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5回 氣拔山河顯神通
嵩山少林寺之門,朱牆墨瓦,雙獅擁立。顯得如此的莊嚴古樸,肅穆儼然,門外八十一梯層層分明,兩旁寬闊。門前九梯,兩邊各站九名僧人,手握棍杖,單手杵起,雖雙眼閉上,亦掩蓋不住十八僧的神武英明。單是這番景象,便已顯這武林泰山北斗之威望,名門正派之聲譽,非任何幫眾可與之比肩。
然少林戒備森嚴,但平日亦也只是數位武僧立於門口,而今日卻是這威武的十八棍僧作陣,想必是那三十年後又即將召開的‘屠蘇護邦大會’的緣故。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但這莊嚴威武的陣勢亦是讓這八十一梯上下周圍顯得森嚴凜然,一身穿白衣勁裝,風塵僕僕的男子扶着一黃衫女子,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
他抬頭瞧去,面對這看來可望不可及的寺門,心裏也沒有太過驚訝,倒是微微一笑,嘆了口氣:“少林寺果非等閑之地,靈鷲宮上多數女子,顯不出這陽剛之氣,丐幫雖乃天下第一幫,可均為乞丐,幫眾閑散,且戾氣頗重以致也無這般祥和之象,兩派都實難以比得上這山林門風。”
“慕容哥,若能不用強的,便儘力免之。”
“瑩妹說的我自然了解,這佛門重地,能不動干戈是最好,但此番事況,想佛祖也未必能勸阻的了。”
這梯下之人便是慕容明與段絮瑩倆人,段絮瑩體內寒毒壓抑已然極致,再輸真氣護心脈,也沒有用處了,幸得已趕到寺門前,能否救下,便要看慕容明的舉動。
慕容明神情擔憂,往懷裏掏出一瓷瓶,倒出一顆廣陵仙芝丹,道:“眼下已到寺門,待會難免要動手,不能再為你輸氣了,且如今的狀況,即便輸氣也是無用,這廣陵仙芝丹倒也可以暫壓你的傷,且能恢復點力氣,只是它的藥力乃陰柔調解,短時間內起效,可實際對你的寒毒本無益處,但要撐到見方丈之時應是無礙的。”
段絮瑩點頭,道:“若你有何損傷,即便方丈肯救,我也不允接受。眼下便是不能讓你有絲毫擔憂。你便放心應對吧。”話完拿起了藥丸,含服而下。
慕容明含笑點頭,后朝着梯上運功喊道:“晚輩姑蘇慕容,拜見少林各位神僧。”
這一喊,音浪連綿不絕,少林門內百戶寺院,也是聽的清清楚楚了。十八棍僧瞧梯下之人這般內力,禪定之容亦也微微變色。
待這迴響弱下,一條人影驀然飄來,人落聲出:“阿彌陀佛,如方丈所料,慕容施主果然提前時日來到本寺。”
慕容明不慌,笑道:“慧智大師有禮,這‘屠蘇護邦大會’是針對於我,雖有東道主作邀,可若這眾矢之的之人未到場,大會又如何進行呢?我此番倒也為少林寺的威風略盡綿力。”
而後又傳來一聲:“若施主認為武功奇高,便敢無視武林群雄,想要橫行無忌,是萬般不能。”
慕容明尚未瞧到來者,便聽其所發之聲雄厚有力,可知來人內力深厚,定又是少林的一位高僧了,再笑道:“這位大師之言語,倒像是在關切晚輩,我慕容明先行謝過大師。”
那和尚徑直從寺門走了出來:“妖言惑眾,方才話語乃勸施主莫要動起妄念,無謂相爭,請自封穴道,跟隨貧僧進寺內罷。”
段絮瑩眼眸一撇,虛弱笑道:“慧靈大師乃戒律院首座,言辭當是嚴厲,但這話語未免太過自負,即便爾等齊上也未見能傷我慕容哥半毫,談什麼自封穴道。”
慧靈道:“若是束手罷斗,
少林寺佛門重地,即便是滿手鮮血,也不會取其性命,囚禁在少林中懺悔過錯,還能留下一命。”
慕容明呼出一口氣,道:“我本無過錯,又何須懺悔。”
慧靈和顏銳色:“慧言,慧通兩位師弟的均喪,慕容施主如此不經荒誕之言語,是要貧僧等動手了。”
慕容明擺起了手,道“慢,晚輩有一法子,既可罷斗,又可擒下我。不知兩位大師意下如何。”
慧靈,慧智兩人相覷一眼,亦無道話,慕容明道:“這位是大理段皇爺之女,大理郡主,她身受重傷,只有少林內功可救,望少林神僧念其大理段氏身份,救助於她,若兩位大師應允,晚輩定自封穴道,任由大師處置。”
段絮瑩恐道:“慕容哥,這不可!”
