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質問

伊恩將目光轉向發聲的橙紅髮色女子，相較於身後跟隨的褐發女孩的衣着工整，她的穿衣搭配就顯得格外隨意。

上身純白襯衣搭配棕黃色馬甲，下身是黑色長統西褲，偏於居家且在男性群眾中頗為常見，但穿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就又顯得幾分英氣。

不過右眼的這個黑色眼罩，不知道有沒有cos海盜的嫌疑。

調查員？伊恩·澤奧爾調查員是什麼鬼？伊恩微皺眉頭，嘛，先問問妹妹佐伊有沒有事吧。

“請問……”

“啊啊，這次真是辛苦你了，還讓你冒了這麼大的危險，唉，要是我沒有及時趕到你就說不定死掉了，真險吶，真險……”

“請問……“”

“哦，對了，幸虧你拖住‘天啟’的兇徒，我方才成功保住了1級序到物，啊……雖然沒完全保住。”

“那個……請問。”

“唉，此次任務我確實有計劃不周，之後的酬金你可以到協會去領取，或者我也可以安排人給你送來。”卡洛斯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彷彿上層領導來慰問基層幹部。

“雖然你受的傷並不重，不會危及到生命，但還是少說點話，畢竟你還需要一段時間康復，報告的事交給我，安心養病吧，伊恩·澤奧爾調查員。”

調查員你個頭啊！別老打斷別人說話好嗎？大姐！很沒有禮貌！伊恩吐糟，卻又感覺莫名奇妙。

“您不妨讓他說下去，卡洛斯副團長。”貝倫顯然發現了兩者間的不太對勁，“伊恩·澤奧爾調查員，一定是有什麼十分重要的事要向您彙報吧。”

“是啊，竟然是重要的事，外人不應該先出去迴避一下嗎？”卡洛斯淡然地笑笑。

“我希望在調查員先生向您單獨彙報前，先提問幾個小小的關於調查經過的問題。”

“我想我之前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彙報得很清楚了，貝倫先生是信不過我嗎？還是信不過‘芬里爾’？”謝菲塔表情不快。

卡洛斯聽謝菲塔這麼說卻沒有表現出不悅，反而大度和理解地向後退了一步，示意貝倫可以先行提問。

“總需要確認一下，我這種小角色不小心讓事情演變到如此麻煩的局面，總要給上頭一個滿意的答覆。”貝倫對卡洛斯態度非常滿意。

問題？你想問什麼？伊恩摸不着頭腦，想問作案動機？還是決定最後對我判處絞刑或者斬首示眾諮詢一下我的意見？

那可大可不必了……

貝倫的視線投向病床上的伊恩，嘴角不由得抽動，面上閃過一瞬難掩的憎惡，熟悉的表情讓伊恩頓時恍然回想起眼前人的身份。

媽的，這不是之前被自己揍過的“耶夢加得”頭目嗎？讓他靠自己那麼近會不會突然衝上來邦邦還自己幾拳？

嗯……哥們，一定要冷靜，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打你又不是我!

貝倫走到床邊，看着面前臉上僵着苦笑的黑髮青年，微微欠身：“我為之前的失態向你致歉……”

別介，你這樣的口氣完全是在告訴我“我能活着完全是個錯誤”……

很高興你現在安然無恙……

這是在提醒我馬上就有事了嗎？伊恩根據着腦中的記憶猜出最有可能的結果，自己會被捆住手腳用推車押上判法庭。

然後滿臉橫肉的主教親自主持對他這位盜取1級序列物的兇犯的判決，然後扒光自己的衣服讓人一邊鞭打自己，一邊誠懇地向神祈禱“主啊，

寬恕這位步入迷途的世人吧”。

最後看着被打得半死自己遺憾表示“我們最終沒能戰勝惡魔，惡魔已經奪去了他的靈魂”，然後一邊唱着聖歌一邊要把自己砌進水泥里……呃，搞錯了，那是黑幫，教會嘛應該更樂意用火。

