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塵埃落定
劉天振看了看身旁幾位長老，他們都受了不輕的傷，就算宗門六位長老聯手，恐怕也不是程靜的對手。若是再打下去，只會平白損耗宗門實力。
“難道一境之差，真的就是天壤之別嗎！”
劉天振看着神情淡漠的程靜，強忍着怒意說道：“老夫需要一個不繼續出手的理由。”
程靜說道：“霞兒她這麼多年來，未曾離開過宗門，缺少歷練，不識人心險惡。將來走出宗門，多半也會因為太過單純，而被險惡之人坑害。與其這樣，把一身根骨給我，不是更好嗎。宗門在我的帶領下，成為濟源大陸最強勢力，不是沒有可能。而且融合了霞兒的根骨后，現在我已經有把握在甲子之內跨入羽化境，就連仙人境也是可以求上一求的。這麼說來，霞兒也算是為宗門盡了一份力，不枉費宗門這麼多年來對她的付出。”
聽到這番毫無人性的話后，幾人莫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往日一向處事公正，待人溫和的宗主。
大長老劉天振胸口劇烈起伏，已然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對四位長老說道：“諸位，今日之事，你們就不用管了，恕老夫不懂得什麼叫做顧全大局。委實是心中有氣，不出不行。”
話一說完，不等幾位長老有何反應。劉天振就掄起手中長槍，氣勢迸發，雙腳往地上用力一踏，身體拔地而起，於空中手掐法訣。
天闕峰上空頓時陰雲密佈，一道道閃電，如同雷池，威勢驚人。劉天振的身影於雷池之中隱沒不見，而後幻化出一尊由雷電交織而成的巨大法相，法相手握一桿長槍，如天神降世。俯衝而下，一槍刺向程靜。
“毒婦，受死！”
劉天振聲音從法相之中傳出，如天雷滾滾，振聾發聵。
言語不合，怒而出手，打不打得過，先打了再說，大長老劉天振的性情如何，由此可見。
在巨大法相之下的程靜，小如芥子，卻巋然不動。她將手中風雷劍平舉於身前，閉上雙眼，之後便沒有了任何動作。
直到巨大法相手中長槍槍尖距離她頭頂不足十丈時，她猛然睜開雙眼，將劍舉向頭頂，然後鬆開劍柄，長劍脫手，自行向上，迎向巨大法相刺出的這一槍。簡簡單單的一劍，看似無法掀起任何波瀾，與槍尖接觸到一起后，槍尖卻開始寸寸碎裂，長劍仍在繼續向上，整個槍身盡數碎裂，然後是法相。
隨着一聲巨響傳來，法相轟然消散。劉天振的身影也顯現了出來，被一劍穿透了腹部。
長劍飛回程靜手中，劉天振重重摔落到地面上，掀起一陣塵土，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又多了一個坑。
吐血不止的劉天振，艱難的站了起來。
有兩位長老快速沖向了劉天振，想要攔住他。他們知道大長老的性格，怕他會想不開，繼續出手。
突然一道強大的威壓襲來，二人被逼退，心生絕望。
一人大聲喊道：“宗主請住手。”
程靜置若罔聞。
她不再收斂自己緣化境的氣息。
一股如同實質的威壓，壓在了劉天振身上，剛站起來又倒了下去。
身材略顯嬌小的程靜，將劍尖拖在地上，一步步走向大長老。
“既然你覺得我給的理由不行。那麼，現在這個理由夠不夠。”
劉天振咬牙說道：“老夫今日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這心腸歹毒的女人，踩在頭上，作威作福。”
他此刻連呼吸都感到困難，卻還是試圖想要站起來。
看着眼前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的女子，她是那麼的強大，且不可戰勝！
“那就去死吧！”
程靜話音落下，手中長劍向劉天振直刺而去。
面對死亡的這一刻，劉天振並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只是心中有些哀傷。
“難道為了所謂的長生仙路，大道不朽，真的可以不擇手段，連自己親生骨肉都可以拋棄嗎？如果辛辛苦苦修行到最後，就只是修得這麼個冷酷無情的結局，就算最終大道登頂，又有什麼意義呢！”
恍惚之間，劉天振眼中所見一切，彷彿都靜止了。然後他似乎看到了四季流轉，日月交替，草木生髮與凋零。
在程靜的長劍距離他眉心只有幾寸之時，突然停住，被一股無形之力阻擋。
一道不弱於程靜的強大氣息從劉天振身上傳出。
長劍被震開。
程靜握住倒飛回來的佩劍。這股突然而來的氣息太過霸道，她竟在倉促之間被逼退了二十多丈。
她有些震驚這股力量的強大，但對劉天振能在關鍵時刻突破自我，卻並不感到意外，似乎早有意料。
劉天振慢慢站了起來，他腹部的傷口正在肉眼可見的癒合，看了看手中只剩半截的槍身，他嘆息一聲：“老朋友，真不想與這樣的方式和你告別啊！”
遠處四位長老，滿臉震驚。他們沒想到，大長老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破了，也邁入了緣化之境。
要知道，在濟源大陸上，能有兩位緣化境強者坐鎮的宗門，也僅有大陸中部的中洲派一家而已。
拋開已經被程宗主禍害的魏霞不談，如今宗門一日之內竟然出現了兩位緣化境的強者。