慕容明關切道:“你的寒毒已壓制不下,若再不得治法,到時我即便不受擒,你毒發無救,我還有何生存之望。”
段絮瑩閉起雙眼,落下了淚,慕容明搖了搖頭:“沒有什麼比你的性命更重要,你放心,你爹爹跟虛竹子前輩都知情幕後一切,我只是暫押少林,無性命之憂。日後誤會解清,自然解禁,而你性命也能得保,兩全其美,何不為之?”
見段絮瑩又是使勁搖頭,慕容明乾脆挽抱着他,施展輕功爬梯而上,不落一瞬便到了十八棍僧梯前數階,僧人見其箭步而來,立時甩棍橫檔,慕容明則將段絮瑩往前一推,她身子便凌空而起,飛去慧靈,慧智上空,跌下之際,慕容明施展白虹掌力,徑前打出一掌,勁道不強,卻穿過十八棍僧,將掉落的段絮瑩身子接了下來。慧靈、慧智瞧見這般身影手法,不由地大吃一驚,想到少林七十二絕技,亦無哪一門可以凌空擊出掌力,曲直如意的攻去。
十八棍僧道其發難,前面數位立即奔下數梯,接着一同大喝一聲,舉棍相對,這十八僧人以內力發出的聲響,音量震天,雖無慕容明內力傳音之妙,但亦使得現場塵風忽起,讓敵肝膽俱裂,這番氣勢,站於此陣之中,與其相鬥之心便已先滅去一半。
慕容明兩邊瞧去,這十八棍僧亦非將他團團圍住,乃東一簇,西一撮,看似方位交錯,雜亂無章,實然暗含極為厲害的陣法。
慕容明道:“方才之策,不知兩位大師應允與否。”
慧靈瞧了段絮瑩一眼,眉頭皺了一下,后道:“女施主身中奇寒之毒,貧僧無能為力。”
慕容明壓下不安,雙手一揖:“那煩請大師引見慧榮方丈,興許方丈大師能有法子。”
慧智道:“那就先請慕容施主自封穴道,貧僧自會稟報方丈師兄。”
慕容明擺手道:“大師且慢,晚輩要確知方丈是否能施以援手,若至時也無法得解,那晚輩就不能待在少林,段姑娘的性命實在不允片刻耽擱。”
慧靈厲色道:“姑蘇慕容果然狡猾奸詐,你武功奇高,若就這樣讓你進寺內,後果如何能料,現下不管你束手就擒也好,臨陣脫逃也罷,均都由不得你了。”
慕容明急道:“晚輩可以不進寺內,但就請掌門方丈出來,為段姑娘診治。”
慧靈怒道:“少林方丈豈容你隨意叫使,給我拿下!”
