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回 火雲猶未斂奇峰
靈鷲宮外,縹緲峰上,天高雲淡,星光漫空。雖是夏夜,但在這一望無垠的陰山穹谷中,晚風中仍帶着刺骨的寒意。
慕容明圍起了斗篷,仰視着滿天星光,獃獃地出了一會兒神,如此星辰,近如眼前,以往,以後他都是能時常瞧見,但心情定是與此刻天壤之別。
他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真正嘗了回生死的滋味。他怕?他不怕的,因他心感人固有一死,又何須去懼。他不怕?他怕的,即便是縱然一死,也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這兩股勁渾在一塊,倒真是成了一種奇怪的滋味,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他轉身起步,沒有回頭,筆直的走了去。
黎明,山色始被染成深碧。霧也已漸漸的避去光芒,落下山腰,撫摸着這片大草原,頓顯蒼穹,一望無際,接着風吹草低,傳出有牛羊混叫,馬兒嘶嘯,這種新的聲韻,倒顯一份昌盛。接着,牛羊成堆,接馬成群,排山倒海般地合圍而來。這一幅惟妙惟肖的圖畫,着然是一支歡快而繁榮的戀歌。
此番景象,由黑夜,至黎明,由黎明,至清晨,他就那樣獃獃地站在那裏,心胸已似突然開闊了許多。
畜群遠去,隨即也傳來了真正的歌聲,高亢而清越,慕容明雖聽不出唱的究竟是何,但也滿是欣賞這歌喉,心裏默默的嚮往游牧回民的心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天為蓋,以地為廬,好不逍遙自在。他朝歌聲傳來處走了過去。
陽光在草原上升起,爽風結合草浪,看來猶如那碧海的清波,慕容明也不知奔行了多久,瞧見這般情景,使他想起一些不能忘卻的事。他心想:“在這無跡的草原中,何物看來都是那麼的渺小,卻又是那麼富有詩意。即便我心裏有何疙瘩,也被其撫平了。”
他腳步加緊,大步奔去。草原帳營前,有眾多女子在唱歌,她們穿着鮮艷的彩服,柔發束起無數根細小的長鞭,似流水一般的垂在雙肩上,這般裝容,遠不像是漢人。慕容明走了過去。些女的瞧見了他,竟齊聲唱了起來,且擁了過來,吃吃地笑着,摸着他的衣服,說的儘是些他不懂的話語。
瞧着她們熱情的臉龐,慕容明也跟着笑將起來,接着問道:“各位小姐,請問這哪裏有的購買馬匹。”
女人們皆是不懂他的言語,慕容明也是感到無奈,一會兒,有位穿着漢裝的女子走了過來,望了望慕容明,接着對着鮮艷服裝的女子們‘嘰里咕嚕’了幾句,朝着慕容明說道:“你要買馬的話,往前那一走便是,碰巧我也要去,咱們一同如何?”
慕容明見眼前這位女子,穿着樸素,臉容雖不算是閉月羞花,卻也頗為俊美,且英氣逼人,拱手道:“多謝姑娘,請。”
他倆一同來到帳篷前,有一男子走了出來,女子與他聊了幾句,回身道:“我們前去馬廄里挑,挑完付銀子便可。”
慕容明點頭前去,問道:“姑娘買馬可是要去城裏?”
女子搖頭道:“我出來已有半年了,來這也是為了打聽些事。如今有人書信與我,喚我回去。”
慕容明道:“不知姑娘仙鄉何處?”
女子道:“我老家在淮安,因此要買一匹好馬,望能在十日內,回到江南。”
慕容明奇異,道:“原來姑娘是江南人士,這裏去江南路途遙遠,姑娘又如此趕,看來是要挑一匹好馬了。”
女子笑道:“不是一匹,是兩匹。”
慕容明奇異的望着她,
她見狀笑道:“聽你口音,也是江南人士不錯吧?看來這一程,我也不會寂寞了。”
慕容明心想:“此女子着然奇怪,男女本就授受不親,她竟邀請自己與她同行?”
