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道祖

第一章 道祖

()狂風怒吼着捲起漫天的黃沙遮蔽了天空,地面上,如斗的石頭被風刮的滿地亂走。那一棵棵蒼勁的胡楊,牢牢地將根扎在地里,蒼勁的身姿傲然的堅守在沙漠裏。偶爾有幾隻迷了路的沙鼠沙狼,慌慌張張的藉著胡楊的庇護,在沙漠裏奔走着。

時值酉牌時分,風雨剝蝕的一棵胡楊樹下,一隻被烤得焦黃的黃羊被樹枝架在篝火上,這時,篝火已經熄了大半,明滅不定的冒着煙。

小徒弟,烤羊肉的本事大有長進啊。說話的是一個年逾百歲的老人,如霜的白下,一張飽經滄桑的臉上雖然刻滿了皺紋卻是紅光滿面,眼睛圓潤有神,聲音甚是宏亮,此時在樹上練功已畢,笑着讚揚自己的小徒弟。一襲青sè長衣的小徒弟在篝火旁盤膝而坐,一邊侍弄着火候,一邊回應道:師父過獎了。旁邊有一隻大青牛也在瞪着牛眼,看着冒着香味的黃羊肉,不知是同情還是嘴饞。

老人身材甚是魁梧,穿一身黑sè的袍子。此時從樹上躍下,那樹枝得以解放,竟是嗡嗡的震個不停。老人到沙上,卻是不着一絲痕迹。老人緩步走到烤熟的黃羊肉旁,看着滋滋冒油的羊肉,笑道:聞起來確實挺香的,就是不知道吃起來怎麼樣。

那小徒弟名叫辛桑楚,約莫十六七歲年紀,綸巾束起頭,雕刻般的臉龐五官分明,眉宇間透着成熟,犀利的眼神彷彿能把一切看穿。

老人從樹枝架上拿起羊肉,把它放在一旁的胡楊樹上,抽出插在羊身上的樹枝,又嗅了嗅,方才將兩條羊後腿撕掉,把其中一隻羊腿扔給辛桑楚。

師父,我還是決定回中原。老人看了辛桑楚一眼,一邊啃着羊腿一邊道:下定決心了?嗯,是,師父,一來,我想去追查殺父兇手。二來,離中原太遠,我也放不下垂垂老矣的嫳羬叔叔。

老人道:你想去就去吧。不過,不要只注重這些事,方今天下大亂,各國互相征討,生靈塗炭,如果你能阻止那些國家打仗,就儘力阻止,要以天下蒼生為重。

辛桑楚道:師父,弟子明白。老人又關切的續道:你的輕功練的怎麼樣了?練到第六層風聲鶴唳了。老人道:我傳你的九宮八卦步這套輕功要好好的練着,練的層次越深,逃命的機會越大,萬不可懈怠偷懶。江湖險惡,切記,用計不用力,動口不動手。《道經》你不要急於求成,貪功冒進。不止要用武者的眼光去參悟《道經》,也要入世去感悟世道滄桑,自然變化。習武者,先修心。至於《德經》,更是需要你去慢慢感悟,《德經》是經世治國之道,你既已執於武學,參悟《德經》也不無好處。

雖是師徒倆,卻情若父子。此時,老人雖然神采不減當年,卻沒有了以前做聖賢時氣魄,就像一個老父為臨行的兒子打點行囊,諄諄教誨,殷殷叮囑。

辛桑楚道:師父,你什麼時候回中原?老人淳樸深邃的眸子裏既是喜慰又是擔憂,想了想,道:我還不確定,還想在西域多呆些時rì,到時候我會去你嫳羬叔叔那裏的。

眼看着天將朦朧,夜幕來臨。辛桑楚和老人急行了一段路,找到一處被黃沙掩埋過半的幾處房屋,躺下睡覺了。

師父允許自己闖蕩江湖,辛桑楚興奮的難以入睡。辛桑楚問:師父,江湖是什麼樣的?老人道:江湖是由很多奇人異世,門庭幫派組成的一個世界。一般不會涉及到普通百姓,也不會影響諸侯與諸侯之間的政治關係。辛桑楚懵懵懂懂的好像明白了一些,忽然又覺得什麼都沒聽懂。老人又補充道:包括那些賣雜耍的藝人,都是屬於跑江湖的。