棍僧一聽號令,揮動木棍,梯間勁風排空激蕩,僧衣亂飄,慕容明瞧着是眼前一花,接着全身都感到無形的壓迫之力,這十八棍僧顯然內力相聚,彼此融合,使將出來,猶如排山倒海,力挽狂瀾。
少林這鼎鼎大名的十八羅漢陣法,先是聚齊內力,一旦發動攻勢將連綿不絕,永無休止。這十八個內力高強的棍僧施招,即時車輪打去,縱然不被打死,時間久了,也要被累死。面對這陣法,若無何巧應之策,來個硬拼,即便你神勇無匹,有蓋世氣魄,終究也得落個筋疲力盡,束手被擒的下場。
慕容明眼疾手快,立時出手攻去左邊的棍僧,掌到中途,上下的兩位棍僧立時推棍擋去,背後棍僧亦又抽棍舉打而來,未想到方才壓迫重於山嶽,而獨自行動時又是動如脫兔,行雲流水。
攻去左旁的掌力原是虛招,慕容明驀然轉身,朝着打來的四位棍僧施展憐星摘月手之空手奪刃式,以此想打落棍僧的手中木棍。雖他出招前便有此打算,可卻未如期許,在轉身之時,那本在前面的棍僧又舉棍呼呼打去。
慕容明但聞棍風,憐星摘月手亦無法施展,瞬時踏出逍遙玲瓏步,暫避其鋒,接着眾僧一同出招,棍影重重,雖招式並不足以說是精妙無雙,但招數上卻也佔據極大優勢,逍遙玲瓏步施展開來,卻也步步險着,如同對付六脈神劍那般。慕容明身影莫測,在棍棒中來回穿梭,雖大意不得,但旁人看其應付倒也無難處,這十八羅漢陣法竟也為難不了他。可知逍遙玲瓏步何等奧妙無窮。
慕容明躲去時心想:“強久下去乃下下之策,待這十八僧人打累了,我自己即便不累,但也終究是大戰過一場,梯上的兩位神僧,至時又如何應對?”
料到不妥之處時,他閃去重重棍杖,向後躍下了十丈,十八棍僧頓時湊成一排,又是大喝一聲,慕容明瞧其神韻,經過方才出招,竟無半點疲憊,想必定是那內力相融之效,十八人的內力,豈會那麼容易便消耗殆盡。
慕容明往上打出一掌,排成一排的首位僧人棍棒一掃,竟將他這掌力擋下。慕容明心思:“和十八人的內力,如同那山河之勁,可這番強強出招也勢必耗去不少,我便不強攻,來個以靜制動。”
慕容明杵在那,一動不動,亦不出手,也無退去之打算,十八僧人見他如此不經意,首位棍僧大聲喊道:“佛動山河!”
首位棍僧的后一位立即雙手握棍,橫放當胸,接着貼向第一人的背部,第二人亦然起勢,也貼了上去,第三人、第四人復而使之,頓時連成一條線,跟着大喝一聲,便一同奔下,腳步如風,沖向慕容明,橫棍推了下去。
這一推之力,非但聚集了十八棍僧的本身聚集的內力,再加上俯衝而下,如同泰山壓頂,河堤崩塌,其力道之大,當真不能用千斤萬兩來形容,說是可移山推海實不為過。
慕容明瞧着來勢洶湧澎湃,似已然料到,他毫無躲開之意,雙掌交錯,硬接去那十八棍僧的推下之力,頓時爆發一聲巨響。
這般場景,是讓人緊張的無法呼吸,慧靈、慧智聽起棍僧喊道‘佛動山河’,便已自信滿滿,當今現下,絕無任何人能擋下這一推之力,可一轉眼,現象又是讓他倆瞪大了雙眼。
只見這十八棍僧一推之下,慕容明不但沒有跌去,是連後退都未有後退一步,不,是連一寸稍移都沒有。只有身後的堅硬石梯忽然裂了開來,卻又不是僅裂開一縫,乃多處石階均現裂痕。
十八棍僧內力傾出,力量越來越大,而慕容明周邊的石梯,則越發不斷的爆裂開縫。十八棍僧瞧慕容明並無退下一步,心中覺得不可思議,當下又是用盡全身力氣,圓潤的額頭也開始大汗連連,滾珠而落。
慕容明周邊的石梯已是裂的不成模樣,可無論十八僧人如何用力,他竟也似無花絲毫力氣,像舉掌對着空氣一般。
單憑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與這氣拔山河之勢硬碰,加上這十八棍僧內力不凡,功力相融訓練有素,配合默契可謂天衣無縫。即便是來個數百人,也學其那樣傳力推去,亦無這般已達隨心所欲的融合之勁。
而幕容明的應對,卻如那心若冰清,天塌不驚,瞧來一點也不費力氣。梯上三人瞧見這番場景,沒有眉頭緊湊,也無大驚所色,反而是眼睛無神,瞧得呆了。
只見慕容明身後階梯爆裂之聲越來越小,隙縫也越來越少,顯然是那十八僧人的‘佛動山河’推力越來越弱了。
再過一會,那十八僧人神情難侃,汗流唇白,足見乃為虛脫之象,瞬時十八僧人無力倒下,連呻吟都喊不出口了,聲衰力竭。
慧智尚未回過神來,嘴裏喃喃道:“斗轉星移。”
慧靈聽后,問了句:“師弟說什麼?”