女子說完就走進馬廄里,不到一會兒,便牽來兩匹馬。喜悅道:“草原上的馬都是好種,尤其這兩匹體魄健碩,日行千里應不在話下。”
慕容明瞧了瞧兩匹馬,確如女子所說,道:“姑娘挑得好,馬既是你選的,銀兩自得我來付。”於是拿了一顆金珠子,扔給了馬廄外的那位男子,接着指了指兩匹馬。
男子接過金珠子后,嬉笑連連的點了點頭。女子一躍上馬,動作乾脆利落,顯是馬上好手。慕容明瞧去,便看出了這位女子身手頗高。他為免意外,也不露武功,平凡無奇的上了馬。
女子道:“今日趕路,應是能去千里,公子若是受不了,便吹哨呼嘯,我們停下休息。”
慕容明拱手應是,於是兩人便策馬奔騰,飛奔而去。
四月,夕陽如火,烈日的威力正盛,此時人和馬,奔去千里差不多,均悶得透不過氣。馬的飛馳,即便是疾快幾步,也是將道路的荒草,都碾的倒了下去。
幾日來的趕路,慕容明甚感驚訝:“這女子風餐露宿,日夜趕路,竟一點也不覺得辛苦,比起許多江湖女子,要能吃苦多了。着實是位奇女子。”
連續來的趕路,到達函谷關之際,女子說翻山較為快,慕容明也同意。於是倆人便牽馬上山,途中竟遇見數十名百姓,紛涌而來,倆人瞧去,百姓這般動作,像是在逃命。
女子搶先截住一位老人,問道:“老伯,你們這是在幹嗎?”
老伯驚心吊膽:“你別妨礙我,後面金兵緊追而來,鄉親們都撤離了,像你這樣的姑娘,趕緊逃吧!”
話一完,百姓背後頓時衝出十數名身穿盔甲的士兵,慕容明一瞧便已清楚他們乃金兵,此刻正在追趕百姓,已有幾名百姓被砍受傷。
慕容明此刻欲要激發暗器,不料女子竟身形一躍,空心翻去數個跟斗,手中扯出一鞭一抖,像長了眼睛一般,如猛蛇一樣的擊向三位金兵。落地后,也不緩片刻,東邊一卷,西邊一翻,招招全然出人意料之外,她右手橫溜,執住鞭梢,四丈長的鞭子伸將出去,搭住了一塊大石,卷了起來,這一下更是靈便異常,有如用手一般。
慕容明瞧在眼裏,心裏不由地贊了句:“好俊的鞭法。”
不到片刻,十數名金兵已被放倒,女子出手可謂狠辣。她對着受傷的金兵們喊道:“蠻族殘暴,大宋境內,竟也敢如此猖狂。”話一完手腕一抖,鞭子便纏住了那金兵項上。再喝道:“爾等在這,到底為何?”
金兵痛苦道:“我不知道!”
女子哼道:“你倒是一漢子。”她竟鬆開了鞭,喝道:“本姑娘今日心情好,爾等快給我滾!”
金兵們負傷而逃,慕容明走了過來,拱手道:“姑娘武功了得,在下佩服。”
女子一笑道:“花拳秀腿罷了,用來對付這群人倒是剛好用着。算不得武功高。”
慕容明道:“姑娘無需自謙,這趕路四五日,常人定是受不住,姑娘卻不知疲倦。”
女子笑道:“你也不差啊,方才那句話可是在贊你自己?”
慕容明頓感好奇,此時也不言語,女子笑道:“咱們還是快些趕路吧,以此時路程來看,後日便可到達了,今夜我們投宿休息?”
慕容明點頭同意,倆人便牽馬進城。
飯桌上,慕容明好奇問道:“姑娘一人前去天山這麼遠的地方,可是辦何要事?”
女子也不隱瞞:“我此番是打聽金兵的動向,原本認為金兵會就此攻下西夏重城,卻未料到失敗了,可惜。”
慕容明奇異道:“可惜?”
女子道:“即便金兵僅有五萬,但西夏竟派兵攻宋,那時定是無力擋住,只是用了些計謀除掉了先鋒隊,接着用掩人耳目的手法瞞住了大金,才挺過了這次危難。”
慕容明心感驚訝,因退去金兵五萬兵力的計策,正是出自於他。道:“看來姑娘很痛恨西夏啊,聽姑娘的口吻,是想讓其覆滅。”
女子突顯怒眸,咬牙切齒,道:“無論是西夏,還是大金,侵犯過大宋國土的這些番邦,我都痛恨!”