辛桑楚道:這麼說,我不止是闖蕩江湖,我還要做一些其它的事。

辛桑楚多數時間是在和老人與嫳羬叔叔呆在一塊,這次,能夠自己單獨行動,有些擔憂但更多的卻是興奮。

翌rì清早,辛桑楚便和老人分道揚鑣,迎着熹微的陽光,踏上了東回中原的路。

廣袤無垠的茫茫沙海里,辛桑楚正在疾奔飛跑着,卻無沙塵飛揚。一路無事,辛桑楚索xìng練起了“九宮八卦步”。

這“九宮八卦步”乃辛桑楚的師父李伯陽依文王後天八卦的萬般變化所創造,內蘊《道經》中運氣調息的無限法門,端地奇妙無窮。

自會yīn緩緩升騰起一股氳氤之氣,沿督脈而上,入陽維,過風池,下陽蹺,沖yīn蹺,散於勞宮,收於會yīn。(真氣運行路線,僅為個人虛構,請勿模仿。如出意外,概不負責)辛桑楚僅練至第六層功法,疾行在疏鬆綿軟的沙地上,卻是健步如飛,不遜於脫韁的野馬。

一抹彎月低垂在天邊,無聲的注視着這荒涼的大漠。呼嘯的西風帶來了肅殺,讓這本就寂靜的沙漠

更顯死氣沉沉。

不幾rì,辛桑楚來到了叫做義渠國的地方,這裏離涇水已經不遠了。此地為義渠部落的領地。

義渠原是西方羌戎後裔的一支,居住在六盤山、隴山兩側,歸西王母國管轄。商朝時候,他們與商屬先周部落(姬姓)經常生衝突,不斷蠶食其領土。那時,義渠已是一個有君主的部落方國,趁先周部落力弱,逐漸將部族從西北邊遠地區向隴東遷移。後來,周朝建立,曾屢次討伐義渠。之後,義渠與秦生矛盾,在秦昭公時候被秦所滅。義渠最大的民俗特點便是火葬。《墨子·節葬》中說:“秦之西有義渠之國者,其親戚死,聚柴而焚之,熏上謂登遐”。

義渠原為游牧民族,但自從定居隴東后,卻已成為半農半牧的民族。辛桑楚進入義渠國,越往南走,農耕氣息越濃。辛桑楚也入鄉隨俗,在牧人烏沁密爾家裏吃過晚飯,喝了些馬nai酒後,跨上從牧人手裏買過的寶馬,忽而縱馬奔馳在廣袤的大草原上,忽而信馬由韁,欣賞着這無限的草原風光。

美麗的大草原上,微風傳來陣陣綠草的氣息。晴朗的夜空上,明亮的星星彷彿用手就能摘下來。今天不是玉兔活動的時候,天上只微微露出一把小鐮刀。周圍萬籟俱寂,辛桑楚內力已有些火候,若有若無的能從吹來的微風中聽到遠處牧人的馬頭琴的悠揚聲、羌笛的哀怨聲。

“噢……”,一聲長嚎,從天邊傳來,不久后,一個像狗一般的身影從遠處奔來。辛桑楚不甚在意,不過是個狼而已。當然,如果他知道是頭狼在號召狼群,那就另是一說了。

辛桑楚不甚在意,不過他胯下的馬兒就不會那麼鎮定了,馬兒很不安的左衝右突,根本不受辛桑楚控制。很快,成群的白狼,好似腹中飢火難耐,瞪着綠幽幽的眼睛,撥動着前蹄,呲着森森的獠牙,伸着血紅的舌頭,像一陣風一樣向一人一馬衝來。辛桑楚這時才覺不妙,揮動馬鞭,腿夾馬腹,馬兒嚇得彷彿受驚了似的,撒開四蹄,呼呼喘着粗氣,載着辛桑楚向外逃去。

眾狼緊追不捨,一連兩三天,都在不提的追趕。終於,撲通一聲,那隻從牧人手裏買過的寶馬,倒斃不起了。辛桑楚差點兒被摔落在地上。急忙運起“九宮八卦步法”,眼看着狼群轉瞬即至,辛桑楚不再多耽擱,將“九宮八卦步”運起第六層風聲鶴唳,不多時,和狼群拉出很遠的一段距離。

