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炳
一夜霜寒,月隱星微,朝陽未露天色不明,各地村鎮大戶或趕集謀生的百姓熙熙攘攘藉著微弱地星光摸黑向著鳳鳴府趕去。
“吱咔~”
卯時剛到鳳鳴府四處城門漸漸洞開弔橋緩緩放下,一隊隊士卒魚貫而出開始站班。
此時天色逐漸明晰,鳳鳴府外幾處城門口已經集聚着大量人影。
城南門口
吆喝聲,咒罵聲,哭鬧聲不絕於耳,一名隊正模樣的青壯軍官帶領着幾名士卒穿梭於百姓叢中維護秩序。
“嘭~”
“你他娘的不會排隊嗎?到處亂竄個球蛋子?”
一名肩挑擔子的六旬老漢被人群擠出后,剛巧被巡視的隊正撞見一腳踹翻在地,嘴角瞬間沁出一絲血跡,面色痛苦,身旁四周各種時令蔬菜水果散落一地。
見此周圍百姓噤若寒蟬,或面露懼色,或心懷不忍,或目光漠然,形形色色反正就是沒有一個開口支援老漢之人,更遑論出手相助了。
老漢面色惶恐,雖痛苦難耐也要掙扎着爬起身來,強忍着腰肋劇痛也不敢使手撫慰被踹的腰間部位,雙手虛握抱拳向著隊正連連告罪求繞,還將從懷裏掏出幾枚銅板雙手奉予軍官面前。
“大爺起早,晨火未消,都他娘的給老子規矩點!”
隊正軍官扭頭左右看看朝着四周吼了一嗓子,而後面色漠然的掃了一眼老漢手裏的幾枚銅板伸手拿過來便揣身上,隨後便逕自向著人群後方走去,這幾枚銅板雖然他看不上眼,但好歹也能打兩斤粗糧燒酒了,他更在意的是老漢的態度,但凡這老漢膽敢面露一絲不滿,絕對會被他打殘,更甚隨意尋個由頭將之拘拿做掉也不是不可能。
望着軍官離去的身影老漢神色凄然,眼眶漸有霧氣浮現,一手扶腰忍痛蹲下身收拾着散落的果蔬,看着一地的青菜果子老漢眼角豆大的淚珠再也忍不住從眼中滑落在地。
人群後方不遠處站着一名少年雙手環抱於胸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面無表情神色不悲不喜,使人看不出其內心想法。
只見這少年身高不過六尺出頭,一頭烏黑青絲長發簡單用條布條扎於身後,額前幾縷稀疏劉海隨着微風輕輕搖曳。少年身着玄青色麻衣,手中一把三尺鐵劍,劍鞘為墨綠色竹制。雖然他面容略顯稚嫩,但其人氣質森然萬人辟易,君不見少年身旁周圍百姓商賈都唯恐避之不及。
雖然一些平頭百姓並不知為何如此,只是直覺告訴自己離這少年遠一點比較好,而一些有江湖行走經驗的商賈草莽之流便明白此因為何。
“殺氣~”
這少年身上殺氣太重,很難想像一個十五六歲面容清秀的少年身上怎會有如此重的殺氣,此種情景令他們心生警惕神情肅然,皆明白此間少年必身懷不俗武藝,且觀之面容氣質怕是不好相與,因此皆潛意識的遠離此人。
少年名為“李炳,”乃棲鳳鎮李家村人氏,虛歲十六,年幼之時村裡遭遇匪患以致雙親離世,廟堂親族死傷殆盡,自幼食百家飯苟且度日得以生長,但百家飯豈是那麼好吃,其中心酸不足為外人道。
自幼就飽嘗世間人情冷暖的他漸漸悟出一個道理,要想在這世間活的自在逍遙,就別太在意這世上的規矩,心中不能給自己種下太多束縛,否則下場一定會很凄慘,就好比眼前這位進城賣菜謀生的老漢。
想到這李炳目光淡然的又瞟了一眼老漢,只見其已經收拾好散落的物品,隨後咬牙顫顫巍巍挑着擔子規規矩矩入人群之中排隊,這次倒是沒人擠壓老者,許是憐憫或是不忍,誰知道呢?
此時青壯軍官已經帶領着幾名士卒巡視到李炳跟前站定,見李炳前後周遭兩臂之長半徑內形成的空曠地帶,眉頭微皺沉默不語。身後幾名士卒也都沒吱聲,他們都不是傻子,只見這少年雖然年少但三尺鐵劍明目張胆拿在懷中,手腕足下都纏有束帶一副江湖武人的打扮,且氣質一看就不是易與之輩。
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從少年人的氣質中覺察到了熟悉的氣息,要知道他們本就是軍伍丘八誰人手中沒有沾過人命,見過鮮血呢?可對面之人那濃郁的殺氣比他們還重,這說明什麼?不言而喻!