慕容明瞧在眼裏,心裏已明些許:“她定是戰亂的受害者,才會有如此恨意。”
女子收斂自己的怒意,未免失態,便道:“公子請原諒,大金侵害我們大宋,弄得民不聊生。我才會……
慕容明擺手道:“打仗之事,甚為殘忍,戰場上,人命就如螻蟻一般,姑娘有此怒意,實屬正常。”
女子道:“只恨我不是男兒身,否然定要身在軍中,為國捐軀。”
慕容明更是奇異的眼神打量着她,心感她膽大異常,不輸紅菱,且還心繫國難,不惜數千里,跑來西夏。還願做男兒,想上戰場,這般女子真是難能所見。
忽然間,女子舉手示意慕容明,接着全神貫注,似發現了某事。慕容明也細心一聽,只聽坐於他倆後面的兩位漢子道:
“這是倒啥霉,別人就可跟隨將軍,而我們幾人只能押送幾名死囚,跋山涉水,受這等苦。”
“別亂將,這幾名死囚可是不要命的,當日衝進將軍帳營里的情景,咱們不親眼看見嗎?將軍命我們好生押送,否則提頭來見,我們待會還是快些趕路,不然遲了,連命都沒了。”
“說來這位魁梧男子,也甚是膽大異常,那股勇猛勁,當時我瞧了也是被嚇一大跳,僅憑几人,便用計擊退我們的軍隊,要不是來了一人擒住了他,這次定是大敗而歸,將軍的命或許都包保不住了。”
“可惜像他這樣的宋人,沒有幾個,不然大宋江山也不會似魚肉,任人宰割。”
他們話完后,便起身走去,女子瞧着他們離開,眉頭緊湊,似在思慮何事一般。
慕容明看后,似笑非笑道:“姑娘要想去救人,便趁今夜。”
女子驚訝地望着慕容明,慕容明又道:“若要救人,當然得先跟蹤他們,看被囚禁之人,現下在何處。”
慕容明說完便站起了身,逕自走了出去,女子也跟在後面。他們倆人跟着兩名漢子轉入另外一處客棧,慕容明與女子也走了過去,門前便有人攔着:“這裏不做生意,爾等速離開。”
女子拱起了手,笑臉相迎,隨即便緩緩離去,細聲道與慕容明:“裏頭似是被人包了。看來押送的是何重要人物,為保安全,只能夜裏暗訪。即時才防不勝防。”
慕容明心道:“沉得住氣,不急不躁,好一個不慌不亂。”口道:“沒想到姑娘不單止武功了得,智謀也是過人。”
女子道:“公子別誇獎了,今晚救助,可謂兇險,你可要助一手?”
慕容明道:“我武功不行,不過卻可以幫得了你。”
入夜,他倆從后牆翻入,避開眾多人群,女子奇異:“守衛竟這般深嚴,被擒之人到底是誰?”趁守衛之人稍不留意,他倆接着用輕功越上一屋頂,女子小心翼翼將瓦片掀開,藉助月亮,去瞧裏邊情景。只見一魁梧壯漢被鐐銬鎖着,周圍也有人看守。
女子瞧去,頓時臉容失色,呆了半響,慕容明瞧着,細聲問道:“姑娘,可是有何不妥?”
女子已話不結語:“是他…是他。”
慕容明奇異再問:“他?是誰?”
又是片刻后,女子方才稍醒過來,接着又是激動道:“我一定要救他。”話一完竟也不顧周圍守衛深嚴,破瓦而下,舉出鞭子便激鬥了起來。
慕容明心裏驚訝:“怎得見到那魁梧囚犯,她便失了分寸?”
