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我竟重新審視自己

小時候我住在姥姥家多半的不快樂都是因為他。可以說直到現在我的內心都是厭惡他的。

現在流傳的的一句話就是：你就做你自己吧，有點奇怪也沒關係，和別人不一樣也沒關係。於是我便陷入了一種矛盾之中，因為他就是一個和別人不一樣的人，他就是我的老舅。

每逢佳節，別人家都是其樂融融，他必然耍起大少爺脾氣，鬧個不歡而散。他這個人的恐怖就在於自己生氣也不讓你好過。姥姥會被氣的偷偷抹眼淚，而我恨不得他趕緊離家出走。最讓我無法理解的就是所有人都讓着他，沒有人會說你這樣做的不對，問起她們原因來也是各有理由。先說我姥姥吧，我覺得她有包庇之首要責任。在她眼裏我老舅就是天之驕子，從小就懂事，別人家小孩買冰棍兒吃，他看見了會立刻回家絕對不會湊過去，從來不管姥姥要東西，也不和別的小孩打架，不像我大舅成天挨揍。據我姥姥說年輕的時候，七八個姑娘都看上我老舅了，老舅是長得好，會說話人還勤快，她的原話是：反正誰跟着他誰享福。現實是這七八個姑娘都找到了好歸宿，而他費勁巴拉結婚了不到兩個月就離婚了。

在我媽媽和大姨眼裏，這個弟弟簡直就是好的“掉渣”了，鑽石王老五一般的人物。又會做飯又勤快，這時候我突然覺得女人還真就是頭髮長見識短。這些明明是女人的特性，沒錯，在他身上繼承了所有女人的天性，而打架鬥毆，上房揭瓦等技能對於他則是一竅不通。

小時候我總是會無辜躺槍被他罵一頓，現在回想起理由來只是覺得可笑。我記得小學數學滿分是一百分，最後會有一道十分的附加題，總分就變成了一百一十分。那一次我考了一百零七分，在班級里也是引以為傲的成績，而他卻讓我站在牆角罰站。如果你以為他是對我嚴格要求那你就錯了，事實是他下班回來衣服破了一個大洞，我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找到了一個完美理由讓我難受——為什麼扣三分。他總是會突然喊你拿一個東西來，如果你變不出來，他就認為是你眼瞎，而實際情況是東西都是他放起來的還是在各種隱秘的地方。最讓我討厭的便是過年的時候了，那時候貼春聯，需要熬制一種漿糊，用小刷子刷在對聯的後面，而他貼春聯需要八個人伺候。姥姥在屋裏用刷子在春聯上刷漿糊，刷的不好也是會被批評的。北方的冬天很冷，春聯也需要快速貼上，不然漿糊就會被凍住。大舅幫他看貼的順序，我則需要幫他看貼的歪不歪。反觀我爸爸，每次過年都是自己用透明膠貼對聯，貼的還比他好。同樣是男人，他卻格外矯情，換來的都是捧臭腳的聲音：忙上忙下的多辛苦啊！

後來我長大了，我覺得他只是不會做人，費力不討好那種。比如小時候過年會給你買旺旺大禮包，給你壓歲錢，他也會教你一些做人的技巧，比如遇到噁心的人你該怎麼應對。高中給你很多紙筆供你學習使用，大學每次回來都會給你買吃的，鞋子之類的禮物，在花錢上也算大方。憑良心講，我覺得他心不壞。我也一度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較真，太極端，太沒良心了。只記得他的壞忘記了他的好，再加上媽媽總是說老舅以前怎麼幫助她，現在怎麼照顧我們，我覺得可能是我錯了，不該如此心胸狹隘。現在不是有一句話講：不要輕易評判任何人，因為你不知道細節；不要嘲笑別人的疤，那是你從來沒經歷過的傷。或許是他的經歷讓他變得怪異，又或許他也在默默承受着不為人知的壓力。

然而，此時此刻坐在電腦桌前碼字的我卻覺得，不論一個人經歷了怎樣的痛苦和壓力，都不應該施加在他人身上，亦如一年前的我，生病之後對身邊的人仇視又厭惡，幸運的是，我被時間和愛我的人慢慢治癒了。而他逐漸變本加厲。

腦海中逐漸回憶起來很多讓我難以釋懷的往事。再被七八個女人追過之後，他就厭惡了被介紹對象這件事，誰給他介紹對象他就跟誰急眼。然而歲月不饒人，隨着年齡的增長，身邊的人都陸續結婚生子，他還是孤身一人。迫於世俗觀點的壓力，他終於接受了相親安排。印象中第一個來姥姥家裏的女人容貌姣好，舉止優雅。唯一的要求是一所三居室的樓房。那個年代住上樓房的屈指可數，老舅一句話：只有平房，愛要不要。結果可想而知，兩個人黃了，後來這個女人嫁給了一個醫生。從這之後，給老舅介紹的對象越來越多，陸陸續續領回來好幾個，可惜一個不如一個，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個叫小木的女人。一個平頭，一身運動服，個頭很小，不知道的以為是老舅的兄弟，就因為掙得多，老舅即使不喜歡她也勉強和她處了幾個月，背後卻經常吐槽這個女人，說她是侏儒。很顯然他已經把處對象當成了任務，而不是因為對異性的喜歡。這條路越陷越深，終於他遇到了一個小學老師，兩個人也決定結婚了。和之前一樣他還是會對這個女人生氣，總是和姥姥吐槽她，我也是默默地坐在一旁聽，即使如此，他還是緊鑼密鼓的佈置結婚的事。