慧智又是字字壓重的再道一遍:“斗轉星移。”
慕容明這一着乃是用那‘斗轉星移’的功夫,巧妙挪移其勁道,使其原本往自身後推的勁道,變成向下壓,在人看來這力道如山的十八僧人,確實是在推慕容明,其然不知這當中巧妙,他們使儘力氣,卻是在推那石階。
慧靈回過神,道:“慕容世家的絕學,誰人不知,可未有想到竟然精妙如斯,連羅漢陣都奈何不了他。”
慧智嘆下一口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師弟亦親身領教過,今日一見,比起當日更是讓人嘆為觀止,練武之人能一睹這神技,倒也算是件幸事啊。”
他二人聲音雖小,卻也傳到了慕容明的耳中,慕容明一揖道:“晚輩這點家傳武功,讓兩位大師見笑了。”
慧靈眯眼道:“轉移內勁,巧挪力道。談什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慕容明心裏驚訝:“這慧靈大師的修為果真不容小覷,僅憑方才的情形,便已知家傳之法的奧妙。”又道:“慕容家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倒也並非全仗斗轉星移之法。”
慧靈不屑道:“其餘便是那所謂的道家心法,以此催動武功法門,實乃旁門左道。你先人盜我少林武功,早已傳遍武林,懂得少林武學,又有何出奇。憑着一斗轉星移的伎倆,橫行江湖,當真可笑。”
慕容明所修的小無相功,可謂是逍遙派的絕頂武學,斗轉星移更是從創下以來,便讓人聞風喪膽,其餘一身的武功,更是他娘親嘔心瀝血之作,現下竟被慧靈瞧不起。心下一怒:“少林確乃武林泰山北斗,可若因這名氣披身,便不懂那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實在可笑至極。”
慧靈怒道:“你竟敢辱我少林名聲。”這話一出,慕容明便瞧見他雙目迥然生光,僧袍無風自動,顯然是內力極為深厚。可因方才那一番激怒,他亦也有要動手的念頭了。當即哼笑:“晚輩並非辱罵少林名聲,語意為何,想必大師清楚的很。”話完便身法輕靈,閃過十八棍僧倒地的身體,箭步衝上石階。
慧靈哪裏忍得下這口氣,立即出手一招,使的便是少林擒拿之無上絕藝龍爪手。這龍爪手雖僅有三十六招,要旨便在凌厲剛猛,不求變化繁多,制敵迅猛霸道。經少林百年來千錘百鍊,實可說是不敗的武功。也難怪慕容明少時習密室武功之時,第一手所練的,便是這少林龍爪手。
慧靈見其箭步襲來,這一招乃雙手齊出,勁道剛猛無匹,欲要拿慕容明的左右太陽穴,太陽穴何等要害,可謂觸手即斃。這一手‘搶珠式’看似霸道,卻是虛招。慕容明果真身子一扭,閃了開去。接着慧靈反身欺近,右手迅速探出,這龍爪手十七招‘撈月式’直拿對方的風府穴。
慕容明又是一閃,慧靈一瞬不緩,直直攻前,一招‘搗虛式’亢奮凌厲,快捷無比。慕容明也是識得龍爪手威力的,相比降龍十八掌,其力道剛猛雖比不上,但卻無降龍掌那般須得積聚內力,施招之間留有細微空隙,乃招招連貫,綿綿不絕,與其比拼,實然不能硬拼。且如此剛猛又快的招數,使得斗轉星移一時也無法瞧准縫隙,施展反彈之術。便也只能逐步見閃。慕容明略微驚訝:“這龍爪手快捷無比,使得斗轉星移都未能施展,怪不得他竟敢瞧不起斗轉星移,此絕技面對這門功夫,倒實在是打蚊子喂象了。
慧靈這一記顯得太過不遺留力,身子往前竟控制不住,手爪抓住了慕容明身後的大樹。慧靈的手爪一扭,整棵樹榦竟是被其抓的粉碎,一顆大樹‘嘩啦‘掉落,轟隆一聲。
段絮瑩跟慧智瞧着,亦覺得這龍爪手的威力太過驚人。換作人體身軀被其一抓,豈有不斷骨殘廢的。出家人用此武功,怕是用來對付極為兇惡殘性之人了。
慧靈轉身道:“你躲躲閃閃的,難道是連那旁門左道的武功都使不出來嗎!”
