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南部 第三章——決定（上）
常人很難想像，名震天下、權傾一方的蕭氏，主宗居然只剩下四個男人，而且是四個未婚男人。可卻沒有人會因此輕視蕭氏，只因正是還有這四個男人存在，蕭氏才不會引起內亂，也代表着蕭氏的嫡系傳承斷不了。
蕭元暘這位現任的蕭山候很明顯是開心的、高興的，往日裏不怎麼愛喝酒的他接連喝完三桶精純美酒，而且絲毫沒有平日裏的威嚴和肅穆。
蕭元曜知曉這是因為自己的歸來，內心感動之餘更是愧疚，在過去的十六年裏，他一直都是最受關心的那一個，二哥和三哥為此曾經還和大哥鬧過彆扭，認為對自己實在是太過於寵愛了，說到底就是羨慕嫉妒恨啊！
可他明白在父母離世之後，大哥一直把照顧三位弟弟作為自己的頭等大事，自己作為最小的那一個從小就對父母沒有什麼深刻印象，難免會把更多的關愛投入到自己身上。
“東魏王室，罪該萬死！”
哪怕蕭元曜再怎麼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有印象，可是兩位至親緊緊護住自己的情景始終在他的腦海里浮現，那些執行東魏王室計劃的王室密探，他也記得一清二楚！
“老四？老四！”
“啊？大哥？”
“你怎麼了？”
“我沒事，只是有些疲憊而已！”
“哦！那待會兒你就回去休息吧，不過先聽一下我的一個決定！”
“好！”
“老二、老三，你們也聽着！”
“是，大哥！”
原先還在那裏大吃大喝的蕭元陽和蕭元曙聽到這話，也是放下手中的酒肉，靜靜等待大哥的講話。
“王室之前頒發的那一道諭旨，你們也都知道了，這沒什麼好說的！”
“大哥，您的意思是要接受嗎？”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蕭元曙，這位被譽為蕭氏“智囊”的二公子。
“王室勢大，蕭氏不可擋，且需忍耐！”
“可是……”
“老三，聽大哥把話說完！”
反而是一直以蠻直出名的蕭元陽阻止了蕭元曙的勸解，他們都清楚一旦大哥做出決定，就不會有任何更改的餘地。蕭元曜始終靜靜聽着大哥的講話，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大哥已然做出了決定，如今不過是通知他們三人罷了。
“蕭山候之位，王室並未褫奪，我有意傳於老四！”
“大哥……”
“我……”
且不說剛才還算冷靜的蕭元陽，就連蕭元曜本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是被嚇到了。
“明日即位！”
“啊？”
“什麼？”
“我意已決，不可更改！”
蕭元暘的強硬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也將老二和老三眼中閃現出來的失望和不忿盡數看在眼裏；在此之前他或許會動搖，可今夜過後，幼弟蕭元曜就是下一任蕭山候！
“老二、老三，我們一家人就只剩下我們四兄弟了！”
“我不希望我離開蕭山之後，你們三人就上演爭權奪利的戲碼，這樣只會讓王室、讓外人以為蕭氏內部已散。”
“不傳位於你們，並非是你們資質不夠，而是你們背後站着的權貴太多。若是你們成功上位，受益最大的並非是蕭氏，而是那些權貴，懂嗎？”
終究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蕭元曜始終耐心開解二人，他確實不想看到“同室操戈”的事情發生在他們兄弟身上，話里話外都是希望兩位弟弟可以安心接受這個決定，
同時希望他們二人可以輔佐幼弟蕭元曜坐穩蕭山候之位。
“大哥，我……”
“唉……”
“我又怎麼能沒有怨氣呢？明明是我排行老二，可是爵位卻和我無緣，那種看得見卻摸不到的感受，您可知曉？”
“不，你不知曉的！”
“老二，大哥……”
“你生來就是蕭山候的最佳繼承人，我從小到大都是您的陪襯，若是你繼續在這個位置上，我毫無怨言！”
“可是，為什麼就是老四呢？您不知道我渴望這個位置多久了嗎？您應該很清楚的啊！”
“二哥，您……”