俠以武犯禁
雖說西晉對於民間各種鐵器有着明文規定,對各種刀兵劍器更是絕對禁止,但朝廷法度對江湖武人的約束力幾無可能,因此各地州府郡縣官員遇到這種情況除非有把握將其拿下,否則一般都會選擇無視,畢竟一但將其得罪又拿之不下,此種後果他們也承擔不起。
李炳神色漠然似笑非笑地抬眼靜靜地看着身前幾名軍士也不說話,好奇對方會做何選擇?
須臾之後只見青壯軍官暗中一咬牙,舒展眉間抬腿邁步與李炳錯身而過,他選擇了無視!此舉雖然會讓自己在手下士卒面前掉些顏面,但好過丟掉性命,要不是跟前少年太過年輕,他都不會在其面前有片刻逗留。但少年身上殺氣實在太重鋒芒畢露幾成實質,此種情況只怕其人手下已不下百十條人命在身,這種人自己得罪不起。
淡淡看着幾人錯身向後行去,李炳漠然的面容神情毫無波瀾,沒有不屑更無嘲諷,有的只是深刻骨髓的冷漠以及眼中一絲極難察覺的殺意,那是對生命的漠視。
對他而言,凡俗百姓不過螻蟻草芥視之如豬狗。
雖說自己如今也是螻蟻之流,一念及此無名火起,莫名地內心深處戾氣驟然湧出,強烈的不甘也隨之而來。
自幼生長此方世界,方明白世間之精彩。
三年前此間陸地最負盛名的三大仙門宗派,流雲宗、花間谷以及契空島正值吸納新鮮血液為仙門增添新秀儲備人才之際,此等盛況百年難得一遇。
西晉、東周以及南梁三大王朝,各州各府皆有仙宗門下修士到訪。大陸周邊各個小國境內也風起雲湧,整個巽風大陸躁動異常。
時節鳳鳴府外上空流光劃過天際,一行仙人修士破空而來,頓時整座城池人聲鼎沸,各縣各鎮鄉野之間人群聞聲而動,得知仙人招徒境內青少聞風而動。
那年李炳自不例外,風風火火趕到鳳鳴府,方才得知是流雲宗門下修士到訪招徒,那年李炳因為心性根骨奇佳有幸入選,整個鳳鳴府境內算上李炳入選者不過雙手之數,內心喜悅不必言說。
時年李炳年方十二,尚不及舞勺之年,第一次登上傳說中仙家法器“雲霄飛舟”於萬丈高空之上,雲海之巔俯視下方蒼茫大地芸芸眾生,此種震撼透徹心靈,即使以李炳的成長經歷亦感到自己的卑微與弱小,以及內心深處涌顯的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亦是那年,流雲宗山門下,問天石旁,李炳伸手觸摸其上,問天石毫無反應,沒有異像亦無光華,震驚、絕望,以及滔天般的不甘情緒蔓延而來,使李炳控制不住地落下了悲傷的淚水。
周遭來自各地同行少年的嘲諷、漠視、不屑、憐憫等等各樣目光的打量。只覺得天突然塌了,李炳不知自己是怎麼被送回鳳鳴府的。
大道無情,長生無望。
六歲家破人亡,自幼孤苦無依,東村乞討西街祈食,與狗相爭,受盡白眼卻也頑強的活了下來。九歲猛醒一怒殺人,是對世道的抗爭,對命運的宣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婦,李炳只是略微顫抖地扔掉石頭蹲下身對其屍身輕輕道了一句誰讓我餓了。
因此雖然長生路絕,而天性使然,即使求仙無望,但李炳的沮喪並沒有持續太長光陰,哪怕今生只能作為凡人,也要在凡俗紅塵之間活的自在逍遙。
許是天可憐見,亦或天道有情?李炳偶然發現自己竟有超凡的武道天賦,先天八脈具通奇經順暢,此為修鍊凡俗武藝吐納之術的絕佳本錢。
事實證明確也如此,江湖上一般粗淺普通的內修法門,凡俗銀兩即可換得,一些江湖上頗有些名氣的武技亦能使用黃白之物求得。
對於黃白之物,李炳真心覺得不難,隨取隨得,無非就是打家劫舍殺人取財罷了,這就是掙脫束縛看透規矩的好處,朝廷法度李炳視之如無物。
三年來憑藉過人的機警迅速斂財,換取了一些粗淺的呼吸吐納功法與武技劍法,短短時間武藝突飛猛進,時至今日李炳的武道修為在凡俗之中已達二流巔峰水準,說道出去簡直駭人聽聞。
照常來說凡俗之中江湖武人,沒有個十數載勤練苦修想達到李炳如今的水平簡直痴心妄想。但受限於功法的平庸,進階一流的機緣過於渺茫,因此李炳不得不停下苦修出山另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