那是一個中午，他貌似喝了點酒還是累了躺在炕上睡覺，媽媽在廚房收拾，突然一陣爭吵聲傳來，是姥姥和媽媽。原來媽媽把一塊抹布放錯了地方，姥姥就嘟囔了起來，媽媽說大姐上次就放這兒了，我放就不行了？姥姥家有個毛病，什麼東西就得放在什麼位置，裝西瓜的盤子就得用大紅盤子，拿別的盛西瓜就會被說。拘泥教條在姥姥家顯現的淋漓盡致，很明顯姥姥在找媽媽的茬，具體原因自然為了他寶貝兒子。估計嫌媽媽爸爸沒掏更多的錢幫他兒子。爭吵聲越來越大，只見老舅突然坐起來劈頭蓋臉給我媽一頓臭罵，還讓我媽趕緊閉嘴，說話之難聽讓人忍無可忍，媽媽泣不成聲。爸爸在院子裏沖了進來對老舅喊；“咱媽說可以，你他媽給我閉嘴！那是你姐，你沒資格。”現在想想我爸爸可真男人，保護了他愛的女人，真希望我未來的另一半也能如此維護我。於是老舅就和爸爸打了起來，我自然嚇得哇哇大哭。媽媽攔着爸爸，姥姥拉着老舅。不是我吹，我爸能把他打飛，因為我老舅是一個翻牆都得用凳子的弱弱。而我爸爸十五就出去幹活，身姿矯健又有勁兒，翻牆上高就和玩兒似的。可惜我老舅繼承了傳統家庭婦女的特質——嘴遁。可惜不是漩渦鳴人那種。他張牙舞爪地喊道：“你這個缺娘養的玩意兒！”我奶奶去世的早，他故意揭開我爸爸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可是我姥爺也去世了，爸爸卻沒攻擊他是“卻爹養的。”相反在姥爺彌留之際比他這個兒子做的還好，護理姥爺一年。姥姥在他們的推拉中摔倒了，爸爸第一時間去扶她，而他第一時間趁機給我爸一個大嘴巴子。這是他親媽！事後恬不知恥的一口咬定是我爸推倒姥姥。這次爭吵在我大哭跑了出去而結束，因為爸爸擔心我就緊跟了出來。過了很多年以後，媽媽仍然崇拜他這個弟弟，我和爸爸卻已經和他們一家子漸行漸遠。

壞人沒有羞恥，所以活得心安理得；好人規矩多，思慮過多就成了疾。這件事給我的啟示是：永遠不要去觸碰別人心底的傷痛，對於不惜一切傷害我們的人，請一定不要客氣。

直到現在他戳人痛處的毛病一點沒改。在我努力考研失敗之後，而哥哥考研成功。他會笑嘻嘻地問我：“是不是老後悔了，你報這個學校。”姥姥也會應聲道：“心氣兒太高你就是。”在我相繼生病之後，頭髮脫落嚴重，滿臉紅斑，他在車上說道；“在家看書啊，趕緊考啊，臉這樣和看書有關嗎？不懂的問問你哥啊。”在我因病變得虛弱醜陋的時候，他會說：“哎呀，你頭髮怎麼越來越少了，你爸咋不領你去看呢，找林同（一個中醫是他同學）看看啊！”在我因為養病錯過了工作機會的時候，他會說你這樣只會和社會脫軌……那時候的我只會無聲的落淚，一遍遍懷疑我自己。

現在我倒是有興趣一一回復一下他以上的疑問。第一，我報這個學校我不後悔，是難度大，我沒考上，但是行所當行，人們在短時間內會為做了的事後悔，人們長時間內會為沒做的事而後悔。我敢照量這個學校，你敢嗎？失敗又怎麼了，至少我努力過，好的壞的都是風景，對的錯的都是經歷。第二，我爸爸媽媽告訴我安心養病，磨刀不誤砍柴工，用你叫喚？我看不看書和你有關？想管孩子自己生一個去。我哥是厲害。我覺得我比他更厲害，機遇不好罷了，給我一個支點，俺也能翹起地球。第三，你這麼關心我，還讓我爸領我看啥，你給你好同學打個電話啊！嘴上功夫就省省吧。第四，我不找工作有我的原因，你懂毛線？再說了，我就算不找，我就想堂堂正正的做個廢物又怎麼了？又不用你養。

哈哈哈，莫名的感覺很爽。永遠不要在乎周圍的人怎麼看，你更不要管什麼傳統規矩，那都是糊弄傻子的，只要你開心，你想怎麼活就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