慕容明見他如此瞧不起小無相功。心下又是怒氣一起,心道:“這龍爪手威力無窮,若真要以別的拳法取勝,當真十分艱難。我便依樣畫葫蘆,讓你瞧瞧小無相功的厲害。”揚角笑道:“晚輩只是瞧瞧大師的龍爪手練到何地步了,現下看來,倒也不外如是。”
慧靈怒道:“口出妄言!你若當真破得了貧僧的龍爪手,貧僧便回寺閉門思過,從此不踏出一步。”
慕容明正色道:“大師這話嚴重了,大師雖然招招要我性命,可晚輩卻不能不敬大師,若還要說旁門左道,那眼下晚輩便以三十六路龍爪手,來領教大師的高招。”
慧靈大喝一聲:“放肆!”腳步隨語而出,踏來沉重,便可知其已內力傾出,凌厲無常,欺身至慕容明跟前,雙手猶如狂風暴雨,將搶珠拿雲,捕風捉影,撫琴鼓瑟,批亢搗虛,抱殘守缺,一連十招使了出來,連綿不斷,絡繹不絕,施展開來可謂一氣呵成。
而慕容明並無躲閃,卻依式而出,招招竟是后發而先至,慧靈將這十招如一招般使出,如同一招有着十般變化,快速無倫,哪知慕容明比他更快,每一招雖是后發,但卻先抓去對方的穴道,讓慧靈大為驚訝。這龍爪手功夫講究攻敵迅猛,招招綿延不斷,施展途中是連一刻都未有躲閃的念頭,因其剛猛無匹,制敵迅速,對方僅能竭力招架,自身又何須要防,更談何要閃。可若有何招數逼施展之人有了要防禦躲閃的意識,那自身便也敗了。
慕容明的龍爪手比慧靈所使的要快,要精,要妙,這本來是剛猛的路子,慕容明施展路數時,竟在剛猛中暗藏陰柔,慧靈抖招凌厲以致不能及時收勢,而慕容明帶有陰柔之法,已到了返璞歸真,爐火純青的境界,收發自如更不在話下。
倆人所使招數一模一樣,無人能瞧出有半點區別,看來亦覺眼花繚亂。忽然招影頓停,慕容明五指已然握住慧靈的缺盆穴,慧靈覺着手穴一麻,力道全無。慕容明也無使勁,當下淺淺一笑。
慧靈這下大驚所色了,心裏慌亂思索:“龍爪手乃少林秘學,他竟然能后發先至,且出招手法的勁力、方向部位更是穩迅兼備,如下了數十年的苦功專研一般。這道家無上心法小無相功真有信手拈來,招數威力更甚原版的本事嗎?”