裏頭打鬥聲早已傳出,眾位守衛之人亦沖了進去,他們武功不比今日之金兵,個個身手不凡。女子一人對着眾人,竟一時被纏的狼狽。
慕容明見四周無人,便知守衛之人已然來齊,於是往懷裏一伸,便拿出玉靈給予他的七竅迷魂散,將其摔了下去,瓶子一碎,毒藥便散了開來,至時裏面之人全都暈將下去,慕容明服了解藥,躍了下去。
就在他想要解去女子和囚犯的毒之時,立時有一人快速襲來,房門都是被其震開,散去兩邊,慕容明急然施展斗轉星移,牽引挪移,卸去掌勁后,一招擒拿快速抖出,不料來人竟手腕一換,使得竟是少林分解手,立時架開了慕容明的擒拿。
來人雖架開了慕容明手腕,卻是覺着自己的手也隱有麻勁,可見對手內力奇高,同時他自己也似意識到了某事。於是架開之際,他便趁勢而起,另外一掌隨即拍來,這排山倒海的勁道着實讓慕容明心中驚訝:“此為少林掌法‘一拍兩散’。”
所謂‘兩散’,便指拍在石上,石屑飛‘散’,拍在人身,魂飛魄‘散’。這路掌法就只這麼一招,只因掌力太過雄渾,臨敵時用不着第二招,敵人便已斃命,而這一掌以如此排山倒海般的內力為根基,要想變幻招式,亦非人力之所能,故此招亦是逼迫對手迴避的一招。
慕容明見勢,立即施展步法閃開。來人立即發射兩枚暗器,射向女子跟囚犯,慕容明見狀,疾速手腕一抖,射出兩枚金針,打下了暗器,而那人早已不見人影。
慕容明呼出一口氣,不寒而慄,心道:“方才內勁,是…小無相功!”
呆了數刻后,慕容明方才回過神來,他心裏此時思緒萬千,但也理不清這種種。他解了女子與那名囚犯的毒后,搜來鑰匙解去鐐銬。
女子一醒來,道:“怎麼一下就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慕容明淡然道:“因守衛眾多,若是再驚動人,便大事不妙了。所以我用了毒。兩位多有冒犯,實屬情急。”
魁梧壯漢和女子瞧見周圍情景,便相信了慕容明所言,女子道:“還是公子有辦法,不像女子,衝動蠻幹,差點誤了將軍性命。”
魁梧壯漢奇異道:“姑娘何以知道我的身份。”
平日豪爽的女子,此刻在月色下,臉竟是紅了起來:“將軍自然是不記得小女子,但小女子卻是瞧過將軍的尊容。”
漢子道:“哎,我的命是你救的,從此後便是你的。喊我作甚都可。”
女子道:“小女子曾受恩與將軍,此刻便當作報恩。”
漢子不知其然,欲想話語之時,慕容明先道:“此地不宜久留,吾等還是速速離去。”
女子道:“公子說的對極。將軍受了傷,未免路上有人襲擾,跟着我們去江南如何?”
漢子道:“這也好,我也有部下在姑蘇一帶。此番前去,也能與他們匯合。”
慕容明道:“去姑蘇一路上,金兵怕是會不斷出現,是不是應暫藏鋒芒?另往餘地?”
女子又道:“不,我急着趕去江南,只需將軍的臉容稍加改變,應不會有人認出。”
慕容明又道:“姑娘這次急着回江南,可有何要事?”
女子道:“受江南貞女劍派,九龍門,血刀門等眾多門派的聯絡,這次回江南,是要合眾人之力,除掉一人。”
慕容明奇異道:“哦?是何人?”
女子不快不慢道:“姑蘇慕容。”
姑蘇外的寒山寺,貞女劍派掌門燕婷女俠,九龍門門主陸青,和血刀門盧喬恩聚在一起。
燕婷女俠道:“我召集各位來此,想必大家均知是何要事?”
陸青道:“自然是知道的,江湖上風波四起,命案頻數發生,均是姑蘇慕容所為,女俠此次召集定是跟他有關。”
盧喬恩火道:“命案事小,據丐幫傳出,姑蘇慕容還與大金有關係,上次丐幫奇襲大金糧草,姑蘇慕容便是與丐幫作對。他相助大金,意圖侵犯大宋。我等絕不能袖手旁觀。”
燕婷道:“姑蘇慕容武功高強,即便我們三人聯手,勝算也是不明,我已聯繫了丐幫和金鞭門,丐幫幫主言會親自前來。而梁女俠也正趕着來。”
陸青正色道:“如此便是不用懼怕那賊子了,我們明日便去赤霞庄,讓公冶乾交人,否然,就用手段,逼迫姑蘇慕容現身!”
