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薛仁貴大渣男
京劇大師:我從龍套開始撿屬性正文卷第三百六十七章薛仁貴大渣男“嬌兒打雁無音信——”
“倒叫人一陣陣坐卧不寧——”
孫梅飾演的柳迎春出場,看到時辰已經不早,但是薛丁山卻還沒有回來,心中有些擔憂不安!
尤其是想起了薛丁山臨走時候的話,更是讓她有種坐卧不寧的感覺!
“啊,丁山兒,天不早了,快快回來吧——”
孫梅的這一聲嬌呼,並沒有將薛丁山喚出來,而將林牧飾演的薛仁貴給喊出來了!
上場門這邊,林牧手中揮舞着馬鞭,騎着馬就跑了出來!
在九龍口處,拉住了馬匹,開口唱道,
“適才離了汾河境——”
“一馬兒來在這柳家村——”
“坐立在凋鞍用目睜——”
“見一位大嫂在窯門——”
“前影好像柳氏女——”
“后影好像柳迎春——”
“翻身下了馬能行——”
“見了大嫂禮相迎——”
林牧手腕一抖,將手中馬鞭旋一圈之後,扔在了地上。
另一側的孫梅也是孤零零的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這把椅子就代表着窯門,她現在是靠坐在窯門那裏!
接下來,兩人一番對話,孫梅飾演的柳迎春以為這位軍爺是迷路了,而林牧飾演的薛仁貴也是將錯就錯,表示自己就是迷路了,前來問路的!
柳迎春熱心的表示,這裏就是柳家村,不知你要找哪一家!
薛仁貴一副明知故問的樣子,說道,“我問的是柳迎春!”
三個字一出口,頓時一驚,問自己?
柳迎春上下打量了一番薛仁貴,當年薛仁貴走的時候,落魄的很,而如今十八載未見,薛仁貴不但相貌有所改變,這一身的穿戴更是讓柳迎春不敢直視,所以,並沒有認出來眼前這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夫君!
“你跟那柳迎春有親?”
“非親!”
“有故?”
“非故!”
“這非親非故的,你問她作甚?”
“呃,我與那薛兄同營吃糧,他托我帶來萬金家書,故來相問!”
一聽自己的夫君有家書送來,頓時讓柳迎春的內心激動不已!
本當直接說出自己的名字,拿到家書,但是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讓柳迎春遲疑了片刻!
“且住,想我夫妻分別一十八載,今日才得書信到來,本當向前,接取書信,怎奈衣衫襤褸,這便怎麼處?”
柳迎春的眼睛轉了兩圈,心中有了主意!
“啊,軍爺,我與你打個啞謎,你可知曉?”
“略知一二!”
柳迎春向著遠處一指,口中說道,
“這遠——”
薛仁貴隨着她的手指看去,口中應道,
“這遠在天邊不可見——”
柳迎春將水袖一展,擋在了自己的面前,遮住了半邊臉,輕聲說道。
“這近嘛——”
薛仁貴一看對方的樣子,頓時恍然大悟,說道,
“哦,莫非就是薛大嫂當面?”
“不敢,正是仁貴之寒妻幼!”
“哎呀呀,來來來,我重見一禮!”
說著,薛仁貴又衝著柳迎春行了一禮!
“方才不是見過禮了么!”
“有道是禮多人不怪呀!”
“還一個禮多人不怪,軍爺,請拿書信來!”
看到柳迎春伸手要信,薛仁貴也是只能訕訕表示,請稍待!
走到一旁,薛仁貴一抬手,做出了遮擋狀,這在京劇舞台上就叫“背供”,也就是說心裏話的場面,雖然兩人離得近,但是伸手一擋,就聽不見了!
“哎呀且住,想我離家一十八載,但不知她是怎樣的度日!”
薛仁貴不免四下看了看,然後笑着言道,
“有了,待我來試探試探吶——”
薛仁貴走到了柳迎春的面前,一臉壞笑的說道,
“薛大嫂,我就與你實話實說了吧,我那薛大哥,將大嫂你賣於我了!”
《汾河灣》《武家坡》《秋胡戲妻》這幾齣戲裏,都有這種類似的情節,就是丈夫多年未回,妻子在家苦守十幾載,但是丈夫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試探,而且還是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試探!
《汾河灣》和《武家坡》中,一個是薛仁貴,一個是薛平貴,其實說的都是一個人,只不過一個是正史,一個是杜撰,回來之後,都是試探自己的妻子,說薛大哥將你賣給我了,用來試探對方的貞潔與否!