“喀喇喇”一陣樹木折斷的聲音。辛桑楚收起輕功,堪堪將一棵峭立在懸崖邊的小樹拉斷才止住腳步,前方是望不見底的萬丈懸崖,辛桑楚驚出一身冷汗。

辛桑楚回頭看去,只見狼群的前面,頭狼身邊一隻斷尾的巨狼背着一隻似狼非狼的怪獸。那怪獸長着長長地灰白sè毛,兩條前腿比普通的狼短了一半,跑不快,所以需要其它狼背着。辛桑楚心知這是狽,心說狼群裏面有狽就更可怕了。狼貪婪兇殘,也狡詐。但和狽比起來,卻是小巫見大巫。狽更加yīn險,里裡外外流着壞水,在狼群里是軍師的地位,往往為頭狼出謀劃策。

只見狼群開始兵分三路,步步緊逼,密不透風。對辛桑楚形成合圍之勢。辛桑楚知道越來越危險,心知就算自己向懸疑下逃跑,狽也能想出其它辦法。當下再不猶豫,一個大周天,氣運全身,四肢百骸莫不舒暢。一縱一躍之間,已閃到狽面前,掌起手落,咔嚓一聲,還未來得及反抗的狽已被斬斷脖子。群狼大驚,更加兇狠,紛紛向辛桑楚撲來。尤其是頭狼,看自己最為倚重的軍師已然殞命,豈肯罷休?

辛桑楚看群狼眾多,後顧之憂已除,“九宮八卦步”揮到極致,似縮地千里的神術一般,一眨眼間,已站在懸崖邊上。群狼不敢疾奔,怕慣xìng把自己摔倒懸崖下,只能一步步向辛桑楚挪去。此時辛桑楚的輕功已快突破第六層玄關,達第七層之境,只是他還沒注意到。

辛桑楚此時真氣周身流轉,目力已非平時可比。向下望去,只見懸疑峭壁間生長着許多小松樹或是露出些坎坷的石縫。

狼群漸漸逼近,辛桑楚眼看情勢危急,不再細想,縱身一躍,跳進懸崖之中,辛桑楚早就看準了該借力的地方,待到一棵松樹近處,左足一點,身子拔高丈余,松樹卻是咔嚓一聲被踩斷了。此時距懸崖上已有七八十米,群狼苦無軍師,只能在懸崖上看着干著急。雖然辛桑楚目力及遠,卻也只能看到往下看到二三百米處,下面始終霧蒙蒙的,深不見底。

“砰”的一聲,隨之震顫的嗡嗡直響。辛桑楚看到峭壁間伸出一個平台,當下不及多想,屏氣凝神,向平台落去。巨大的衝擊力把平台差點撞斷,辛桑楚也覺腳下疼痛不堪。畢竟,平台不是松樹,這是以硬碰硬,腳下自然是要疼的。

辛桑楚又往崖底看去,這時不在霧蒙蒙的了,崖底一條小河潺潺的流淌着。辛桑楚大喜,有水流過,只要順着水流,往下遊走去,一定能找到出路的。辛桑楚餓的兩天沒吃飯,心想:也許能在河裏捉到魚蝦來吃。

當下不作停留,左足一點,雙手撐開,真氣鼓盪,縱身下躍。身子保持斜立前傾狀,腳底為重心,雙手向前揮出,以阻身子向前撲倒之勢。左右**換着疾向下滑落。這路“下雲梯”的高妙輕功,是“九宮八卦步”的外篇,辛桑楚練“九宮八卦步”時,好奇心起,無意練會的。今rì正好派上用場。

左右**換向下的時候,時不時的加深登向峭壁的力量,以便減少下墜的勢頭。

離得崖底數丈的時候,辛桑楚用足踝猛的大力登向峭壁,徹底消除下墜的力量,身子向上前方縱去。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提氣收腹,緩緩向下面的河面落去。用力踩了幾下河水,藉助河水的阻力,身子打個旋,輕輕落到河岸邊。

辛桑楚察看了一下自己周身上下。除了下落時受了些皮外傷,不僅毫無內傷,反而輕功將要突破第六層,達第七層之境,內力也是增加不少,心下暗喜,繼續沿着河道向下遊行去。

出了崖底,進入一片大峽谷。河道逐漸開闊,正是夕陽將落的酉牌時分。群山懷抱的峽谷溝溝壑壑都被天邊晚霞染成了金紅sè。溝谷中居民不多,炊煙裊裊升起。

山谷里時有“哞——哞——”的牛叫聲回蕩,令山谷更顯空曠寂寥。

夜晚將至,辛桑楚來到了一個很小的村落,只有三四十戶人家。村中偶有幾處燈光明滅不定的閃爍着。

辛桑楚走到一個有燈光稍顯亮堂的院落前,瞧見門額上掛着一個木牌,藉著微弱的月光,依稀可見“族長”二字。辛桑楚敲了敲粗大柴門上的木幫,抱拳朗聲問:“族長在家么”?