次日,辰風中方自透出些許新涼,一陣風吹過,原本熱鬧的街邊,竟安靜的連豬啼,雞鳴聲都能聽見。赤霞庄外的植物在風中搖舞,忽然亮光的日頭,竟淺淡了下來,大地似突然被一種不祥的氣氛所籠罩,這夏日開頭,周圍竟顯突然顯得說不出的寂靜,蕭瑟!
赤霞庄的大廳內,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坐在上座,他目光緊閉,卻是覺着周圍的氣息已大大不同。張口道:“他們似已來了,不偷襲,也算是光明正大,咱們也不能失了禮,大開中門,讓其進來。”
坐於他旁邊的男子,點了點頭,站起揮手示意,接着果然進來了十七八個人。第一個人,穿着紅衣服裝,手拿配劍,臉容瞧去,已是中年,後面帶着年輕的一男一女。
第二人,身長不足五尺,瘦小枯乾,且穿着怪異,臉容更是醜陋猥瑣。第三人,身長赫然在八尺開外,高大魁梧,黃衣黃冠。手中提着一把九環刀,甚是氣勢逼人。這三人便分別是燕婷,陸青和盧喬恩。其餘眾人,均是在與他們三人後。個個武器在身,殺氣濃厚。
公冶乾站起客氣地道:“燕女俠,陸大俠,盧大俠。老夫久仰各位大名。”
陸青道:“我們的大名跟公冶大爺你比起來,那是小巫見大巫,姑蘇一帶,誰人不知公冶大爺樂善好施,助人為樂。大公子公冶軒大俠亦是為人仗義,深受市民的愛戴。”
公冶乾擺手道:“豈敢,豈敢。老夫與小兒的這些作為,實在不足掛齒。不知幾位此番駕臨陋庄,可有何指教啊?”
燕婷不好氣地道:“即便你不問江湖世事,可你跟姑蘇慕容關係匪淺,卻是眾人周知,姑蘇慕容的惡為,難道跟你一點關係也說不上?”
公冶乾和顏悅色,他不愧是江湖前輩,料到此番場景之餘,同時也毫無懼色:“燕女俠,實不相瞞,姑蘇慕容是我公冶家侍奉的主子,這便是我們的關係,至於江湖上的言語,也只不過傳聞罷了,女俠何必當真?”
盧喬恩怒道:“殺害了那麼多人,休想‘傳聞’兩字就此帶過,我是粗人,不跟你這般廢話,將他交出來。”
公冶乾笑道:“我是僕人,又哪裏能喊得動主子,難不成盧大俠你的弟子是可以喚你做事的么?”
盧喬恩欲要發作,陸青擺手道:“我們三派的掌門來,又豈是你如此便能敷衍的,今日你必須告與我們姑蘇慕容的蹤跡。”
公冶乾笑道:“如若不然呢?”
盧喬恩喝道:“那便大鬧你赤霞庄,到時血流成河,再道來已然遲了。”
公冶軒也是冷靜道:“各位前輩都是名震一方,傷害無辜之事,想必不會為之。我們還是好好談談。解去這誤會。”
盧喬恩哼道:“姑蘇慕容為了復燕,早已跟金兵勾結,你們效忠於他,今日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放過。”
“真是越發不知檢點,二哥你何必忍這口氣呢?”驀然間大廳內轉出三人,帶頭的是一位中年女子,臉容甚是透白,可見身體欠佳。後面跟隨的兩位女子,分別穿着青色,藍色衣裳。那動人的臉容,實是難能可見。
公冶乾瞧着中年女子,道:“妹子身體不適,怎得出來了?”
公冶軒也着急道:“青妹,藍妹,怎不好好照顧阿碧姑姑,帶她出來。”
原來來的三人便是阿碧,青蓮和藍玫。阿碧擺手道:“久居不出,對我的病情有害無益,今日有客人前來,正好出來瞧瞧。”
陸青道:“婦女也出來見客,你也知道什麼叫檢點?”
阿碧道:“我光明正大,不像爾等,鬼鬼祟祟的遣散集市。我想若大門不開,即時你們也定會破門而入,好一幫俠義之道。”
藍玫笑道:“出來見客就是不知檢點呀,那這位美麗婦女身帶佩劍,且跋涉而來,那樣豈不是不知羞恥?”
陸青大怒:“你!”