這種行為放在如今來看,這就是典型的渣男渣語,應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那種!
別說女人聽了反感,就連男人聽了也覺得不合適!
但是,當年清末民初,編出這樣的戲來,也不算過分,畢竟那個時候女人沒地位,用這種方式來調戲一下,也沒有多少人覺得不好!
甚至就連當時的女性,都沒有覺得這一段很過分!
聽到對方說自己已經被賣給他了,柳迎春頓時感覺到頭暈目眩,心中一陣陣的絕望和悲哀!
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竟然做出了這樣不才之事!
但是,柳迎春也不能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立馬問道,
“他將我賣於你了,可有憑證?”
“有字據為證啊!”
“字據何在,拿來我看!”
“哎,字據給你,三把兩把扯碎,為軍的豈不落個人財兩空嗎?”
“那依你之見?”
“依我之見,去往前村,請來三老四少,我們同拆同觀啊!”
聽到對方竟然敢請三老四少一起拆信,柳迎春其實就已經信以為真了!
心中五內俱焚,沒想到自己苦守寒窯十八載,辛辛苦苦將兒子拉扯大,沒想到竟然落得個如此的下場,簡直就是人間地獄啊!
“啊,這狠心的強盜哇——”
薛仁貴搖頭苦笑,這是在罵自己呢!
“指着強盜高聲罵——”
“無義的兒夫罵幾聲——”
“低下頭來心暗忖——”
柳迎春眼珠不斷轉動,心中想出了一個主意,衝著薛仁貴就說道,
“軍爺,你看那廂有人來了!”
趁着薛仁貴看過去的時候,柳迎春一個矮身,直接蹲下鑽進了身後的窯洞之中,順手將椅子翻過來一擺,相當於將窯門給關上了!
“急忙關上這寒窯的門——”
一看柳迎春急了,薛仁貴也知道玩笑開大了,趕緊喊了一聲“妻呀——”,開口唱道,
“柳氏快快開窯門——”
“我是仁貴轉回程——”
隔着窯門,柳迎春聽到這話,心中暗暗惱怒,開口唱道,
“先前說是當軍的人——”
“如今又說夫回程——”
“說的明來再相認——”
“說不明來罪非輕——”
其實,這個時候,柳迎春已經知道外面這人是自己的丈夫了,但是她心中暗恨丈夫的孟浪,竟然用這樣的話來侮辱自己,心中不免十分的傷心,忍不住的抹了抹眼淚!
柳迎春背對着觀眾坐了下來,薛仁貴在外面也是喊了一聲“妻啊”,就準備表一表自己的身份和這些年來的經歷!
這一幕,可以算得上是這出戲裏的戲核了。
“家住絳州縣龍門——”
一聲高亢的西皮導板,真的是又高又亮,引得下面觀眾們都是掌聲和叫好聲不斷!
在京劇界有這麼一句話,叫做“男怕西皮,女怕二黃”!
因為西皮的常用音就相當於二黃的高音,所以說男人唱西皮,需要深厚唱功功底以及天賦。
】
而女怕二黃指的是,女性的嗓子通常要比男性更高更尖,音域也更高,所以唱起西皮來是行雲流水,但是唱比較地闊的二黃,很多京劇女演員她唱不了那麼低!
而林牧這條嗓子,音域非常的寬,不但能將二黃的低闊唱出來,還能將西皮的高亢演繹的非常到位!
“薛仁貴好命苦無親無鄰——”
“自幼兒父早亡母又喪命——”
“破瓦寒窯把身存——”
“常言道千里姻緣有一定——”
“在柳家莊上招過親——”
“夫妻們受凄涼苦難忍——”
唱到這裏,胡琴的速度加快,從西皮原版,變成了西皮快板。
“無奈何立志去投軍——”
“結下弟兄周欽等——”
“保定唐王把賊平——”
“幸喜狼煙齊掃盡——”
“隨定聖主轉回京——”
“前三天修下辭王本——”
“特地前來探探柳迎春——”
“賢妻若還不相信——”
“來來來,算一算,連來帶去,一十八春——”
這一套西皮快板唱的是暢快淋漓,林牧的嘴皮子利索,胡琴拉的也好,身上乾淨,嘴上利索,這一段表演,堪稱完美!
在京劇表演中,內行都喜歡聽導板和慢板,因為這兩種板式唱起來很慢,而且需要超強的演唱功底,才能夠做到慢而不斷,將韻味唱出來!