但尼瑪！要真這樣的話那我活着還真他娘的成了錯誤！伊恩在心裏惡狠狠地吐糟。

“能請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在我與馬修團長跟你第一次會面的時候不直接坦白你的目的，而是找那麼靠不住腳的理由搪塞，還對我們發動襲擊？”貝倫問。

嗯？用伊恩頓時處於懵逼狀態，通過回憶了解到大概情況后他腦中困惑不已，向你坦白個毛線嘞！我難道說：

“哦，我父母死了，爸留下的信息表明事有蹊蹺，我信不過你們，你們中有大騙子，所以打算一個人把我爸留在這的筆記和1級序列物帶走，但不料有老六發動卑鄙的偷襲，雖被我發現但自己還是中招，醒來就發現你們堵在石室門口，打我的混蛋還沒把你眼中的聖物帶走……”

你們能保證不把我打入大牢，嚴刑拷打？我自己都不信！

還有當時可是你嚷嚷最凶的，直接讓馬修給我來副銀鏈子，當時不反抗，難道給你抓啊？

不然結果還是打大牢、嚴刑拷打。

“我……”儘管心裏情緒波瀾，伊恩還是掛着一臉“微笑”，想着合適的解釋。

“哥哥！”

房間內除卡洛斯外的其他人紛紛把目光投向走入房間的黑髮少女。

“佐伊……”伊恩喃喃開口，恍惚間就被佐伊緊緊摸住脖子。

“太好.….你沒事。”佐伊緊閉着雙眼，眼角擠出淚花。

伊恩聽着她略顯沙啞的聲音，心裏也頗有些感觸，他伸手安慰她拍拍佐伊的後背說：“好啦好啦……我們現在都沒事了。”

看到佐伊沒有什麼大礙，伊恩從醒來一直是看的心稍稍放鬆下來，並無意中發現伸出胳膊上的原本傷口處均已恢復如初，心裏不由猜測先前治療自己的醫師手段一定高超，連疤都不帶留的，想必當時把受致命傷的佐伊從死線上拉回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配合卡洛斯團長。”佐伊忽然在他耳邊低語。

啥？伊恩心中一驚，表面卻沒有現出任何起伏，佐伊鬆開了他退到病床邊抹去眼中的淚水，貝倫見狀再次湊了上來，作為諾恩教徒對於這種重逢他還不至於死板到不盡人情。

“祝賀兩位。”簡單的問候后，貝倫目光停在伊恩身上，顯然是在等後者作出答覆。

“配合卡洛斯團長。”伊恩乾巴巴地重複了佐伊的話。

話剛說出口，伊恩就後悔了，因為貝倫的臉色明顯陰沉下來，眼角的餘光也瞥見佐伊不經意間抽動了下眉毛，貝倫身後比佐伊大不了多少歲的棕發女子立即朝自己做手勢示意自己不要多嘴。

正當他心中懊惱自己說話完全不過腦時，靠着牆的卡洛斯開口：“你看，我沒有騙你，貝倫先生。伊恩·澤奧爾調查員確實是按照我的指示行動，只不過當時我特意囑咐要隱密行動。”

“對1級序列物的隱密行動，只經閣下一名副團長授權，貴部對待此事是否有失妥當？”貝倫陰冷地說。

“很妥當啊。”

“恕我直言，據我所知你和這位伊恩先生的母親洛娜·澤奧爾應該是好友吧……”

“貝倫先生是在擔心我為公謀私嗎？那我們不妨看看成果吧，現在1級序到物不僅帶了回來，還成功討伐了‘天啟’的‘弒’級兇犯，無面人約翰·戈洛西格斯，成果頗豐嘛。”卡洛斯驕傲地挺起胸膛，“雖然……出了點小意外。”

提到“意外”貝倫的面部抽搐，回憶起大清早從噩夢中驚醒，卻發現自己正躺在旅店的床上，在詢問到手下什麼情況后頓時火冒三丈，剛打算一路殺到“芬里爾”協會“鐵血”的總部塔樓讓給他下藥的主謀付出代價。