慕容明瞧慧靈六神無主,手指隨即縮回,道:“晚輩以少林派武功僥倖勝了半招,對少林派而言,並未失威。龍爪手高明至此,若以其他招式,恐難以佔得大師半點上風。”
慧靈以奇異的眼光打量慕容明,心中的那股恨意亦然淡下許多。慕容明又道:“晚輩不敬之意,還請大師多多包涵。”
此時竟傳來段絮瑩的大喊:“慕容哥小心啊!”慕容明轉身看去,只見慧智雙手作勢,是要打出涅槃掌,他嘴裏喊道:“慕容施主神功蓋世,便接貧僧一招涅槃掌如何!”話一完,氣聚丹田,喝的一聲,力道驟由掌心吐出,頓時周邊飛沙走石,塵風飄揚。慕容明即施斗轉星移,反彈內勁,倆股力道相碰,將段絮瑩都震退了去。慧智瞧對方武功奇高,此掌便也使出七成,而慕容明則未有用全力反彈,否然慧智即便不死,也要經斷脈裂,成為廢人了。
在他倆爭持不下剎間,忽然走來一人,身形極快的從梯下閃了上來,倆人不由地心頭大震,見他並無要停下,反而逐步走入勁道圈中,兩股內力對峙,身入此中,豈不片刻就經脈盡斷。
但場景卻又讓人瞠目結舌,那人走進圈中,掌勁便被其分了開來,似有一股力道形成一堵無形高牆,擋在了慕容明與慧智之間,接着他雙手一合,大喝一聲:“撤!”
雙方立時被勁道反震開來,向後倒退數步。慕容明心中一凜,抬頭瞧去,來人竟是那少室山下擋住自己前往少林寺的布衣和尚。他雙手合十,轉身朝着慕容明,笑臉相迎:“阿彌陀佛,慕容施主的武功修為已然達到返璞歸真,實在讓老衲佩服,龍爪手到了施主手中,竟然有如此之威力,剛猛中含陰柔,比擒拿法中的扳手攀腿,更具妙處。”
慕容明瞧他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又是覺得不可思議,到底是什麼武功,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立即又回過神道:“晚輩拜見大師,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布衣和尚擺了擺手:“施主懂得以七十二絕技來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以此破解七十二絕技,確實要比老衲這兩位師弟高明得多了。”
慕容明立時驚訝,又恍然大悟:“原來大倫法師所傳的破解七十二絕技法訣是因此而來,想來確實,少林七十二絕技博大精深,若不是以其人之道,還自其人之身,又能用何種武功取勝。”后又驚訝道:“慧靈,慧智是大師的師弟,那大師就是慧榮方丈?”
只見慧靈,慧智雙手合十一揖,慧智道:“師弟魯莽糊塗,幸得以師兄施展金剛不壞,阻去攻勢,否然師弟定然要傷及自身。”
慕容明瞪大眼睛:“方丈大師居然練就金剛不壞神功!”
慧榮合十道:“練氣強身罷了,實乃說不上何絕妙高招。”
慕容明思索:“金剛不壞護體神功,可說是少林派內力的頂峰了,練至登峰造極之時,周身便有一層無形罡氣,任何襲來的兵刃暗器,勁道內力,尚未及身就已給震開,這等高深內功,近乎傳說了。若大師真的一點招式也不會,那這麼多年來參悟此法門,說是練成也不會有假。世上能傷害他的怕是無人。”當即欲要跪下,口中喊道:“請方丈大師救救……”
慧榮立即袍袖一拂,這一拂之力,輕柔渾和,絲毫無半分霸氣,便將慕容明托起,慕容明竟也跪不下,站了起來。慧榮道:“慕容施主不必着急,老衲定會施以援手,請隨老衲入寺。”
慧靈,慧智倆人慾要勸阻,慧榮道:“這位慕容施主的功力,已達摘葉飛花便能傷人,揮綢成刃可取性命。其小無相功的修為可謂前無古人,兩位師弟均與那人對過招,難道現下還不能分辨么。”
慧靈道:“就是因為倆人武功一脈,因此……”
慧榮又道:“武功是一脈,那心境呢,方才至此,他可有傷害過任何一條人命。我佛慈悲,兩位師弟切莫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讓施主笑話了。”
