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從未凶過我，且護短

土土老師早交班從未有過遲到，即使是暴雨天氣又或者是酒局后，也不例外，大多數時候都是提前到的。由於好奇，便特地的問了他：“老師，您從來不遲到嗎？”

他很自豪，且自信滿滿的回答：“那當然，怎麼能遲到呢。”語速稍快，面帶微笑。像是一種來自老師的和藹感，也像是一種陽光老男孩與生俱來的氣質。

後來想想，對於當時已經快要養成惰習的我，遇見一位自帶閃光點的帶教，又能成為他的學生，是十分幸運的。

此外，土土老師也十分喜歡讀書。

等手術的時候，他在看書；夜班忙完后，別人在追劇，他在看書；甚至於吃飯的時候，別人在刷小視頻，他不緊不慢的將飯吃完，又默默地回到工位上，繼續翻閱着厚厚的專業書。而且，記性也很好。科室小講課，他提到的重點之處，與書中所寫的內容不僅一字不差，且每個字順序都沒有任何變動。

我曾不解的問過他：“老師，為什麼您總在看書呀？不會很枯燥嗎？”

他又笑嘻嘻的望着我說：“溫故而知新，我懂得越多，病人越安全。”

“而且還要給你們講課，當然要多準備準備。”

主任也曾說，若要評選科室里的讀書模範，他是第二，便沒人敢領這第一的名號。

我的工位正對着他的辦公桌，於是，每當對着厚重的專業書犯愁時，回過頭看看坐在身後專註琢磨着課本的土土老師，好似一盞剛沏好的濃茶，芳香四溢，能平靜內心所有的聒噪。

很久之後我才發現，其實土土老師並不算凶，或者換一句話說，他從沒凶過我。

雖然他有點胖乎乎的，並算不高，略顯肉嘟嘟的大臉盤笑起來會將眼睛擠成小小的一條縫，帶上一副黑框眼鏡，扎進茫茫人海里並不容易找到，但好在牙齒潔白整齊。

雖然，他偶爾不知道是吃了啥，打嗝時會有些口味，令人難以言喻，而且拍案生氣的時候，也會不搭理病人無關緊要的提問，但急躁個性之下的他，普通、甚至有些小陋習的他，卻又有着一顆堅持對病人、對學生負責的純粹之心。

“小莫同學，有時間嗎？幫我去給2床打個心電圖可以嗎？”

“小莫小莫，有時間嗎？去門診12樓103給廖主任送個key唄？”

“小莫啊，你們查完房了嗎？幫我下樓買份早餐唄？你吃了嗎？”....

“我，我吃過了......”其他組的研究生師兄師姐們，最近總喜歡不時的讓我幫跑跑腿，雖不情願，又不敢拒絕，有點喪...

“她沒時間。”土土老師正忙開醫囑，似乎有些生氣，回頭瞟了一眼準備讓我下樓買早餐的師兄，並幫我回絕了他。

“以唯，把指南拿過來，坐這兒看。”隨後他又從桌底下抽出一張小板凳，讓我坐在他的旁邊繼續看書。

哪位師兄似乎有些尷尬，慌忙的托着換藥盤便看病人去了。

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輕輕地坐下，然後繼續看書，輕輕地，生怕翻書的聲音、甚至是我的呼吸，會打擾到老師工作，會惹到他。

......

良久，土土老師停止了對鍵盤的瘋狂敲擊，輕輕地嘆了口氣，似乎終於忙完了手頭的工作。

忽然間有些緊張，不自覺的攥緊了手中的筆，因為我能隱約感受到，似乎有一束目光正注視着我的頭頂。

“以唯，不要隨便答應別人的請求，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可以了”土土老師已經沒有那麼生氣了，手指仍未離開鍵盤，卻又語重心長的指出了我的不足。

聞聲而望去，正好對上了土土老師的目光。

“好的，謝謝老師解圍。”我小聲的回答道。

“沒必要為這些無聊的事兒浪費時間，何況我們的病人我都沒讓你去打過心電圖，不記得了嗎？”土土老師忽然提高了語調，不大不小的聲音，正好能充滿辦公室的每一個角落。

“嗯嗯，記得記得！老師我去看看13床做檢查回來了沒，昨天的報告沒給人家”莫名感覺臉有些熱，只好回以點頭與憨笑，並尋個借口，趕緊出去透透氣。

“去吧！”土土老師語氣輕快地同意了，並繼續忙起了手中的工作。

看來，他應該很喜歡聽話的學生。

慢慢的、慢慢的，時間就這樣不緊不慢的流逝，科室都知道了土土老師喜歡護短，甚至有同事打趣他道，之前怎麼沒發現他那麼“護食”，難怪這幾年嚴重發福。

他也不生氣，只會回以輕笑，並道，他的學生當然只能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