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咱們仨
“嗶嗶嗶嗶—嗶呦嗶呦嗶呦—滴唔滴唔—”
“這動靜兒....怎麼這麼耳熟啊?”
吳瓊邊跑邊想,待他靠近公交站時,看到公交站邊橫着一個嗷嗷作響的黑色電瓶車。
“林語?”吳瓊不解地望着一個人影,“他在那兒扒拉什麼呢?”
電瓶車邊,蹲着一個長相干凈,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一身白衣黑褲的男生,皮膚白皙到讓吳瓊覺得沒準兒能用他來發光發電。
只見,男生正用他那修長的一隻手緊握着棒球棍,另一隻手則不斷在電瓶車上摸索着什麼。
“林語!”
“哎?吳瓊?”林語又驚又喜地來回掃了掃,“你們倆怎麼碰到的?我跟張雪還說要去找你呢。”
“這個問題現在不重要,等會兒再說。”吳瓊嫌棄地盯着林語鍋底一般臟髒的黑手,“你在這兒扒拉什麼呢?我天,你這個手還能不能要了啊?”
“對了,你們快來幫我找找,這警報聲到底怎麼關?”林語不知所措地指着電瓶車,“這電瓶車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自己突然就倒了。”
“找什麼找,還不快跑?你這一天天的想什麼呢?”吳瓊無語地一把拉起林語,“這麼大動靜兒,方圓幾里地的殭屍眼瞅着就要趕過來蹦迪了!”
而正如吳瓊所說,殭屍從四面八方一點一點涌了出來,彷彿突然被誰從別處傳送到此一般,正源源不斷地往外冒。
“哈啊——”“哈啊啊——”“哈——”
“我去,這附近原來藏了這麼多殭屍啊!”
這一路上,吳瓊只見到零零星星幾個殭屍,原以為這附近沒什麼殭屍,還暗自慶幸來着,但這瞬間湧出的一片片殭屍,讓吳瓊徹底傻眼了。
“不是吧?小胖?”
吳瓊從眼前各式各樣的殭屍之中一眼就掃到了那個他最不想見到的老朋友——小胖。
此時,小胖那張慘白髮青的臉上掛着一隻被撞出眼眶的,全白了的眼珠子,就那麼隨着它的腳步一步一晃地在臉上來回蕩着。
小胖原本的那張大臉,還有它那鼓得高高的肚子也已經被撞得整個變了形,眼見小胖正半張着血盆大口慢慢朝吳瓊走來,吳瓊彷彿已經聽到小胖混雜着血腥味的‘哈啊’聲。
“我去,這也太噁心了。”吳瓊皺巴着整張臉環顧一圈,“哎?那兒沒有殭屍,快往那邊兒跑!”
吳瓊頂着一身冷汗,連忙拉着林語跟張雪開始朝反方向一路狂奔,只見三人身後不遠處,殭屍一點一點聚在一起,頓時形成了黑壓壓的一大片。
“不行,一直這麼跑也不是辦法。”吳瓊擔憂地四處望了望,“咱仨得趕快找個地兒躲起來。”
隨即,三人邊跑邊尋找可藏身之處,可這放眼望去,周圍全都是圍牆和花壇,根本就沒有合適的地方可以讓他們臨時躲一躲。
“哎?你們快過來!”張雪興奮地站在前方拐角處指着什麼,“那兒有輛公交車!”
吳瓊聞聲跑到拐角處,順着張雪指的方向看到一輛停靠在馬路正中央的,車身通體紅色的雙層公交車。
“嗯?這公交車怎麼停在路中間啊?”
吳瓊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連忙跑到公交車邊從大敞着的車門飛快上車后,用力旋轉了兩下門邊的一個紅色按鈕。
“噗呲——”
隨着‘噗呲’一聲,車門緩緩關上了。
“幸虧我見多識廣,要不咱仨今天都得翹....”
吳瓊說著說著,突然被張雪猛地拽了一把,一屁股坐到地上。
“疼疼疼。”吳瓊吃痛地揉着屁股,“張雪,你幹嘛啊?摔死我....”
“噓——你快閉嘴吧,咱好不容易把殭屍甩在外面,你可別再把它們給叭叭過來,把車給咱掀了。”張雪悄悄探出頭掃了掃窗外,“到時候你就不用怕被殭屍咬死了,我先打死你。”
“我去,你要不要這麼暴力....哎?林語呢?”
就在吳瓊剛打算跟張雪再大戰八百回合時,一扭頭竟發現身邊怎麼少了一個人?