燕婷舉手示意他別說下去,生怕越說越自取其辱。
公冶乾道:“藍丫頭,不得無禮。”
阿碧道:“若你們以此就想來要人,未免也太小瞧我們赤霞庄了。別說人不在,就算在,也不會見你們。”
燕婷道:“你是什麼人?”
阿碧道:“姑蘇慕容是我的孩子,你道我是什麼人?貞女劍門俠義為先,我甚是佩服,不過有一點,我還真是不明,不知燕女俠可否解去我這疑問?”
燕婷道:“什麼不明?”
阿碧微笑:“江湖中也說九龍門壞事做盡,惡毒無比,怎得燕女俠不去將其除掉啊。你也不用費神去找人,九龍門門主就在這,大可動手。”
陸青氣的臉發青,燕婷搶先道:“那是九龍門的對手司毒幫的傳言,又豈能騙得到我們。江湖中均知,九龍門並無作何惡事。”
阿碧笑道:“看來燕婷女俠還是深明大義的,可我又不明了,他的就是冤枉,怎得我孩兒就不能是呢?”
盧喬恩憤怒喝道:“屁話,姑蘇慕容勾結金人,殘害武林。你竟敢拿來與我等相比?”
青蓮發作道:“呸,你是誰,就憑你也配跟我家公子相提並論。”
盧喬恩大喝一聲,中氣十足,竟有些駭人:“混賬,別以為你女兒之身,我便不敢……”
話未結下,他身後的幾位弟子竟個個‘哎呦’起來,倒將下去。盧喬恩轉身一看,頓時驚呆。雖個個哎叫連連,卻是不知他們為何這般。
陸青走進一瞧,眉頭也緊湊了起來,九龍門擅用毒,可他瞧去,這眾位血刀門弟子並無中毒跡象。
盧喬恩大喝:“姓公冶的,你施展了什麼手段!”
藍玫哼笑一句,血刀門弟子的狀況便是她得意作為。
公冶軒此刻也惱怒了起來,雖他一直處事圓滑,八面玲瓏,還足智多謀,但此刻見對方無禮至極,完全不把赤霞庄放在眼裏,也深感無需再忍,道:“虧你還是位有名人物,自己手下中了暗器都是不知,還在這大喊大叫。爾等快給我速速離開,否然別怪我不客氣。”
盧喬恩聽他這般道來,招呼也不打,直舉刀奔去,未走數步,青蓮就已鬼魅般的出現在他跟前,快速劍出,劍尖指向盧喬恩手腕的會宗穴,盧喬恩大驚,立時收刀。
阿碧一瞧,眉頭緊湊,道:“青丫頭,試他刀法。”
青蓮聽后,再次快速出手,劍勢平凡刺來,盧喬恩提着大環刀,似猛虎般地撲去,一刀劈出,聲勢威猛,十分嚇人。青蓮見勢,立即收劍迴避,盧喬恩又是一刀兇險劈來,青蓮身子一扭,立即閃了開去。
盧喬恩不愧是江南有名人物,內力深厚,刀法純熟,兇狠勇猛,且快而准。武林中所謂的刀走黑,劍走青,意為刀出如虎,劍走似龍。盧喬恩是深得刀法上的要訣,難怪刀法稱雄江南一帶。果然,青蓮一閃后,盧喬恩便又一招‘猛虎出林’刀勢權威,直劈過去,青蓮見狀,身形后彎,便在兇險的刀下滑過。
盧喬恩刀勢一轉,又是一招‘虎下崗嶺’過去。青蓮見了盧喬恩抖出的這一套聲勢並厲,變化莫測的刀法,也不禁內心凜然,可她是曼陀山莊的四大丫鬟,武功定然高明,更是學會了慕容明傳授的幻影十八變,此刻她為了讓阿碧瞧清盧喬恩的刀法,便不急於出招反擊,幻影十八變如同鬼魅一般,身影重重,在盧喬恩勢不可擋的刀法下,發生不可思議的奇效特能。
無論盧喬恩的刀法再快再威狂,青蓮都似幻影般在刀光中飄搖,盧喬恩是一刀都未劈中她。
盧喬恩駭異:“她這是什麼身法步法。”大喝一聲,刀勢再變,凌空一刀劈下。青蓮身形一晃,閃到屏風后側,盧喬恩又是一招‘雲斷秦嶺’橫掃過來,刀光閃過,‘嗖’的一聲,一扇精緻的屏風,給他攔腰劈碎。
來庄眾人都以為這一刀之下,對手不死必傷。因盧喬恩這一‘雲斷秦嶺’,可謂又快又恨又准,即便飛鳥也是難以逃脫,何況青蓮躲在屏風后,在招停之際,盧喬恩是面如死灰,呆若木雞,因青蓮的寶劍劍尖,已貼在盧喬恩的膻中穴上,此刻只稍再進一分,盧喬恩定魂歸西天。
青蓮神情微笑道:“莊主可瞧清了?”