就聽說主謀已經圓滿完成任務，剛剛回城。

待他馬不停蹄地趕往現場看到被綁在馬背上還處於昏迷的兇犯時，當場就要讚美卡洛斯是僅次於諾恩的高貴之人。

然後“僅次於諾恩高貴之人”丟給了他一件包紮起來充當包裹的黑色披風，然後對打開看着裏面裝滿的黑色石塊發愣的貝倫打着哈哈說什麼“石板被‘天啟’的人弄壞了，不過放心人已經揚了”，“自己想辦法修復吧，就當是拼圖了，“哦，對了這兩位可不是兇犯哦，而是協助我辦案的特批調查員”……友軍是友軍哦～

說完把一副無臉的慘白面具扔給貝倫的手下，招呼“鐵血”專員把貝倫先生眼中的兇犯從馬上卸下，帶着懷中的佐伊一起屁顛屁顛趕往醫院。

這個時候也只有上前請示接下來怎麼辦的手下注意到自己長官的臉上……

是何等的猙獰……

“和貝倫您的約定我已經達成，還有，誰說只經過了我這小小副團長的批准授權，馬修大團長也參與了嗎？”卡洛斯理直氣壯地手指一旁的馬修。

什麼？！貝倫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馬修，後者表情平靜淡然，沒有肯定但也沒有否定。

果然！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看解釋得通，為什麼馬修的手下要肯定伊恩提出進入石室遭遇襲擊的話，理由也過於莫名其妙了，更不要說出動了一城的“魔瞳”專員連兩個人都抓不到，敢情，全程只有他們在賣力！其他都在逢場作戲！

馬修身為“魔瞳”的團長，實力至少是停留在准“千藏”的階位，不會實力不濟到被一個毛頭小子用幾瓶破魔葯弄昏，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這兩人從石室會面開始就在他面前唱雙簧！

在他剛踏入克蒙蘇拉格選擇與馬修合作的時候，自己在“鐵血”面前就已經沒有秘密，也就能判斷抓捕行動失敗后，“鐵血”跑過來的興師問罪，也不過是不演給他的一場戲！

從始至終他都被蒙在了鼓裏，完完全全被“鐵血”扣入掌中。

毫不知情地參與了卡洛斯主導為引出克蒙蘇拉格城內“天啟”成員進行討伐的行動。

所有事現在看來都合情合理，對於卡洛斯表示城中有“天啟”成員，出於安全考慮，需要將其引出的說法，也不是口說無憑。

直接拿出幾天前的一起發生在東區的命案，雖然那地方本就不怎麼太平，但一刀封喉的殺法和亂刀捅死比起來可是有區別的。

至於“魔瞳”和“鐵血”的合作，貝倫今早才糾正了自己的誤解，“魔瞳”與卡洛斯的矛盾深刻不代表他們與“鐵血“矛盾嚴重到無法調解。

“鐵血”出於支持副團長的立場不喜歡“魔瞳”不代表他們同樣討厭馬修，只要卡洛斯和馬修兩者稍加干涉達成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貝倫想到這裏大感不妙，擔心馬修可能會把“耶夢加得”打算扶持他與“鐵血”團長森競手克蒙蘇拉格軍統之位的事，點向“鐵血”全盤托出。

不過貝倫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如果馬修將此事指“鐵血”，森因長即便大度地不去追究，馬修也難免會造到“芬里爾”協會內部其它勢力地排擠，到時“魔瞳”團部也會跟着受到打壓成為眾矢之的。

“還有關於跑到你那哭訴的賽明萊·謝諾斯爾比……他也是單純的局外人，只不過他倒霉的地方就在於我正納悶怎麼把戲演得逼真點的時候，就跑到我眼皮底下來，假戲不如真做嘛？”卡洛斯笑笑，“如果貝倫先生要核實，動不動用你們塞進“芬里爾”的人脈，調查任務執行記錄什麼的應該很簡單吧?”