幾位長老隨即卻黯然神傷，宗門同時擁有兩位緣化境，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現在這兩人卻是水火不容，生死相向的局面。
劉天振此刻臉上已經恢復平靜之色，再沒了之前的怒容。他看着程靜說道：“程靜，可敢一戰。”
程靜說道：“有何不敢。在丹嬰境時你便不是我的對手，現在也一樣。”
劉天振冷哼一聲：“那是因為之前老夫一直在讓着你。”
說完，劉天振看了眼滿目瘡痍的天闕峰。然後身形一閃不見，出現之時，已在距離山河宗幾百里之外，一處人跡罕至的山脈上空。他將一身氣息釋放開來，很多低階妖獸慌忙逃竄，不少強大妖獸雖然不舍，但還是不得不逃離這個居住已久的地方，如今的是非之地。
一道身影隨後而至，微風輕撫，她的秀髮在空中搖曳，一襲寬鬆粉色長袍，遮不住凹凸有致的曲線起伏。
轟！！！
兩人氣息碰撞到一起的瞬間，彷彿連天地都震動了一下，近處山石脫落，不少巨木彎曲折斷。這僅僅只是兩人氣息碰撞帶來的結果。如果二人全力出手，估計要不了多久這方圓百里都將成為廢墟。
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若是高階修士不加約束，在凡人居住的區域之中鬥法，那後果簡直不敢想像。
就在程靜握緊手中長劍，劉天振準備再次出手之時。
突然，一聲嘆息傳來，劉天振心中驚悚，瞬間後退出去，冷汗直冒，死死盯着程靜身旁，出現的一團迷霧。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就算是之前以丹嬰境面對比自己高出一境的程靜時，他也不曾有如此強烈的危機感。
程靜此刻卻是皺着臉，兩邊嘴角往下壓，很委屈的模樣，看着惹人心疼。
劉天振被程靜這突然的轉變，弄得心裏很是沒底。
“天振！”
一個讓劉天振熟悉的聲音傳來，只見迷霧散去，一位面容英俊的男子出現在程靜身旁。
————
被娘親丟下萬丈懸崖的魏霞，意識一直處於模模糊糊的狀態，她完全不知道天闕峰上之後所發生的事情。
母親最後說的那番話，一直在她腦海中縈繞不去。墜落過程中，她感覺到了一絲寒冷，胸口傳來的劇烈疼痛，讓她如同迴光返照般，清醒了些許。
從小就天真無邪的少女，被一劍洞穿了心，也傷透了心。
耳邊狂風呼嘯。
她知道自己可能馬上就要死了。
她這時候有些想念自己的父親。
“爹爹，霞兒好想你，但是等不到你回來了。娘親不要我了，您在哪兒呢！”
淚水從她眼角滑落，被下墜速度帶起的風吹散在空中，化為細不可察的晶瑩點點，預示着她的哀傷。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想睜眼去看，卻費了很大的勁。最後從努力睜開的一條眼縫中，看到劉錦浩向自己追來。想起在山巔上，他不顧一切沖向自己的畫面，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絲暖意，她使勁抬起手，想要去抓住對方伸過來的手。
撲通一聲，水花濺起，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劉錦浩本就受了些傷，運轉靈氣時體內一陣氣血翻湧。但他卻一直咬牙忍住，在即將要抓住魏霞的時候，被一股從魏霞身上散出來的力量彈開。他有些錯愕，待反應過來之後，再次追去，已經隔了一段距離。見她眼角有淚水流出，劉錦浩出聲呼喊，看到她似乎有所反應，便強忍着體內的難受之感，加快速度。
最後還是慢了一丟丟，她已經墜入河中。劉錦浩緊跟着也一頭扎了進去，卻沒在河中看到魏霞的身影。
他焦急萬分，顧不得自己的傷勢，潛入河底瘋狂尋找。剛才就只差一丈距離而已，自己就能抓住她的手，可是當他把這段河流上下都找了個遍，又多找了半個時辰之後，徹底傻眼了。
————
天闕峰上，四位長老眼睜睜看着大長老和宗主離開，卻無力阻止，只能幹瞪眼。
宗門遭此不幸，他們這些老人心裏都很不是滋味，但是宗門未來的命運如何，卻只能等待那一戰的結果。
但是出人意料，沒過多久兩人便回到了天闕峰上，似乎還達成了某種協議。
劉天振嘆息道：“今日之事，就這樣吧！”
聽到這話，幾人都有些不解，因為這很不符合大長老的性格。
劉天振並未多說什麼，身形一閃，離開了天闕峰。
這時程靜說道：“門內弟子人心惶惶，勞煩幾位長老，去安撫一下。切記今日發生之事，莫要傳出風聲。同時準備一下，迎接四大宗之人的到來。”
劉天振身影出現在廣闊的河面之上，抬手一抓，把飄在河中，眼睛通紅，已經沒了力氣繼續動彈的孫子提在手中，一步到了岸邊。
躺在一塊大石上的劉錦浩，嗓音微弱道：“怎麼會這樣？我找不到她了。”
一句話，兩個問題。一是程宗主為什麼會對自己女兒動手，再就是魏霞下落不明，憑空消失了一般。
“魏丫頭沒事，只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她還會回來的。”
劉天振並沒有對孫子說出程靜為什麼要那麼做的原因。
劉錦浩聽到魏霞沒事後，鬆了口氣。
劉天振看着有些狼狽的孫子：“休養一下，等你氣府境之後，想要外出遊歷，就去吧，多看看外面的世界，這對你的修行也有幫助。”
劉錦浩道：“我想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