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婚禮
三日後——午時,王老三在磨刀,他身上別了兩把刀這是第三把,明知道對付妖精刀子沒大用,可他就是覺得多帶兩把心裏有底。梅德在一點一點淺啜茶水,他中午吃的很少可就是渴,舌頭乾燥的像一條失了水的鹹魚,只有不停的喝水才能保證他的濕潤。白巍在擦槍他是真的高興,在聽說匯通師傅是用槍的天才后,范府老爺特意吩咐讓管家調了兩隻短槍交給白巍。白巍驚喜的發現這兩隻俄國貨不但短小精緻,而且是二哥提過的燧發槍。彭初六在打坐,四個人里他壓力最大,可他不能表現出來,一但他緊張了那哥幾個就得打退堂鼓了。
院子裏響起了范俊青的聲音,“慧通師傅時間不早了您得先裝扮起來,婆子們都過來了,您方便的話咱們就開始”。白巍把彈藥袋貼身戴好,又把兩隻槍綁在腿上,抬腿試了試並無掛礙這才推門隨范家公子去了。王老三抬手用手指輕觸短刀鋒刃,感覺夠用了,他看了眼梅德說道:“這事到臨頭老三還行,關鍵是沒哭哭啼啼的還挺高興,你看他剛才擦槍的時候多樂呵”。梅德不睜眼又品了口茶,星村小種消食暖胃入口澀回味甘,卻是好茶。梅德撂下茶碗道:“小孩子心性,好奇尚異,我擔心的是他別上了轎出紕漏”。王老三把短刀插在腰間用衣襟蓋住,回答道:“那能咋辦?咱們幾個裏就他身段、個頭、有個娘們樣,以前還唱過旦角他不上別人更不行”。梅德道:“不是說老三不行,我是怕他一緊張在漏了馬腳,到那時可就悔之晚矣”。王老三拿過茶壺直接倒進嘴裏,抹了把嘴角的水漬道:“老頭你還真就低估了老三,那是個狠角色!你看他平時娘們唧唧的,開槍打人他可從不手軟”。
待白巍裝扮停當時間也差不多了,婆子們又草草給彭初六扮了個丫鬟,相對於白巍的新娘妝,彭初六就只能用湊活來形容了,臉也沒開、妝發潦草、裙裾緊繃。遠看還可以離近了感覺范府女兒都許了,丫鬟到捨不得陪嫁個好的。王老三的挑夫也拌好了,假髮辮一粘紅頭巾一系,一身利落的短打混進挑夫隊伍毫無違和感。梅德扮的是范家舅爺,代表范家長輩送女兒出閣,一行人準備停當只等妖精上門。
白巍一身大紅吉服,頂着紅蓋頭獨自坐在過廳,范家的人刻意躲了起來,這個他能理解無論成與不成,范家人都不想過度參與此事。白巍摸了摸腿上綁着的火槍,感覺角度合適,他知道這玩意打人行,打妖怪估計作用和煙花的效果差不多。正在胡思亂想時,忽聽身側一個輕微的聲音道:“慧通師傅您請用茶”,白巍剛要順着蓋頭的下擺看看來人,一張紙條塞入了他的手中。來人充充離去,白巍雖不知來者何人卻猜到所為何事。他打開手中的紙條一行娟秀的小楷映入眼帘,只見紙上寫着“加小心,盼君歸”落款是曦。白巍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將字條收入懷中。
黃昏時分接親的隊伍終於來了,人數不多可見妖精是守信用的並未大張旗鼓而來。一馬當先的是那妖王,換掉了白袍一身大紅的吉服,連頭髮都變成了黑色,胯下一匹棗紅馬雄姿勃勃絕非凡品。隊伍中間是四人抬的喜轎,四名轎夫各個腰圓體壯宛若四尊金剛,一看便知絕非善類。隊伍後面是十二名吹鼓手,吹吹打打好不熱鬧,只是吹鼓手們各個面露驚懼,顯然是被強掠而來。
范府中門大開,梅德在門口恭迎接親隊伍,不一時門口鞭炮齊鳴鼓樂喧天,梅德舉手壓了壓鼓樂停奏,梅德朗聲道:“吉時已到新人上轎,
比翼成雙相扶到老”。在眾人喧鬧聲中,僕婦丫鬟們簇擁着新娘走出大門,轎夫們順了轎僕婦們扶了新人就要上轎。乎然那妖王大喊一聲:“慢着”!這一聲如同天上打了個炸雷,眾人俱是一驚,望向那妖王。那妖王跳下馬來像新娘走去,邊走邊說道:“急三火四的其中必然有詐,我倒要看看你們塞了個什麼給我”?王老三把手探進腰間握住了刀把,彭初六手裏捏了個雷字訣,都是暗防妖王暴起傷人。梅德緊走兩步迎了上去道:“姑爺大喜的日子何故起疑啊?這錯過了吉時可是於理不合啊”。那妖王問道:“你是家中長輩?往日不曾見過如何稱呼啊”?梅德拿出長輩氣度道:“我是范府內親,范小姐是我甥女”。那妖王聽到如此說連忙施禮道:“原來是舅父大人,一向聽聞舅父最是通情達理,未曾謀面今日一見堪稱幸事”。梅德連稱抬愛了,又勸道:“姑爺大喜的日子莫生枝節,趁着鄰里們還未圍聚,趕緊接親拜堂才是正理”。那妖王眼睛一瞪表情猙獰,“你們這是急的什麼?這其中必然有詐”!說著一把推開梅德,也不見走動閃身行便來到新娘身前,唬得一班僕婦做鳥獸散。那妖王一把掀開蓋頭,但見蓋頭裏一張嬌俏嫵媚小臉被嚇得花容失色!