阿碧心裏七上八下,點頭道:“瞧清了,難為你了,青丫頭。”
青蓮喝道:“不想死的,快給我走!”
忽然一招急然攻來,架開了青蓮的劍,出招之人是燕婷。青蓮也不氣惱,拱手道:“前輩有禮。”
不料燕婷卻哼了一聲:“取巧而勝,難登大雅之堂。”
青蓮眨眼道:“前輩久據江湖,想必聽過‘兵不厭詐’。”
燕婷道:“那算什麼本事,拿出真功夫來勝我,便服你。”
陸青,盧喬恩聽聞后,心裏定了下來,燕婷乃一代女劍客,劍法高超,有她出手,今日局面不至於太過被壓。
青蓮望了望阿碧跟公冶乾,見他們點頭示意后,便心潮滂湃,方才一戰,她顯是無用全力。
青蓮道:“晚輩多謝前輩垂青,前來討招,在前輩您指點之際,若是晚輩的一招半式取得前輩讚賞,那又如何。”
燕婷喝道:“你自問能勝我?”
青蓮道:“前輩劍法高超,自是不會與晚輩計較,此番指點,小女子的劍法若是接得住前輩的招……”
燕婷道:“丫頭,你未免太目中無人了,看劍。”燕婷一招抖出,劍光如秋水,寒氣頓生,直取青蓮天突穴。
貞女劍法輕靈飄忽,於鋒銳之中蘊含複雜變化,要訣乃以快打慢,已變擾敵,使起來一招未畢,二招又致,不但令人難以捉摸,更兼含凌厲無比的殺機,實顯貞烈之風,雖是一位女子所創,卻也顯得威猛強勢。燕婷一出手便是殺着,因她方才瞧見青蓮的身法跟劍法,高深莫測,實乃少見,此時不由地一出手便要制敵。
青蓮也是使劍好手,見燕婷一出手便的凌厲的招式,心頭也是一緊,身形一閃,順手一招發出。此乃墨梅弄玉劍法,武林中當然極為少見,姿態優美,宛似劍舞,卻殺着頻起,往往異峰突起,出人意料。
剎那間,劍光化成了一團光球,這兩位交鋒的女劍手的輕功極俊,一個劍招快速頻出,攻伐之勢層出不窮,一個身形變幻莫測,對招之間是一進一閃,使人瞧去,僅是看到兩團驟分驟合,上下翻騰的光球,她二人立時躥出了大廳,后又翻出大門,在外激鬥了起來。
眾人也都奔了出去,盧喬恩看的不禁目瞪口呆,暗想:“這位青衣女子劍術端的了得,若方才她不閃避,而是還招,恐怕走不滿十招,我便會敗北。”
盧喬恩一邊觀看,一邊想着,也不知她們各出了多少招,最後只聽得一下利劍相碰之聲,激出火花四射並出,霎時間,碰劍驟分,人影驟離。只聽青蓮略帶喘氣地說了句:“多謝燕女俠承讓。”
盧喬恩不由一怔,急向燕婷看去,只見燕婷臉色發青,木然無語,一股細細的鮮血從手臂的臑上奇穴中滲出,臑上穴位乃經外奇穴,一旦受損,不單一條手臂動彈不得,全身亦會麻木難當。她臉色難堪,不是受傷情由,而乃敗在了劍下,且此招是青蓮劍下留情,也僅是挑破肌肉,否則定要了她的命。
盧喬恩大驚:“燕女俠,你覺如何?”急奔來過去。
燕婷搖了搖頭,身子軟軟地,低低地道:“我無事。”
公冶軒道:“晚輩願替燕女俠療傷。”
燕婷道:“不必!你我…道不同,不…不相為謀。”
陸青道:“姑蘇慕容勾結金人,實乃我大宋勁敵,公冶家效忠於他,爾與我等仇怨,可說不共戴天。”
公冶軒聽后,深吸一口氣,心想:“此番誤會,怕是解不去了。”
陸青等人覺得此刻離去,實然面子盡數丟去,可若要交鋒,在場武功當屬燕婷最高,連她都是不敵,其餘人若戰,定然也是敗陣。
正在眾人遲疑之際,驀然間,陽光之下,又一連落下了四條人影,
盧喬恩一見大喜:“大師,道長,你們來得太好了。”
這先後而來的四個人,是少林寺慧智大師,與凈塵真人,還有兩名英氣逼人的漢子,他們二人眼中怒意,表露無遺。四人此刻到來,便是丐幫弟子事先放出特有聯絡信號。言今日要討伐姑蘇慕容,因此便趕了而來。
道長瞧見燕婷臉色,急切問道:“燕女俠,你怎麼了?”
