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周末特訓

雨水和麵粉混在一起形成很頑固的漿糊，季晚照用着半溫不熱的水洗了很久頭髮。最後熱水器沒熱水了，他不得不咬着牙最後草草沖了幾下，出了浴室。

悶熱潮濕的窒息感頓時褪去，季晚照舒服的呼出口氣，開始揉搓濕發。

他住的這棟樓租客較多，尤其是…年輕租客。

老房子隔音不好，夜晚裏總是會有劣質木板床嘎吱嘎吱的響聲，還有女子若隱若現的呻吟。若是哪天聲音太大了，這裏的老住民就會拿着苕帚敲門，嘴裏準備着不重樣的髒話。

還有耳朵不好使的，誤敲了他的門，打開門就是劈頭蓋臉，唾沫星子亂甩的一頓罵。季晚照自己住，也不怕得罪人，很利落的就是一個110。

自此之後再也沒有人來誤敲過他的門了。

畢竟他一個獨居的男高中生，警察一看就知道是個好好學生，順便還警告了樓里其他住戶，夜深了不要吵到別人休息。

摺疊傘晾乾了，季晚照將其規規矩矩的折起來，放在床頭。老房子暖氣不太好，本來他還有些冷，可一想到從馬路上打着傘朝自己走來的江祝學姐，他把摺疊傘攬進被子裏，覺得又有點暖了。

不做夢的人向來是感覺不到夜晚的漫長的，他們閉上眼，再睜開就是天明。

可今夜季晚照閉上眼，卻回到了幾個小時前，自己送江祝學姐到她家門口。

這次他沒有到此為止，而是不知從哪裏生出了一股子橫衝直撞的勇氣，在江祝關門的瞬間扶住了門把，用力一拉，少年瘦削的身子緊接着沒入其中。

接下來的畫面，與隔壁隱隱約約不可言喻的聲音混在了一起。季晚照極力想將其排出自己的夢境，因為他覺得，學姐的聲音肯定要比那個女人好聽的多。

十六年來，季晚照第一次做夢，晨起時還有些恍惚，若是如此美夢的話，他倒能理解為何喚類患者沉浸於夢境中不願醒來了。

手機響了起來，他猛地回神，極不情願的去接聽許遲的微信電話：“喂，社長。”

季晚照有點不爽，夢醒了，學姐依舊離自己很遠，難免失落。偏偏這時學姐的青梅竹馬還打來電話，大早晨的，他還在回憶夢景呢，很不爽，十分不爽。

“季同學，周末特訓要不要來啊！”許遲開朗的聲音傳來。

季晚照心中的不爽頓時消散了些，他問：“大家都去嗎？”其實別人去不去自己一點都不在意，主要是學姐去不去。

“放心，先不說別人，你們學姐一定很願意。”

切，一副特別了解她的語氣，某位小肚雞腸的季同學又不爽了。

——

一日之計在於晨，清晨是江祝頭腦一天中最清醒的時刻，她形成了生物鐘，即使是周末也能準時起床。她準備過會兒讓許遲傳一些經典數學題和易錯題來，期末考沖一衝140，爭取狠狠打數學老師的臉。

但數學這科吧，學過的同學都知道，如果不是忽然頓悟開竅，想要短時間內大幅度提分太艱難了。

好在江祝基礎很紮實，做起題來不至於找不到一點門路。

大門門鈴響了，她以為是江雪一家子忘帶了什麼東西，他們手裏有鑰匙，就沒管，繼續做題。

這時信息彈出消息，江祝瞥了一眼，是許遲發來的一句：“在你家門口，開門迎客！”

江祝：……老狗整天不出屋子的宅狗都眼熟你了，你算什麼客？

“等着，兩分鐘。”

思路不能斷，題不能不寫完，比起老好人許遲，江祝果斷選擇先做完這道數學題再下樓給他開門。

江祝稍後才知道，開門迎客是什麼意思。

門外五雙目光一齊投來，甚至還有一架專業的拍攝設備。林京京林飛飛見她，頓時一左一右撲上來，笑着打招呼：“學姐早上好！”

“……”江祝有些懵，從未有這麼多同學來找過她的情況，一時忘了請人進來，愣在原地目光有些呆。

“啊學姐也太可愛了吧～”幾人完全沒有怪責的意思，反而被江祝異於往常的神情萌到了。林京京十分有職業素養，竟然還沒忘將相機對準江祝茫然的臉，“咔嚓”一聲，將其定格。

林飛飛湊過去道：“姐姐姐姐，傳給我！”

“我也要。”許遲和陳子興也來湊熱鬧。

門前頓時熱鬧起來，唯獨最後的少年靜靜地立着，從始至終一言未發。江祝朝他看去，對方也在看着自己，目光莫名其妙有些深。

消瘦的少年今日穿了長袖禪衣，沒有了校服領子的遮掩，鐵鏈項圈矚目，脖間一圈紅青還沒有消退下去，這身裝扮有些矛盾，卻也有稱得上是破碎的書卷氣。

幾個人蜂擁而進，換拖鞋時，江祝沒好氣的把許遲單拎出來，詢問他到底想幹嘛，當她家是難民收管所嗎？

許遲很認真的掃視了一圈江祝家客廳，道：“不過你家是怎麼了，突然這麼空，說話都帶迴音呢，確實挺像難民收管所。”

江雪他們一家去的上海，看起來是要在那邊長期定居，能帶走的全帶走了。

“留守兒童了。”江祝想了想，解釋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身份。

許遲愣了一下，同情的拍拍她的肩：“沒事，你如果太孤單的話，我們天天來陪你作伴。”

“……那就不必了。對了，你們到底來幹嘛的？”

“其實……”許遲神神秘秘的把江祝再拉遠一些，湊到她耳邊咕噥咕噥說著什麼。

剛進學姐家的幾人本就有些拘束，隨便瞎看又不禮貌，於是只能湊在一起琢磨學長學姐在商量什麼。

林京京是自己硬加塞進來的，聽說妹妹要參加無夢社的周末特訓，扛着相機就踏上了“追祝之旅”。

她問道：“誒，你們周末特訓究竟是什麼啊？”

“不知道啊，社長只說帶我們來一個好地方，沒想到這個好地方居然是江祝學姐的家。”陳子興如是說道，其他兩人也表示不知情。

林飛飛小聲道：“誒，學姐怎麼笑了？”

“你開玩笑呢吧？”林京京比林飛飛在十三中多待一年，也曾數次跟蹤江祝學姐，可也沒聽過誰見到學姐笑，所以十分不信且不屑。

陳子興順着林飛飛的目光看過去，也小聲道：“好像真的在笑，而且……社長也……”

林京京不可置信的轉過頭，看向商量完畢的兩人，結果真的發現學長學姐正朝着他們幾人淺笑。

“我…我覺得這個笑好像，好像不是很善意。”林京京聲音如蚊子般，慢慢往陳子興身後躲，“要不，要不我們走吧……”

前面兩個人都準備跑了，季晚照還在後面挺恍然大悟的分析：“原來這就是皮笑肉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