那妖王轉怒為喜,抓耳撓腮的狀若瘋癲,連連叫道:“好俊俏的小娘子,趕緊上轎莫要錯過了吉時”!王老三等人皆是暗暗鬆了口氣,僕婦們戰戰兢兢的扶新娘上了轎,眾轎夫齊喝“祝大王、夫人百年好合,永結同心”!那妖王哈哈大笑連聲稱好,回首看到一臉鐵青的梅德,連忙上前躬身施禮致歉道:“舅父莫怪,是小婿孟浪了,咱們今後就是一家人了還望舅父擔待則個”。梅德一臉的不忿心裏卻暗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這妖精認識范家二小姐呢”。嘴上卻說:“真真的不可理喻,要不是怕誤了時辰,今日定然不與你善罷甘休”!說著做負氣狀向馬車走去,那妖王陪着小心相送。王老三挑起一對陪嫁花梨木官帽椅,心道:“我滴娘啊!多虧找了個好看的冒充小姐,這要是讓老四上,就他現在那張臉,估計這會在場的就沒活人了”。
經過這麼一鬧,送親反倒順利了起來,周圍鄰居早就知道範家這陣子鬧妖精,躲還來不及呢也沒人出來看熱鬧。到了縣城大街上,百姓們並不知曉是哪家辦喜事,看着規模不大也並未過多好奇。很快隊伍來到城門前,其實看門的官兵早就接到范府通報,誰也不敢觸這個霉頭,巴不得趕緊送走這個瘟神,勉強應付一番便趕緊放出城去。出得城來行出一二里,漸少行人,那妖王止住隊伍掐訣念咒,將隊伍攝在空中向隊伍吹了口氣,一霎時眾人只覺騰雲駕霧一般向老雄山飛去。
行不多時那妖王按落雲頭,將隊伍降落在老雄山頂一處開闊地。眾人何時經歷過騰雲駕霧啊,一個個驚魂稍定,還是梅德翩腿下了馬車,驚異問那妖王道:“姑爺,這是何地啊我們到此何為”?那妖王道:“舅父稍安勿躁,我們到家了我這就讓他們出來迎接”。說著只見那妖王雙手擊掌拍了兩下,就看半空中憑空開了一扇大門,一兩百一隻猴子穿的紅紅綠綠的衣裳,簇擁着一個狼頭人身的妖怪走了出來。瞬間山頂沸騰起來,猴群山呼海嘯的嘰嘰喳喳,那為首狼頭人身的妖精疾步上前與那妖王把臂,妖王招呼一聲隊伍向門內行去。
進入門內別有洞天,門內是另一個世界,兩個世界互為鏡像這邊看得到那邊,那邊卻看不到這邊。這邊世界中山頂有一棵參天巨樹,樹上擠滿了猴子,樹前有一片廣場廣場上擺了三四桌酒席。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進入這個世界,送親隊伍中諸人竟能聽懂猴子們的叫聲。猴子們高談闊論談天說地,眾人如入市井,待到那妖王現身漫山遍野的猴子高喊,祝大王和夫人百年好合。那妖王閃身現出真身,竟是只身高五尺的白毛老袁,眾猴子猴孫群情激動發出嘔嘔的叫聲。梅德等送親的人等已經完全看傻了眼,此時一隻毛色金黃頰上生有肉瘤的猴子充作司儀,它指揮猴子引導送親隊伍入座觀禮,另一方面招呼彭初六等陪嫁丫頭將白巍扶出喜轎。那四個轎夫也現出原形竟是四隻山魈,白巍被攙扶着走到樹下,黃毛猴子將一條系了紅花的紅色絲帶交與雙方。那妖王牽了白巍來到樹下,梅德被安排坐在樹下天地桌旁,桌上燃着紅燭樹上貼着喜字,還真是一派喜氣洋洋。那黃毛猴子見時辰已到高聲道:“放爆竹、奏樂”!一霎時鞭炮齊鳴,眾猴嚇得嗷嗷亂叫,吹鼓手們賣力的吹奏吉樂。在亂鬨哄中黃毛猴子誦唱道:“香煙縹緲,燈燭輝煌,新郎新娘齊登花堂。”那妖王牽着白巍,邊行禮邊跟着誦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隨着白巍被送入樹后洞中,現場氣氛達到頂點,猴子們在樹上嘯叫連連上躥下跳。梅德指揮着送親的隊伍,將賠嫁的燒酒一壇壇打開,酒香四溢中喜宴正式拉開帷幕!
這正是酒中自有乾坤大,圖裡山河社稷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