“我在這兒呢。”林語從後排蹲着慢慢挪了過來,“我在你關門的時候,去後面掃了一圈,雖然最後一排躺着一位大哥,但已經沒什麼了,這一層現在是安全的。”
吳瓊跟張雪聽罷,用八百年才會有那麼一次的默契,同時向林語比了個贊。
“砰—”“砰——”“砰—”
就在這時,三個人的耳朵里猛地扎進幾聲斷斷續續地撞擊聲,三人聞聲立刻又壓了壓身子。
窗外,殭屍們開始陸陸續續地從車身兩旁經過,吳瓊看到殭屍們的影子透過車窗映在地上,一晃一晃地從眼前緩緩掠過,時不時有幾個殭屍撞在車身上,撞得車子‘砰砰砰’直響。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待殭屍逐漸變少之後,三人才小心翼翼地佝僂着身子,順着樓梯慢慢走向公交車的第二層。
吳瓊跟在最後上着樓梯,好奇心驅使他回頭看了一眼林語所說的那位後排大哥,只見最後一排座位上正斜坐着一個已經被人開了瓢的殭屍,整張臉已經模糊到看不清五官了。
“咦~”
吳瓊見狀猛撇了撇嘴,忙拿起手中的平底鍋擋在面前。
【公交車二層】
三人上到二層后頓時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們發現二層空空如也,只有散落在四處的各種雜物。
“也是,要是我我也跑,誰還留在這上面等死啊。”吳瓊自言自語着席地坐了下來,“你們快過來坐啊,可別再被哪個脖子靈活眼神兒好的‘大哥大姐’一抬頭給瞅見了。”
隨即,三人圍坐在一起輕聲聊了起來。
“哎?話說你哪兒來的棒球棍啊?”吳瓊好奇地盯着林語手中的傢伙,“這可一點兒都不符合你文縐縐的形象,我們林老師什麼時候開始打棒球了啊?”
“害!這是我一個學生的。”林語眼中閃過一絲悲傷,“說來話長啊,等以後有時間了,我再慢慢跟你講。”
“好,我等着。”
吳瓊看着林語一臉的傷心與難過,便沒再繼續追問什麼。
“天黑了。”吳瓊些許落寞地望着窗外,“天黑了....”
窗外,天色一點一點暗了下來,一片片火紅色晚霞漸漸褪去顏色,最後就只剩下一抹抹白,正不斷輕撫着懸在半空中的那一輪明月。
林語跟張雪戴着情侶手錶,只見二人聞聲同步地看了一眼時間。
“吳瓊,白天還好,夜晚出行對咱們不利,太危險了。”林語拍了拍吳瓊的肩膀,“咱仨就先在這兒躲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再出發吧。”
“晚上更危險?我看它們也不怕光啊?大白天的不也‘哈啊’地挺嗨的嘛。”吳瓊一臉不解,“這晚上怎麼就更危險了?”
“據我們所知,剛轉變的殭屍還未適應亮堂的環境,會在白天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到日落之後再出來活動。”張雪輕聲解釋着,“所以一到晚上殭屍就會蜂擁而出,跟白天根本沒法比。”
“我天,那到了晚上這外面豈不是熱鬧得很?”吳瓊撇了撇嘴繼而看向二人,“對了,你們現在有什麼打算?我要回老家找我媽,咱仨老家都黏在一塊兒,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啊?”
“害,我們也正有此意,但問題是還不知道要怎麼回?”張雪惆悵之餘嘆了口氣,“你也知道現在的情況,所有公共交通都已經癱瘓了。”
“放心,這我都想好了,就我搬家前住的那個小區,我之前不是跟你們說過小區附近正在建高鐵嘛,那時候我可是天天趴在窗前看啊,你們還記得那個高鐵叫什麼嗎?”
吳瓊興奮地在半空中來回比劃着,朝二人繼續解釋着自己的回家大計。
“京沈高鐵!京哈高鐵的一部分,再加上我現在手裏還有地圖,只要咱沿着這條高鐵走就肯定能走回老家啊!”
“哎?我好像之前聽我媽說過瀋陽那邊兒正在建高鐵來着。”張雪側了側頭,“現在通車了嗎?我已經太久沒回家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你管它通沒通呢,我記得我搬走的時候軌道什麼的都已經鋪好了。”吳瓊兩眼閃着光,“咱又不是要坐高鐵回去,咱仨只要沿着軌道一路走回去就行了。”
“對哈!”
“張雪我記得你家是瀋陽的吧?京沈高鐵終點站不就在瀋陽嘛。”吳瓊笑着繼而拍了拍林語,“等到了瀋陽把你送回家后,我跟林語就繼續沿着京哈軌道回延吉就行了,這不分分鐘的事兒。”
“嗯,我覺得吳瓊的這個計劃不錯。”
林語聽罷,扶着眼鏡贊同地點了點頭。
“吳瓊,我也覺得你的這個計劃可以。”
“那咱們仨就說好一起回家了哈。”吳瓊說著說著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般猛翻了翻背包,“收音機!差點兒就把我那大寶貝給忘了。”
“收音機?”林語驚訝地看着吳瓊手中的紅色收音機,“你這哪兒來的收音機啊?”