而大部分的觀眾,最喜歡聽的,莫過於流水板和快板了!
速度快,聽着過癮!
但是,快板也有快板的難,絲毫不亞於導板和慢板。
因為,快板你不但要快,還是清楚。
本來京劇的很多字都是尖團字,上口音,讓一般沒有聽過戲的人都很難聽清楚!
這也是很多青年人表示京劇聽不懂的最重要原因!
再加上快板的速度加快,讓很多演員唱出來的唱詞很容易就出現吃音吃字的問題!
京劇最講究的就是,字正腔圓,從到學校的第一天,老師都會告訴你,每一個字都要唱的清清楚楚,字頭,字腹,字尾,都要清楚的唱出來!
話雖這麼說,就算是那些名家大腕在唱快板的時候,也會時不時的出現一些小紕漏,更別說那些普通的京劇演員了!
為什麼說生書熟戲呢?
如果你對這齣戲一點都不熟,就算是梅蘭芳馬連良這樣的大腕在台上唱,你也未必能聽明白他們唱的是什麼。
就像是現在的電視劇里,演員們說的台詞一樣,如果沒有字幕,很多人的台詞你都聽不懂,但是有了台詞,再聽,你就會感覺大不一樣,好像自己一下子就能聽懂了似的!
其實京劇也是如此,在電視上播放的京劇片段,如果沒有字幕,你會聽得很艱難,但是只要有字幕,你就會覺得演員們唱的是真清楚!
這就是為什麼戲迷要對戲熟悉的原因了!
……
自然,林牧的這一段唱贏得了全場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其實,剛才的表演中有一些細節,普通的觀眾都沒有覺察到,那就是在林牧演唱的時候,孫梅在一旁的一些小動作和小表情!
其實這就是梅派當年對旦角的最大改革!
因為在梅蘭芳之前,青衣被戲稱為“抱肚子旦”!
因為青衣飾演的角色全都是以唱工為主,動作幅度較小,行動比較穩重,雙手基本上都是交疊着放在小腹的位置,而且基本上在舞台上也不怎麼活動,所以,被稱為“抱肚子旦”!
在梅蘭芳之前,“通天教主”王瑤卿先生增加了一些青衣的動作和表情,算是有了一些突破!
那個年代,生行才是主角兒,旦角只不過是個陪襯罷了!
直到梅蘭芳先生橫空出世,將旦角直接提升到了跟生行一樣的地位,甚至隱隱有超過生行的意思!
而梅先生對於旦角最大的改變就是,讓旦角在舞台上有更多的表現機會!
就像是《汾河灣》這齣戲,最早薛仁貴在唱這一段自表身份的時候,柳迎春是不能有任何動作的,別說動作了,她連臉都不能轉過來,一直都是背對着觀眾!
主要就是為了凸顯出薛仁貴來,不能讓戲迷們因為柳迎春也分走了注意力!
所有人的注意力必須要放在薛仁貴的身上!
而梅蘭芳在最開始表演的時候,也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但是他作為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京劇演員,總感覺什麼地方不對勁!
但是,他又說不出來應該怎麼改!
這個時候,對於梅蘭芳來說,這輩子最關鍵的一個人出現了!
齊如山!
可以這麼說,沒有齊如山,就沒有如今鼎鼎大名的梅蘭芳!
沒有齊如山,梅蘭芳絕對不可能有現在的江湖地位。
而同樣的,沒有梅蘭芳,齊如山也不可能成為近現代最偉大的劇作家之一!
兩人可以說是相輔相成,共同成就了對方。
齊如山在觀看了梅蘭芳《汾河灣》之後,親自寫信告訴梅蘭芳,如果你十八年沒有見到丈夫,聽到對方在門外一訴衷情的時候,你在裏面能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一句話驚醒了夢中人!
梅蘭芳在接下來的一場演出中,直接改戲!
聽着薛仁貴在外面表着自己的身份,梅蘭芳本來是背對着觀眾坐着,突然就半轉過身來,臉上露出了驚容,根據薛仁貴的唱段內容,梅蘭芳不斷的轉換着表情和神態,每一個變化,都能夠跟對方的唱詞息息相關。
尤其是唱到最後,梅蘭芳一臉悲喜交加的樣子,讓台下的戲迷們終於送上了掌聲!
從那以後,梅蘭芳就徹底的奠定了自己旦角宗師的地位,也將旦角的地位提升到了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