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等待
6月26號,是z省一貫公佈高考成績的日子,也是有人歡喜有人悲的日子,當然,大多數人總是會對那個數字不夠滿意。
龍淵市邊角的一間自建房裏一家人正在吃晚飯,但平日難得吃一頓的牛肉嘗起來今天也味同嚼蠟。
父母約已五十餘歲,他們的二兒子就是今天等待成績的主角。
那是一個微胖的青年,面相有些許憨厚,有一個大大的耳垂,穿一件簡單的純黑T恤,只是不住地往嘴裏塞肉,雖然已吃不出什麼滋味。
他叫許成易,從小在龍淵市城區長大,而不是像他哥哥那樣初中才來到市區,在鄉下小學讀了6年。
或許正是這樣許成易讀書成績更好一些,高中也不是在龍淵市讀的,而是在五雲縣的五雲高中上的學。
龍淵市雖被稱作市,其實是縣級市,和一般的縣沒什麼區別,而五雲中學被認為是處州市最好的中學,因而許成易去了那裏念書。
但是許母吃飯時念叨的不是今天的高考出分,而是不久前許成易丟掉的高中畢業證。
十幾天前剛考完的許成易匆忙趕車去往杭市準備三位一體,在前往杭市的客車上突然意識到背上沒幾本書的書包里好像沒有放進過畢業證,但他卻腦補了曾將其夾進某本書放入行李箱的畫面,便也不管了,在客車上玩起手機來。
從杭市回家的許成易記起這事去翻行李箱,卻發現那只是他的美好幻想,他好像把那一堆書連同才到手半天的畢業證一起扔在了學校。
“媽,我查了,沒事的,只要大學畢業證有了高中畢業證就沒用了。而且也可以補的,只是有點麻煩。”許成易只想搪塞過去,隨口應付了句。
“對,還是慢慢等今天的成績吧,這個更重要。”許父也打圓場道。
“你這樣以後怎麼辦,讀了大學到時候畢業證也丟了。”許母嘟噥了句,便放下碗筷準備出門了。
“你今晚就別去了,一起等成易的分數吧。”許父想叫住已經要穿鞋的許母,許母只是回了句:“我又沒跟她們說我不去。”
“哎,你媽真是……明明昨晚睡不着在想你能考多少。”許父搖頭對許成易嘆了口氣,不自覺地又轉回去看了下手機。
許母自然不是去和同伴跳什麼廣場舞,而是去廠里繼續干她乏味又累人的工作,掙那微薄的工資。
吃完飯許成易就回房間去繼續鼓搗他的新電腦了,這小子沒經驗,網上買了個聯想小新pro13,只知道它是輕薄本,卻沒想到屏幕這麼小。
算了,小點就小點吧,適應了也差不多。可是家裏沒有裝寬帶,許成易只能連上手機熱點。流量也就幾個G,就只能裝點qq、微信什麼的。
拿出今天剛到的鍵盤,卻發現電腦只有一個usb口,只能拔下鼠標的usb用藍牙連接鼠標。又是一頓搞,卻也沒什麼意思。
好像從小沒有擁有過電腦的許成易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能幹嘛,只能無聊地划著鼠標,等待着那將到來的宣判。
他想起了幾天前朋友圈傳的答案,在父母催促時他堅決不看,說分數都已經定下來了,有什麼好對的。
可有天晚上他睡前不自覺地打開,語文選擇題錯了兩個,還挺難受的,雖然這跟平時錯的差不多,可這畢竟是語文卷上不多的3分一個的鐵板釘釘的答案。
看着其他主觀題答案,許成易感覺不妙,怎麼不太一樣啊!可他只是想着平時考試好像也差不多這樣,
語文可能不會比平時好了,120是別想了,能有個平時的110+就很好了。
數學早就知道崩了,只能盼望老師多給點過程分,能有個120就算萬事大吉,畢竟大題後面幾道都沒做完整,前面簡單的選擇填空又扣了好些。
英語除了作文扣了4分,有點難受,希望作文能有進步。
對了,z省是新高考,先考過一輪外語加小三科,而許成易上次四門發揮差強人意。每每想到自己平時比較強的選考和英語考不好他就難受得很。
生物對完,感覺問題不大,沒像上次那樣離奇的錯誤。物理就隨意了,都沒學隨便去考考,不漲也沒事。
大約有個660,求求上個z大吧,4000來名應該有吧。要是閱卷老師眼瞎說不定能更高點。
或許,在z省落後一些的縣市的學生,既使卷得厲害,也難以超越杭市、甬市學生的成績,唯一的好處就是考z大比起外省簡單了許多。
希望不至於因為不去浙大的三一就進不去浙大的大門。不過還是得聽天由命了。
許成易開始在屋子裏亂逛,從裏屋踱到客廳,看見了門口地毯旁邊有好幾隻蟲子。
湊近點看,它們都在沿着地毯旁邊瓷磚間的黑縫在爬,黢黑的身子看起來像螞蟻,頭部又不太一樣。
許成易伸腳擋住了它們的去路,蟲子倒也不糾結於黑縫,溜着鞋底又爬了過去,似是去謀一口飯食。
“出了,700!”突然,許父叫了聲。
許成易只是輕笑了聲,想着不可能,便回了句:“八點才出,現在才六點。而且怎麼可能700,能上個z大我就心滿意足了。”
“那你感覺自己考得怎麼樣,叫你對答案又不對,上z大沒問題吧,那我也滿意了。”許父笑着說,“就等短訊發來了,會不會你網上查更快啊。”
許成易便又開始踱步,走到廚房,看見外面的天色還沒徹底暗下去,低頭一看,又注意到了門前的土路,一下起雨就一片泥濘,還全是水坑。怎麼隔壁幾棟樓下的路都是水泥路呢?
許成易走得有些累了,便去沙發上坐了下來。沒一會許父電話響了起來。
許父接了,聽了一句后說到:“快了快了,馬上就知道了,到時候打給你。囡囡在家不,讓她祝福下叔叔。”
許成易趕忙說不要不要,怪尬的。許父也就掛了電話。
打電話的是許成易的哥哥,幾年前就在甬市一個區定居了,已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說起來他的戀愛從大一大二開始談就逐步走向了婚姻,頗為美滿。
許成易刷了刷手機,發現同學群里一片寂靜,像是暴風雨前的壓抑。而他也不擅社交,沒什麼能網上聊天的朋友。只能百無聊賴地看看新聞,這是他為數不多不想玩遊戲的時間。
指針走到了六點半左右,突然許父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短訊的提示音。
兩人的神經緊張了起來,許父拿起手機瞄了一眼,正準備解鎖,突然停了下來,看向了許成易,手不住地顫抖。
還沒解鎖,許父的鬥志卻已垮了下來,舉起的手機又擺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