盧喬恩怒道:“燕女俠已被這妖女刺傷。”
眾人一聽,不由地愕然相視,貞女劍法也算得是一門上乘劍法,而燕婷多年勤練,也已參得法門,這等好手,都敗在了這位極年輕的青衣女子上,其武功可想而知。
慧智心道:“如此看來,真如熊幫主推測,姑蘇慕容或許並非一人。”
公冶乾眼光老辣,一瞧而去,便知這四人武功均是不弱,心裏也暗暗的吃了一驚,他不動聲色道:“真沒想到,今日竟然遇見這麼多武林中德高望重的人物,我公冶乾有生之年,也算是有福氣了。”
慧智合什道:“阿彌陀佛,公冶施主在姑蘇一帶,對待百姓常施以援手,貧僧甚是傾慕,又是為何要與姑蘇慕容狼狽為奸?”
藍玫喝道:“我看你們才是狼狽為奸。”
阿碧喝道:“藍丫頭,退下。”從方才至此,她心裏都像是局促不安,似在思索某事一般。
凈塵喝道:“爾等快將姑蘇慕容交出來。”
青蓮笑道:“你是蒜頭吃多了么?”
凈塵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青蓮道:“口氣好大呀!”
凈塵哪裏聽得這般譏諷,立時拂塵一出,拂出時力道雄厚,青蓮舉劍一刺,竟是被其勁道逼退,凈塵得勢后,一如往前攻去,不料途中竟襲來一銀光,凈塵見狀,立即閃避,喝道:“誰使偷襲,厚顏無恥。”
藍玫道:“我姐姐方才一戰,你現下跟她比劃,又算作什麼?要打,我來陪你。”
話一完,便抖出劍招,此招採用划式,旁推側引,去勢看似不急,但劍尖籠罩之處極廣。
慧智瞧去,心道:“姑蘇慕容手下的丫鬟武功着實了得,此招一出,雖平凡無奇,卻也高明至極,實然不輸達摩劍法,劍招所致,就已料到敵人閃去的所有方位,此刻除非武功更高的對手以兵刃硬接招架,否則極難閃避。”
情景確如慧智所想,凈塵的拂塵竟給藍玫的劍削斷了些。若是不閃避,劍鋒將會刺傷他的手。他見狀,立時躍開了去。
藍玫亦不等他喘下,劍徑直攻去。甫到中途,竟迎來一股指力,勁道強而快。將藍玫的劍震偏而開。
藍玫驚訝非常,發出指勁的慧智道:“阿彌陀佛,多羅葉指,兇狠霸道。得罪女施主,罪過罪過,請女施主手下留情。”
藍玫喝道:“出家之人,也好偷襲么?”
公冶乾喝道:“藍丫頭,不得對大師無禮。退下。”隨即又道:“大師亦要出手?”
慧智道:“只要施主將姑蘇慕容交出來,讓其跟隨老衲回少林,此事便了。”
公冶乾道:“大師可謂是強人所難啊,如此一來,老夫也要為難一下大師了。”
雙方頓時內力傾出,僧袍,衣袍均飄動起來。欲知兩人武功高低,勝負如何,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