貝倫鐵青着臉，權衡利弊得出不能現在翻臉的結論后，沉聲開口：“那麼卡洛斯團長打算如何收場呢？”

“這個可不是我決定的最高負責人在這呢。”卡洛斯攤手向著馬修。

馬修的語氣平穩地開口：“你方賠款2932格爾6司蘭。”

“什麼?！”貝倫氣得差點跳了起來，沒有想到昔日合作夥伴直接翻臉不認人，要這麼一大筆賠款。

馬修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眼神示意了下謝菲塔，後者馬上遞上來一張事先準備好的清單，貝倫看着清單上方一列列標註清晰的建築損壞費用，面部就不由得抽抽。

“除去閣下對於街區的狂轟濫炸外，西直門坍塌部分的修復成本也高達1000格爾……”

在謝菲塔美好的女中音下，貝倫的世界崩塌……

他一年的收入也大概才1500格爾，如果這筆錢上報協會.……

只能肯定一件事，馬思埃諾伊主教會殺了他的……

“另外……克蒙蘇拉格的門將不再為‘耶夢加得’打開。”卡洛斯在謝菲塔做完賠款說明后笑嘻嘻地補充。

“哈？”貝倫茫然地看向卡洛斯，比起馬修提出的巨額賠款，這次他更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你沒有聽錯哦，貝倫先生。”卡洛斯掛着賤兮兮地笑容，打破了貝倫的幻想。

謝菲塔從腰間的棕色公文包中拿出一張新批的公告，讀了起來：

“告，經由我市多名市民的聯合上報就‘耶夢加得’過激行動造成巨大損失的抗議書，本協會經實地調查后確認屬實。並經人檢舉‘耶夢加得’方面試圖用不正當手段干涉我市軍統之位的正當競爭，現證據掌握充分，在此宣告對此事的處理決策：

【1、特令所有‘耶夢加得’成員於正午十二點前離開克蒙蘇拉格市，如若延期本協會有權採取強硬措施。】

【2、於今日十二點，我市將開始中止與‘耶夢加得’方面任何相關合作，包括物資補給，貨品貿易，情報交流等相關事項。】

【3、除非‘耶夢加得’方面對我市做出合理解釋和公開的賠償道歉，否則前兩項決策將一直持續。】

“頒告人：森·斯賓塞羅·博斯韋爾。”

貝倫的臉色頓時慘白，他聽完后第一時間瞪着馬修，眼中洋溢出顛狂的怒火想把這個出賣他的叛徒撕碎。

“森團長已經在去聖康斯的路上了，他會親自與你的上司們交換交換意見，順便保障我父親的安全。”馬修面對貝倫的憤怒毫無表情地說。“你最好抓緊時間，貝倫先生。

“你會為你的所為付出代價。”貝倫狠狠咬牙低吼。

“能用來威脅我的東西並不多。”馬修輕挑眉毛。

“貝倫先生有時候站着跟我們扯東扯西不如早點收拾東西帶人回聖康斯復命吧，換作是我手下把事件辦得一團糟，還遲遲不歸，免不了有些脾氣取點措施敲打敲打的。”卡洛斯笑笑。

貝倫一頓，沒有再多說什麼，看到謝菲塔朝敞開的房門外比了個請的姿勢，也不打算停留，沉默地走出房門，身影在門外的長廊上漸行漸遠。

“好的，最麻煩的主總算送走了。”卡洛斯拍手，然後把淡紅的眼眸投向病床上的伊恩。

伊恩表情下意識一愣，因為除了卡洛斯，馬修和謝菲塔的目光也牢牢鎖定他。

剛才的對話伊恩也聽了，推測卡洛斯應該是編了個大謊未保全他，所以本就沒有的敵意變為好感，他本來還想聽佐伊的，在貝倫質問過程中配合，可他連蹭個助攻的機會都沒有。

並且根據身體前主人的記憶，自己貌似跟這個卡洛斯副團長有過交集。

“嗯……有什麼事嗎？”伊恩小心發問。

“你覺得我們不需要給彼此間一個解釋嗎？”卡洛斯歪下腦袋，面帶微笑。“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