“我從保安大爺那兒捨命討來的。”吳瓊全神貫注地來回擺弄着收音機,“你們之前有收到過避難通知之類的嗎?讓咱們躲到哪兒去或者怎麼求救那種。”
“一開始收到過幾次疫情防控通知,停電斷網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張雪輕輕搖了搖頭,“至於那種應急廣播,我們倆一直都沒有收音機,所以不知道有沒有。”
“沒事兒,咱仨現在就一起試試。”
三人滿懷希望地將收音機圍在中間,慢慢將音量調到最小后,輕輕按下了開關。
“呲—”“呲呲——”“呲—”
但無論吳瓊怎麼切換頻道,除了斷斷續續的電流聲外,並沒有聽到任何有用的聲音。
“嗯?怎麼回事兒啊?”
吳瓊不甘心地將天線扯出來,來來回回擺弄了好久,但收音機依舊‘呲呲’作響,並沒有出現不同的聲音。
“這可是我搭上半條老命才換來的啊。”吳瓊失望地擰着一張臉,“沒想到到頭來居然一點兒屁用都沒有。”
“沒事兒,沒事兒。”林語忙笑着安慰,“咱以後可以再試嘛,總會有用得上的時候。”
“對啊,你一個大男人哭喪個臉像什麼樣兒啊?”張雪說著說著突然一臉驚愕地盯着吳瓊的脖子,“哎?那不是....”
此時,張雪藉著窗外透進來的一絲絲月光,看到吳瓊脖子上戴着的,正露在衣服外的那條銀白色貝殼項鏈。
“張雪,你怎麼的?突然不會說話了?不是什麼不是?”
吳瓊察覺到一絲異樣抬頭看向張雪,以吳瓊對張雪的了解,她是絕對不可能懟他懟到一半突然就這麼停下來的。
而就在吳瓊看到張雪此時此刻的表情,並順着張雪的視線看到暴露在外的貝殼項鏈時,吳瓊原本還帶着一絲調皮的表情瞬間褪去,眼底頓時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吳瓊....”張雪微微紅着眼眶,“你,你還沒....”
吳瓊不語,飛快地將貝殼項鏈塞回衣服里,彷彿這條項鏈是什麼不能讓別人看見的東西一般。
“吳瓊,我跟林語其實一直都想聯繫你的,但我們太了解你了。”張雪微微垂着頭不敢直視吳瓊,“畢竟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還沒等張雪說完,默默坐在一旁的林語一把握住了張雪的手,並朝張雪猛搖了搖頭。
張雪見狀,也就沒再繼續說什麼了。
此時的吳瓊面無表情地靠着塑料座椅席地坐在那裏,眼底漸漸籠起一團團迷霧,沉默着就那麼沉默着望向窗外。
四下一片寂靜,耳邊一點點傳來彼此的呼吸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吳瓊突然轉過頭滿臉掛着壞笑開口了,彷彿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彷彿吳瓊依舊是之前那個沒心沒肺的吳瓊一般。
“今晚就由我跟林語輪流值夜好了,我負責前半夜,林語負責後半夜,雖說這車裏挺安全的,但以防萬一嘛。”吳瓊挑眉指向窗外,“我這麼一個魅力四射的大活人放在這兒,保不齊被哪個殭屍惦記着呢。”
“嘔——你就可勁兒噁心我們吧。”張雪順勢接過吳瓊的話,“還有你是不是把我給忘了?怎麼?我不用值夜啊?”
“你就拉倒吧,一天天睡得跟豬一樣。”吳瓊嫌棄地揮了揮手,“不對,豬都沒你能睡,漬漬漬漬。”
“你說誰是豬?你才是豬呢!你....”
“好了好了,你倆別鬧了。”林語一邊勸着二人一邊翻着背包,“我這兒還有點兒餅乾和水,咱仨今晚就先用這些墊墊肚子吧。”
“嗯,現在也只能這樣了,有的吃就不錯了。”
吳瓊說罷,也從背包里翻出一些吃食,大家圍在一起開始吃了起來....
深夜,吳瓊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擋風玻璃窗前,彷彿分分鐘就要與黑夜融為一體般,就那麼靜悄悄地浸在了一片漆黑之中。
此時,張雪正披着林語的外套橫躺在最後一排休息,林語則坐在她前一排座位上休息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語醒了,回頭看了一眼張雪后,輕手輕腳地走到吳瓊身邊坐了下來,二人就這麼隔着窄窄的過道沉默着一起坐了一小會兒。
一旁的吳瓊正隔着衣服一邊撫摸着貝殼項鏈,一邊面無表情地望着窗外。
“吳瓊,你還好嗎?”
“嗯。”
吳瓊這聲似有似無的回答,讓林語一度以為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你如果心裏難受,可以跟我說....”
“好了,林語,你不要再說了。”
還沒等林語說完,吳瓊便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林語被吳瓊剛剛一閃而過的痛苦表情驚得瞬間愣了愣。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多嘴的....”
“林語,該你值夜了。”吳瓊面無表情地慢慢起身朝後排走去,“我去後面休息了,你有什麼事兒就叫我。”
林語心酸地望着吳瓊的背影,搖了搖頭。
“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