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傷逝,前路?(中)
倉豐縣南城東部三木巷木谷巷口,一群孩子聚集在人們挖掘的積水坑旁的小樹林裏,唧唧喳喳的在說些什麼,不久兩個身穿窄裉綢服的少年走出樹林,躲進了木禮巷口,而其餘的孩子中分出一個小個子,跑向木仁巷,剩下的也紛紛躲了起來。
不久小個子的身影又出現了,這次他的身後卻跟來了個五六歲大,體格有些瘦小,但眉目間卻透着沉穩的清秀少年。
少年邊跑邊問:“小凌,你說的野兔有多大,還有別人見了嗎?”。
前面的小個子,叫小凌的孩子,面上發窘,紅着臉支支吾吾的道:“啊,沒,沒,沒人見,多大?小梓哥,我,我,我不知道,哦,那個,那個,他們讓我說,說體,體,體肥,什麼碩來着,反正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臉上都要急哭了。
“他們說?體格肥碩?”小梓念叨着放慢了腳步,停下來忽然對着小凌問道:“小凌,看來你沒說實話,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的是體格肥碩吧,是誰教你的?是不是大少爺?”。
小梓之所以猜是盧枸,是因為劉氏所生的兩個孩子中,盧枸聰明陰鷙,盧杞草包一個,雖然盧家去年為他們倆請了西席,可一年下來盧杞非但半點文墨未曾習得,反而屢教不改愈加粗劣。但是盧枸卻頗為用心,又天資聰慧,所以每每得到先生誇獎,稱他為可造之才
小凌本就膽小,禁不住盧梓追問,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斷斷續續的將整件事情的經過講了出來:述說盧枸如何如何設計教唆,盧杞又如何如何拿加租逼迫,講到後來愈加泣不成聲,因為他怕騙不來盧梓會回去挨打,爹娘又多交租子了。
盧梓看了看小凌,伸手將他拉了起來,眼神平靜的看着前方的小樹林,溫和的說道:“走吧,快點,不要讓他們懷疑了,你走在前面就是”。
看到遠處出現的兩個身影,一個看似十來歲的孩子興奮的說道:“看不出來,膽小鬼小凌還真有點本事,竟真把那小子騙來了”。
“大勇哥,我們怎麼辦?”,“大勇哥,我們過去吧”“大勇哥我們開打吧”……,其餘的孩子七嘴八舌的說道。
“都給老子滾一邊去,老大還沒發話呢,吵什麼啊吵”,一個長着大齙牙的孩子故作兇惡的喊道,隨即酒糟鼻子一翹,腆着一副笑臉跑到跑到大勇身邊,又是捶肩,又是揉背,還摸了摸大勇的胸部,吞了口口水后滿臉諂媚的問道:“大勇哥,你那麼雄壯,我們都聽你的,您說咱們怎麼辦?”
大勇倒顯的頗為受用,笑道:“狗蛋,你行啊,有長進,”接着又一瞪眼對着群小道:“媽了個扒子的,都吵什麼,待會他來到跟前了一起衝出去不就得了,一群苯貨。”罵完還十分得意的心想,“戲文里講的關二爺那樣的英雄,都應該是像我這樣虎軀一震,王八之氣四溢的吧,不過為什麼要王八之氣呢?老虎之氣不更好,搞不懂”,但是越想卻越覺得自己是個大英雄,於是身板挺的更直了,頭也只差後仰。
轉眼間,盧梓跟着小凌來到了樹林,抬眼看了看埋伏的眾人,有用草蓋着頭的,露個老高的**在土堆後面,有藏樹后的,還不時摳摳鼻屎,有趴在草叢裏的,竟在抓着蟈蟈。
“小的們,跟我沖啊”大勇狂吼一聲,帶頭沖了出去,血腥從這裏開始。
“哎呀,小虎你個混蛋,竟然在這裏拉屎,害我踩了一腳”,一個穿藍衣服的孩子道。
“萁子,你踩我腳了,不要亂跑了好不好”大勇身後的一個孩子。
“狗剩,別在那捂斥了,那小子跑前面去了”,穿藍衣服的孩子檫完腳,對着跟前閉着眼睛在原地掄膀子的孩子說道。隨後倆人又一次加入了追逐。
大半個時辰過去了,七八個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把盧梓收拾掉,雖然盧梓臉胛浮腫身上到處是腳印、手印,但是這幾個孩子也沒有不挂彩的。隨着體力的消耗,幾個孩子漸漸把盧梓給圍住了,一個個咬牙切齒,彷彿要擇人而食,盧梓嘆了口氣,心想“看來今天凶多吉少了,盧枸,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如此會算計,過了這次,我一定饒不了你”。
看着大家圍着盧梓撕打,“打他,打他,打死這個臭小子,敢踹我襠部”,狗蛋在外圍又跳又叫的喊着。
沒過多大會,盧梓就被這幫孩子放倒了,他只是抱着其中一個最壯實的孩子撕打,任由其他人的拳腳落到身上。
看着盧梓被打倒在地,盧杞得意洋洋的道:“哈哈,看你個小畜生還囂張不囂張,打,打,給少爺我狠狠的打”,雙手還跟隨比劃着,隨後又轉過頭來崇拜地對着盧枸道:“大哥,你真厲害啊,這麼好的主意你都能想的到”。
盧枸溫和的看着弟弟,道:“二弟,做事要用腦子,為兄可不想你像那幫泥腿子的賤種那樣,即使將來空有一身蠻力,也只配一輩子給別人賣命”。盧枸真可以說是絕頂聰明,年紀小小就有了不輸成年人的心智。
“大哥,那怎麼會呢,不是還有你么?不行我和娘就靠着你唄”,盧杞應道,心裏卻在想,“大哥怎麼會說這些,真搞不懂他的意思,算了,看臭小子挨打才是正事”,卻是越看越興奮,彷彿他也是其中的一分子。