慧靈,慧智心下思索,眼前這人與江湖中傳言,以及來大鬧少林寺的‘姑蘇慕容’實在相差太多。一時也不知道何。
慕容明道:“這裏也並無外人,晚輩就此相告,殺害武林中人的兇手,就是吐蕃王子,大輪明王的徒弟。”
慧榮呼出一口氣:“以明王懂得小無相功來說,此事倒是不假了。這出於吐蕃明王口中的小無相功,老衲初時是半信半疑,直到那人那日大鬧我少林寺,老衲才瞧得出來,當時已覺不可思議,無料今日有幸能睹慕容施主所使功法,更讓老衲大開眼界,果真是天下至高武學。”
慕容明道:“大師過獎了,相比大師練就的金剛不壞,即便晚輩學得天下所有招式,也傷不了大師半毫。”
忽然,段絮瑩支撐不住,虛弱倒地,這夏日火熱,她竟也全身發冷,發抖,嘴唇呼氣,頭髮亦結起了霜,顯是寒毒發作。慕容明走前扶起,心裏忐忑。手碰衣角,自身亦覺寒冷難當,若不是廣陵仙芝丹,怕此刻段絮瑩早已一命嗚呼。
慧榮緊接道:“段施主的傷勢不容耽擱,請隨老衲進寺吧。”
慕容明扶着段絮瑩,五人一同進了寺內,來到了慧榮方丈居所,慧榮瞧段絮瑩傷勢,把了把脈,慈祥的臉容皺起了眉:“好凌厲的奇寒之毒,怕是世上無藥可救。”
慕容明驚訝道:“難道是連大師都沒有法子。”
慧榮搖了搖頭:“老衲與已故師弟慧言亦常鑽研佛法,可至此都沒見過這奇寒之毒,到底是何人讓段施主中了毒。”
慕容明竟顫聲道:“是…是那幕後黑手!”
慧靈,慧智大驚相覷,心想:“他竟然有這等毒功,少林寺除了方丈師兄怕是無人能抵,那日為何又要逃走。”
慧榮道:“先不談如何中毒了。老衲想問慕容施主,是否曾為段施主輸氣抵禦寒毒?”
慕容明點了點頭:“若不以此之法,怕妹子也到不了這少林寺了。”
慧榮咳了一聲:“若是一開始老衲能以純陽內力化去,倒也能治癒無礙,可如今慕容施主輸氣壓住寒氣,雖說一時也不會發作,但寒毒聚集,威力更甚,一旦毒發,那是任何法子都壓不住了。”
慕容明六神無主:“是我害了瑩妹,是我害了她。”
慧榮道:“慕容施主切勿這樣想,除非老衲在場,否然若不用此法先穩住心脈,恐怕段施主現下也見不到老衲。”
慕容明暗自垂淚,慧榮道:“如今唯一法子,便是要將段施主身上的寒毒引出,全數引到老衲的身上。”
慕容明驚訝道:“那大師豈不就……”
慧靈、慧智齊喊:“師弟力勸方丈師兄,萬萬不可!”
慧榮擺手道:“此毒在我身上亦不會要了老衲的性命,僅是日後要受這寒氣侵擾。
慧靈,慧智一聽,大驚:“武林大會轉眼便到,方丈師兄決不可以身犯險。”
慧榮嘆下一口氣:“受上代神僧點化,老衲棄七十二絕技於身外,僅練氣強身,方得以有這樣的功力救女施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兩位師弟乃少林首座,怎能不懂這番道理。”
慧靈道:“可若為救人,傷了師兄的身子,那少林又當何人主持,武林大會又如何召開。”
慧榮道:“如今江湖真相已然大白,這武林大會交由兩位師弟主持,沒有什麼不妥。且這寒氣到了老衲身上,僅讓老衲不能提氣,三年五載便可去除。不會傷及性命。”
慧靈,慧智見慧榮方丈執意如此,也不再相勸了。慧榮握住段絮瑩的會宗穴,運氣起來,將段絮瑩體內的寒毒盡數吸盡自己體內,片刻不到,段絮瑩的臉色已漸漸紅潤,意識也恢復過來。而慧榮則墨眉轉白,口唇發紫,讓人瞧來擔憂。
段絮瑩恢復后,立時跪了下來。慕容明也跟着跪下,一同向慧榮磕了頭。慧榮虛弱的招手,示意他倆快快請起。
慕容明扶着段絮瑩站了起來,道:“大師這吸取之力,莫非是道家的北冥之法。”
慧榮虛弱道:“久聞北冥神功,吸取內力,當真是道家的至高武學精要。老衲的這一記並非北冥神功,乃易筋經中的空谷納海之法。”
慕容明低下頭沉思:“這易筋經,算是娘親從未見過的武學了。原來易筋經也有這北冥吸取之功效,名為‘空谷納海’,世間武學真是一山還有一山高。”
慧榮道:“慕容施主知道老衲原本要阻擾你上山,而後卻又由得你嗎?”
