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打算

夜晚，繁星點點，一輪彎月高掛，山風吹動，松濤起伏，宛如海浪。

最是他鄉故月明，明月難懂相思情。

清輝照孤影，應是月光寒。

韓雲和孫玉茹臨淵而立，山風吹動秀髮飛舞，玉茹覺得說不出的舒服愜意，她轉過頭來，看着韓雲身軀挺拔，儒雅清秀，幾十年的磨礪，讓他少了些少年的銳氣，多了份沉穩的氣質，心裏忍不住心折。

韓雲向她望了過來，四目相對，均看到對方眼中的情意。玉茹笑道：“你那兩個弟子，大的倒還靈動，那個小的，一副憨憨的樣子。只怕將來成就有限呢。”

韓雲搖搖頭，說道：“不然，楓兒那孩子自小遭遇變故，心思沉悶，又少小離家，少與人相處，人情世故懂得少些，性子是木訥了些，並不是憨傻。但我觀他性格執着，遇事堅韌，心性卓絕，將來成就必然在我之上，倒是靈兒，這幾年性格有些輕佻，易受外力影響，我很擔心影響他修行。”

玉茹嘖嘖讚歎着，笑道：“難得韓大宗主如此不吝讚美，如此說來，倒是我那徒兒高攀了。”

韓雲搖搖頭，一本正經道：“靈素那孩子心思聰慧，是塊璞玉，假以時日，前途必不可限量，我觀她身法，顯是已經修鍊了九天玄帝經，如果不是可塑之材，你斷不會傳此功法。只是……”

見玉茹含情脈脈看着自己，下面的話就不忍說下去。頓了頓，又道：“今日你說收她為徒，乃是為了增加與我的牽絆，雖是實情，但對靈素來講，未免太過不近人情，那孩子心思靈巧，最好你還是找個機會，明說於她，免得她心生魔障，誤了修行。”

玉茹見韓雲處處想着自己，心下感動，柔聲道：“我知道的，雲哥，只盼那兩孩子能夠恪守本心，以後相互依存，扶持，雙宿雙飛，也圓了我們的遺憾。”

韓雲嘆了口氣，說道：“一入宗門，門規似海啊……”

若是幾十年前，玄心宗和仙霞宗互為盟約，兩個年輕人兩情相悅，本就是錦上添花的事情。只是如今，兩派關係荊棘橫生，縱然有婚約在身，要想衝破這層層阻礙，只怕是寸步難行。孫玉茹收靈素為徒，固然想以此來拉近和韓雲關係，但對靈素和凌楓二人而言，原本只是簡單的媒妁之約，卻硬是牽扯到宗門幾十年來的恩怨，橫生枝節。但若靈素只是一平凡姑娘，就算凌楓將來履約，也會面臨紅顏易老，孤守終生的下場。

可見世間萬物，難有圓滿，終是不會讓人太過稱心如意。

玉茹知道韓雲擔心，抿了抿嘴唇，似是下定決心說道：“雲哥，此次我前來，爹爹讓我帶話，若是見到你，還請你務必到仙霞宗一敘。”

韓雲身體一震，勾起了往事回憶，默然不語，神色有些清冷。

玉茹觀他神色，斟酌道：“其實當年之事，爹爹也是有苦衷的，事後有時和我提起，常引以為憾，覺得對我們不起。這次來，爹爹也是抱着重修於好的心思，以彌補他的過失。”

韓雲道：“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孫前輩明哲保身，何錯之有？”雖事情過去多年，但此時提起，語氣中仍然有森然之意，可見心中芥蒂之深。

玉茹上前握住韓雲手，低聲道：“雲哥，你知我心意，若你真能和我爹爹冰釋前嫌，你我以後，未嘗不可期，再說了，靈兒修為已到瓶頸，一味苦修，難有寸進，須到紅塵中歷練，互相印證，彌補不足。你身份特殊，江湖中處處險惡，難免會有小人暗箭。你雖修為高深，但也無法時時庇護那兩個孩子周全，仙霞宗根深業大，總歸會對一些宵小之輩有所震懾。另外，凌楓和靈素那兩個孩子，皆是你我二人親傳，難道你忍心將來有一天因為門戶之見，而讓他們貽誤終身嗎？”.jj.br>

韓雲見她眼光漣漣，這番話發自肺腑，分析鞭辟入裏，自己被觸動心事，一時默然無語。

玉茹接着道：“爹爹說了，若你一時無法打開心懷，那也沒關係，仙霞宗大門隨時為你敞開。三年之後，便是當初兩派約定的十年交流之期，你也可讓那兩個孩子出來見見世面。就算你不為你我二人着想，總也要想想靈兒和楓兒吧。”

韓雲嘆口氣，心裏暗暗尋思，說道：“此事容我再想一想。”

孫玉茹見他語氣鬆動，內心欣喜不已，知道韓雲心思縝密，謀定後動，他說想一想，就表示這件事情十有八九可成。

當下二人又細細說了番別來經歷，兩人雖不說劫後餘生，但久別重逢，這番訴說，別有一番意味。

韓雲這些年深居簡出，身邊無貼己之人，此時和玉茹心結盡去，顯得逸興遄飛。玉茹安靜在旁聽着，微笑凝視，一如當年。

這一刻，如若永恆，該有多好！

直到天將破曉，二人才有些依依不捨各自回屋，韓雲忽然叫住玉茹，說道：“這兩天你若有時間，給楓兒看看。那孩子經脈怪異，體內隱隱有吸噬之力，我檢查許久，都沒有任何頭緒，仙霞宗九天玄帝經更重固本培元，講究腳踏實地，煉體修行，或許你能查出一些端倪。”

孫玉茹福了個萬福，展顏一笑，道：“謹遵韓大宗主訓令。”

韓雲微微一笑，目送着玉茹進了茅屋，心中感慨。

次日，韓雲和玉茹將凌楓叫到身前，玉茹單掌豎起，貼到凌楓後背。韓雲在一旁見玉茹神態莊嚴，身上隱隱顯出玄黃光華，心裏暗暗贊道：玉茹這些年修為精進，比之我也不逞多讓，看來還需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才行，要不然真的要當井底之蛙了。

良久，孫玉茹收回手掌，神色有些肅穆，先示意凌楓去外候着，才對韓雲講：“是有些古怪，體內經脈比之常人寬大幾倍，堅固異常，更能吸噬靈氣。不過，除此之外，倒沒其他異常，我也看不透。”

韓雲道：“經脈寬大，意味着要比常人花費更多精力苦修，進境更慢，只怕到時候對楓兒是個打擊。”

玉茹笑道：“雲哥，其實換個角度想，楓兒經脈寬大，意味着比常人能更多儲存靈氣，雖說修為進境慢一些，但好在根基紮實，若將來對敵之時，憑藉其渾厚靈氣，也佔有優勢，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韓雲莞爾。

玉茹和靈素盤桓幾日，才依依而別，臨別之際，玉茹深深看着韓雲，叮囑道：“雲哥，盼你認真想我那晚所講，我在仙霞宗等你。”

韓雲點點頭，見凌楓和靈素也在珍重告別，頗有些依依不捨之意，和玉茹相視一笑，均能看出對方眼中的喜悅之意。

玉茹拂塵一甩，拉着靈素升到半空，又深深看了一眼腳下茅屋，才徑直折向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