“只可惜大哥身患絕症,命不久矣,又如何能照顧好你們,唉”,盧枸悲涼的想道,隨即將眼光投入到被圍毆的盧梓身上,看到他如此聰敏倔強,沒由來的一陣憤怒,眼神陰冷的嗤道:“哼,小雜種挺硬氣,不過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你,咱們走着瞧便是。”
“就是,就是,臭小子他再倔強,只要有大哥你在,咱們兄弟倆也一定能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盧杞應和道。
盧梓已經被打的遍體鱗傷,臉上也流滿了鮮血,,可是強忍着一口氣,始終不曾求饒,這幫孩子打着打着竟對他生出了懼意。大勇也害怕了,心想這次也差不多了,讓他們踹幾腳,放了這小子得了。
事情往往都不如人意,便在這時,就出現了差池。
正在眾小越打越怕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沖了過來,一把推開正在踹着盧梓的狗蛋,抱住盧梓喊道:“你們這些壞人,不要打我哥哥,壞人,壞人,嗚嗚,嗚嗚,……”。
盧梓剛想站起來,大勇走過來一把糾起寧寧,便是往外一甩,嘴裏吼道:“小屁孩滾開”,直接把寧寧摔的打了幾個骨碌。
寧寧爬起來嚎啕大哭:“壞人,娘親,打壞人,壞人打哥哥,嗚嗚,寧寧好疼,嗚嗚,嗚嗚……”。
盧梓雙眼血紅,嚎叫着一下將大勇撲倒在地,對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大勇疼的對盧梓猛打猛踢,可盧梓毫無所覺般死死地咬着,半絲不曾放鬆。
看着大勇在那痛嚎,其餘幾個孩子慌了,七手八腳的過來拉扯他倆,扳頭的扳頭,掰肩的掰肩,伴隨着大勇殺豬般的慘叫,硬生生的把盧梓拉了起來,而大勇的脖子竟然活生生的被咬下來一塊血淋淋的鮮肉。
大勇捂着傷口,像瘋狗一樣衝上去對着盧梓一頓拳腳相夾,旁邊的幾個孩子見狀趕緊將他死死的拉住,拖拽着離開了,直到很遠還能聽見大勇的嚎叫,“瘋子,瘋子”。
躲在牆角的盧家兄弟也被嚇呆了,從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盧杞看着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盧梓更是哆哆嗦嗦的念道:“完了,完了,不會打死了吧!”。
盧枸也極端驚鄂,首先想到的是離開此地,不耐煩道:“羅嗦什麼,快走,就當從沒來過這裏,無論誰問起來就說不知道,聽到了嗎?”,說到後來已經聲色俱厲。
見哥哥說的如此嚴肅,盧杞唯唯諾諾的應了,緊隨其後一路奔向盧府。
盧梓忍住撕心裂肺的劇痛,掙扎着爬了起來,還未站定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就傳來,顫巍巍的趔趄兩步,竟強忍着沒有倒下。艱難的走到妹妹跟前,向還坐在地上的小姑娘伸出了手,臉上努力地想擠出一個微笑,可是面部都腫的不能在腫,又如何能夠做到。
寧寧止住了哭泣,剛想伸出手去,盧梓就一頭載倒在地,寧寧嚇得再次大哭,只是哭聲里卻透出了無依無助的絕望。
寧寧哭泣了半天,可是哥哥還是沒有醒來,只好爬起來,一邊哭,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背盧梓起來,可是她那瘦小的身板又哪能做的到,不但又把盧梓摔在地上,自己也摔了個鼻青臉腫。
可寧寧毫不放棄,哭泣着一遍遍嘗試,最後卻只能拖着盧梓一點點挪向家裏。
“咦,怪哉!怪哉!好堅韌的娃娃。”數十丈外一個青袍老者,看到此景驚異道,腳下雖不緊不慢,但幾息之後竟已來到近前。
“小娃娃,哭什麼,這小子又沒死”,掃視着盧梓,老者對寧寧道。
“不過看這小子骨骼勻稱,天庭圓潤,更兼有猿背蜂腰之形,恐怕將來定非池中之物”,老者心想,不若救他一救,也好有人承我衣缽。
寧寧聽到老者的話語,哭的更是賣力,老者卻慌了手腳,急道:“娃娃,莫哭,莫哭,公公帶你回家如何?”,這話果然有效止住了寧寧的哭聲。隨後寧寧指路,老者夾起盧梓,抱着她,幾個起落便到了門口。
寧寧竟破涕為笑,拍着手誇讚老公公好厲害,老者怡然自得,隨後將盧梓放於床上,運氣推拿,頭頂竟升騰起蒸蒸白氣。
此時已將盧梓全身骨骼摸個透徹的老者,發現他果然是個難得的習武良才,更堅定了收徒的想法,忽地聳耳細聽臉色突的一變,暗道:“不好,來得好快,須不要牽連這小兄妹才好”,當即收功,點了寧寧睡**,看着盧梓惋惜道:“老夫本想多給你小子一些好處,卻看來是不行了”。
老者將手掏入懷中,本想留些銀兩以待以後再尋來收徒,可他行走江湖,總是兩手空空,那曾有得多餘銀兩,也不敢再多做耽擱,只得苦着臉躍牆而出,片刻間已至數丈之外,,待得又行遠些,方才放聲狂笑而去。
緊接着只見巷口一戶人家,幾道黑影倏倏倏拔地而起,直向老者方向追去。而原地只留下一片鮮紅的血污,該戶人家竟是盡數遭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