慕容明搖了搖頭,這也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實情。
慧榮道:“老衲試你武功之時,便已覺這江湖凶殺案並非你所為,你的武功比起那日來侵犯寺內的人,要高明得多,且施主宅心仁厚,出手處處留有餘地,掌握分寸,哪裏同那大奸大惡之人。身上的戾氣,亦是關心急切之故,可若由老衲來說明一切,即便兩位師弟聽從,也是無瞧出實情,心裏沒有底氣。至時在那英雄大會上,更是無法服眾啊,因此老衲便讓你親身上少林,讓倆位師弟試你武功,便能讓這他倆對這實情瞭然於胸。”
慕容明苦笑了起來,慧榮懂得他心裏所想,笑道:“雖說老衲這一記情非得已,但老衲自信,現下少林眾位高僧,想要在武功上傷了施主,自然是無法辦到的。若是施主怪老衲讓你身處險境,那老衲在這跟施主抱歉。”
慕容明雙手一揖:“大師深謀遠慮,晚輩豈有怪罪之理,多謝大師為晚輩解去了這不白之冤。”
慧靈道:“既然事態如此,還請慕容施主將實情的來龍去脈道明白,也好讓眾位知情。”
慕容明將這件事的經過道了出來,包括這位吐蕃王子的身世,燕子塢的洗劫,而後到了這江湖兇殺之案。
慧靈道:“未有想到這事竟然佈局的如此久遠。而這位吐蕃宗贊王子用心如此之深,想必大金滅了大遼國,亦是其在背後出謀劃策了。”
慕容明道:“慧靈大師言之有理,他相助於大金,便是為了與大金交易,讓大金將手伸到別國領土,而不打吐蕃的主意。如今大遼一滅,大金便舉兵攻打西夏,大理,以及大宋。尤其是大宋國土,對於大金來說可謂上上之邦,拿下大宋,便也等同於手握整個天下了。”
慧智道:“按照慕容施主所言的,這幕後黑手有倆人,一個是宗贊王子,那另外一人又是誰?”
慕容明搖了搖頭,道:“這另外一人身份不明,且武功極為高超。即便是虛竹子前輩,數招之下也無法佔得上風,反而中了毒,晚輩也差些險生於這寒毒下,若不是紫妹跟瑩妹……瑩妹的寒毒便是因此而來,此人的實力怕是無人能及。”
慧靈微笑道:“如今這幕後黑手尚且逍遙自在,江湖安危還需要慕容施主施以援手。”
慕容明道:“慧靈大師言重了,只是以晚輩的武功,怕也是占不去半點上風,更別談能擒下他。”
慧智道:“如今這‘屠蘇護邦大會’……”
慧榮打斷道:“‘護邦’尚之有理,可這‘屠蘇’便也不得再稱了。”
慧智合十:“阿彌陀佛,是師弟失言了,還望慕容施主莫要見怪。”
慕容明思慮一瞬,道:“不,這護邦之意確如從前計劃,但這‘屠蘇’意圖亦然不能棄之。”
慧榮,慧靈,慧智三位高僧以及段絮瑩,聽起話后都覺得奇異,慕容明則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