請人的顧媽媽聽見了。
顧媽媽也是深宅大院裏的老手,聽到一點苗頭,便直接破門而入把人給“請”到了老夫人院裏。
姜芯自喻國公府小姐,卻被奴才壓着在府里兜了個圈,只覺得老夫人故意羞辱。
這廂聽到沈氏發問,想也不想,便挺直腰桿直接應道:
“下人總說那個小不點是府里最受寵的姑娘,我不服。”
曲氏聞言大驚,想要捂住姜芯的嘴,卻被姜芯狠狠推開,倒在一旁。
“沒有她,芯兒就是府里最小最受寵的姑娘了。”姜芯自顧自的說著,絲毫不顧周圍人的神色。
曲氏心道一聲完了,不敢抬頭看老夫人與喬氏的臉色。
喬氏縱使見過深宅大院的陰私事,也被眼前的六歲女娃嚇得不輕。
沒想到姜芯小小年紀就生出這種爭寵的心思。
聽到“沒有她”三字,沈氏臉色更沉,她好不容易在婆母那裏熬出頭,正享天倫,絕不允許府里發生這等手足相殘的陰私事。
更不允許有人傷害她的親孫女兒。
“陳氏!你是如何管教庶女的,小小年紀,竟殘害嫡妹!”沈氏險些抑不住怒氣,在陳氏腳邊狠狠碎了個白玉茶杯。
陳氏應聲跪下,登時聲淚俱下,“兒媳冤枉,三爺向來不許我管教芯姐兒,芯姐人自小便呆在曲姨娘跟前,兒媳就算有心,三爺也不許呀。”
曲氏身抖如篩,她憑着過人的身段,又有一身狐媚子手段,在三房十分受寵,三爺姜定對她言聽計從,曲氏在三房的權力,差點越過陳氏。
妾氏到底是妾氏,就通身的氣度與正妻亦是天差地別,姜芯就是學了曲氏的為人,一身。
小家子氣,絲毫沒有國公府小姐的氣度。
沈氏聽了,險些渡不過氣。
太夫人在世時,不僅不許沈氏管教姜定這個庶子,還對其十分溺愛。
當時,姜定在府中的吃穿用度比姜松廷等嫡子更好。
太夫人去世后,姜定便是不學無術,貪財好色,整日流連花街柳巷。沈氏心中厭煩,便鮮少理會。
喬氏過門后,姜定惹的麻煩,皆是喬氏息事寧人。
姜定不知在外給靖國公府惹了多少黑。
三房雖霍亂,但受姜定禍害的到底是外人。
可如今,三房的人竟敢霍霍到嫡孫女頭上。心疼之餘,沈氏下定心要整治一番,免得三房這顆老鼠屎壞了國公府整鍋湯。
沈氏吐納一口濁氣,便沉聲下令道:“來人,將着孽障送去莊子,即克送走!”
顧媽媽得了令,立即上前,誰知姜芯突然起身狠狠推開顧媽媽,顧媽媽險些摔倒。
姜芯撒起潑來,同市井村婦毫無差別。
又好幾個婆子一同上前才摁住了她,誰知她竟然惡狠狠的罵道:“賤奴,不準碰我”
顧媽媽堵住姜芯的嘴,幾個婆子一起架着,一路送出了府。
曲氏大駭,連忙爬到沈氏腳下,磕頭求饒道:“芯姐兒一時腦熱,說錯了話,要是送去莊子,芯姐兒就毀了呀,老夫人擾她一回吧。”
沈氏冷哼一聲。
“好好的姑娘竟成了這番模樣,同你這姨娘脫不了干係。”
曲氏心中一顫,見求饒無用,心下只盼着三爺前來救她於水火,可她那三爺向來只顧享樂,斷不會為了她一個妾氏去得罪老夫人。
“曲氏縱女持矯,管教不周,拖下去,二十大板。”
曲氏面如死灰,任由婆子將她拖走。
院中曲氏凄慘的叫聲傳來,陳氏聽了,身抖如篩糠。
“陳氏。”
沈氏話未脫口,陳氏便癱軟在地。
沈氏看了,眼裏儘是鄙夷。
“罰半月例錢,下去吧。”
陳氏連連告謝,逃似的退了出去。
經過院中看見血肉模糊的曲氏,嚇得魂飛魄散,由丫鬟攙扶着,勉強走得動路。
三房的人盡數離去。
沈氏轉身拉起喬氏的手,握在手裏。
“若不是嬌嬌出事,我竟不知三房如此無法無天。”沈氏卸下凌厲,對着喬氏,依舊是和藹的老太。
“母親既把府中中饋交予兒媳,兒媳斷不會再讓母親操心。”
喬氏頓了頓,嘆息一聲又說道:“只是兄弟妯娌間難免磕碰,有些事還得勞煩母親,兒媳當真無用。”
“好孩子,不說這些。”沈氏安慰道,“我這老婆子難得有用,偶爾幫你,也是應該。”
喬氏只覺慶幸,婆媳和睦是多少世家大族都沒有的,自己三生有幸遇到這般向著自己的婆母。
喬氏打定注意,往後不再讓那些糟心事打攪老夫人清閑。
婆媳二人又說了好些貼己話,直到晚間膳時將至。
老太太乾脆留下喬氏,一道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