這一聲喊,頓時打破了寂靜的山村,一時犬吠連天,叫聲不絕。也把村正家周圍的鄰居驚起,紛紛從門縫裏探出頭來,看看是什麼客人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來敲門。畢竟,這是山村,少與外界有所來往。白天來過了客人,這晚上還來,這一天當真是史無前例。不一會兒,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裏面走出一個白蒼蒼,年近耄耋的老人,邊走邊咳嘶聲問:“誰?”辛桑楚抱拳笑道:族長老伯,在下是一個遊子,迷了路,想投宿一晚,行么?老人還未答話,從屋裏走出兩人,其中一人頭戴綸巾,臉龐方正,相貌平常。只一雙濃眉大眼,炯炯有神,最為出彩。身着月白sè長衫,腰懸佩劍,顯是遊學士子打扮。另一人頭戴氈帽,面上瞎了一隻眼,耳戴大環。身材甚是魁梧雄壯,一身戎服,手持戎人所用的大刀,顯然是一個戎人了。老人嘶聲道:今天真是趕巧,來了好多客人。老人道了聲請,把幾人都讓進了屋裏。

老人問:客從何來?辛桑楚答道:我是不小心滾下溝的。老人看了看辛桑楚,現他有很多皮外傷,手臂上還有幾滴血珠子。老人頷道:像,是地。辛桑楚自然不能說是自己為躲避狼群從萬丈懸崖上跳下來的,不然,未免驚世駭俗了。

這時,一個女人在外面喊族長,族長道了聲失陪,便出去了。這下屋裏就剩下辛桑楚和遊學士子、戎人三人。遊學士子這時不再作揖,一抱拳道:幸會,我身旁這位名叫哈斯爾斤,人稱“塞外黑瞎”,是我的家僕。遊學士子說罷,那哈斯爾斤一抱拳,嗓音雄渾的道:閣下,幸會,幸會!遊學士子又轉而介紹自己道:在下彭浮極,宋國彭城人,一個來這裏遊學的士子。不知閣下高姓大名?辛桑楚知他非是什麼遊學士子,不僅一身武藝,商人氣也頗濃,不過倒也不點破。抱拳回禮道:在下辛桑楚,朝頰人。閣下也是宋國人,此去何方?彭浮極問。辛桑楚答:興之所至,四海為家。彭浮極道:在下將要前往涇陽,不知閣下可有意否?辛桑楚心想:回朝頰也是要過涇陽的,便道:去也無妨,甚好。

過了一會兒,兩個黑布短衣褲的女娃兒道:“遠客哩,好!”後面跟進一個老年女人,道:客,喝茶。

老人從院外走來,三人忙出門相迎,紛紛拱手一禮道:多謝老族長關照。老人問:哪國人?辛桑楚和彭浮極同道:宋國人。老人道:好,老秦沒和宋國開過戰,不會有人罵你。

忽地,外面有人高聲喊道:火籠好了!火籠好了!老人起身笑道:“走,老秦人有客必迎,熱鬧哩。

三人跟着老人一同出了院門。

山腰上原是打麥場的一處平台上,燃起一堆篝火,四周圍了一圈人,火上燒着一隻皮糙肉厚的大野豬。懂燒烤的山民在一旁調弄着火候,一旁孩童們則是興奮的從山坡上撿來干樹枝丟進火里。

火光照映的整個山谷都明亮着。這時,村裏的老族長朗聲道:上苦酒!頓時兩個漢子抬着一個大瓮向這邊走來。

頓時便有族中少女用陶罐舀出瓮中苦酒,分別倒在全村人的陶碗裏。

這時,族老舉起陶碗,朗聲道:貴客遠來,干!

飲罷苦酒,一個肌肉紮實的漢子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青銅短劍,利落的割好野豬肉,將野豬肉分給眾人。熱情的山民端來割好的最大塊的野豬肉,雖然燒烤的技術比不得辛桑楚這個野地宿食的大行家,但卻另有一番風味。彭浮極二人卻似是吃慣了這種山野風味,低頭悶嚼,言語極少。

辛桑楚反而自在的多,和山民們談笑風生,連聲道謝他們的地主之誼。

篝火旁載歌載舞,話語不斷,至晚方休。

翌rì清早,踏着朦朧的夜霧,三人便同往涇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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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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