“你閉嘴，從小到大，所有的好東西都是你先用，我和老三才可以用，大哥對你的偏愛我一直都不服！明明我也是弟弟，可大哥總是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你的身上，我當時想着是不是大哥認為我做的不夠好、不夠優秀，所以希望以此來鞭策我。”
“於是乎我玩命般的修鍊，哪怕被別人叫作莽夫也不在意，我只是希望大哥可以稍微關心一下我。可後來我發現並不是我做的不好，而是大哥自始至終都沒有過多關注我，他的眼裏只有家族和你，老四！”
似乎是積攢了多年，蕭元陽的怒氣一下子就是發泄出來，即便是對着敬重有加的大哥也是“火力全開”，哭哭啼啼的模樣可真不像昔日那位勇往直前的蕭氏二公子。
看到這一幕，蕭元暘反而安心了，老二還願意在兄弟面前真情流露，說明他已經接受自己的這個決定。他轉頭看向老三，輕聲問道：
“元曙，你也有類似的想法嗎？”
“是，大哥！”
相比較於蕭元陽的“突然爆發”，蕭元曙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剋制和安靜，他一直都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總喜歡在他人防備卸下的時候發起致命一擊，被戲稱為“不咬人的毒蛇”。可對於兄弟，他內心始終有一份真摯的感情，這個家只有他們四兄弟了啊！
不需要什麼表忠心的戲碼，蕭元暘看得出來老二和老三都已經強迫自己接受這個現實，他現在反而最擔心的是幼弟蕭元曜，一聲不吭的，始終在那裏喝悶酒，彷彿繼承爵位的並不是他。
“阿曜，大哥……”
“大哥，您不用說！我只是一時有些接受不了，您的良苦用心，我懂的！”
“嗯…”
嘴上說著不擔心，可蕭元暘內心終究是帶有一抹憂慮。他很清楚三位弟弟都是人中龍鳳、天之驕子，各自的秉性也是存有一份高傲，私底下也是常有競爭，不過都維持在可控的範圍內，可終究是權力動人心啊！
率先表態的是蕭元曙。
“大哥、四弟，我會主動辭去法曹之位，斷開和那些人的來往！”
“老三…”
“三哥…”
蕭元暘沒有答應三弟辭去法曹之位的請求，他也沒有同意隨後二弟元陽脫離軍隊的想法，幼弟上位需要自家人的協助、扶持。
“大哥，還有多少時間？”
蕭元曜問的是大哥何時動身北上天京城，只見蕭元暘淡然一笑，回道：
“十天之後！”
蕭元曜默然，他曉得這意味着大哥還有十天的時間可以幫助自己穩住接任之後的局面，內心對此也是升起一股焦慮和緊張。
“請大哥放心，小弟不會退卻！”
既然大哥都如此坦然和信任他，那麼他也不會畏畏縮縮，從太學裏面他學到一個道理：不經一番寒徹骨，那得梅花撲鼻香！
“好！”
蕭元暘的臉上再次浮現笑容，那是由衷的喜悅和欣慰，對於已經逝世的父母，他也可以有一個交待了。
“明日集議，元曜你替我去主持。
“元陽，升你為曲候，掌五百山陵衛。回到軍中之後，多向老將學習兵法，爭取早日成為一方統帥。”
“喏！”
讓蕭元曜去主持集議，這是蕭元暘正式推出蕭元曜的第一個試探；升蕭元陽為曲侯，乃是進一步鞏固蕭氏，準確的說是他們四兄弟對於三萬山陵衛的把控和影響。隨後看向三弟蕭元曙，詢問起之前就安排的一個事情。
“元曙，法曹職責你已然熟悉，之前吩咐你調查的糧食失竊案，可有結果？”
“回大哥，小弟已然查清，此事背後乃是常家、侯家聯手作案，相關作案人員、糧食藏匿之地等情況皆已掌握，只待大哥一道令符！”
“呵呵…”
“常家、侯家果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的典型，連我們蕭家的糧食的都敢吞，膽子不小啊！”
“老三，盯緊這兩家的所有人。”
“令符且拿去！”
“喏！”
常家和候家，前者是蕭山城內的大糧商，後者乃是武衙役之中的中流砥柱，兩相結合之下做出搶奪糧食的事情並不奇怪。可讓蕭元暘真正憤怒的是：此事背後並非是搶佔糧食這般簡單，隱約之間還有王室的身影。
這對於他們四兄弟而言絕對不是好事，尤其是在這等關鍵時刻，絕對不允許出現任何的意外，就拿侯家和常家當作幼弟接任蕭山候之位的“賀禮”吧！
卻說葛青瓷在白天裏宣佈了蕭元暘將傳位於四公子蕭元曜的決定過後，頓時引起蕭山城絕大部分人的熱議，其中那些選擇支持蕭元陽和蕭元曙的權貴之家反應不一，方才所言的常家和候家更是“情緒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