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草原上種小麥(下)
沒過幾天,圖圖氣沖沖地找到納托:“什麼狗屁大人,連個官都不是。那天大張旗鼓的人,不過是木頓的一個養子而已,名叫豬屁股木查。”
豬屁股這個稱號肯定是圖圖自己加上的。
“我現在就帶帳上的人,去教訓他們一頓。”圖圖繼續憤憤不平地說道。
納托覺得事有蹊蹺:“不許去,現在是我們創業的關鍵時候,他們不惹我們就好了。”
在草原上,養子的身份可不簡單,這極有可能是丞相木頓的親生兒子,只不過不是正室所生,所以退而求其次,稱為養子。
圖圖不悅:“難道我這一腳就這樣忍了?”
“行,你真是草原上的漢子。我允許你見到踢你那個人,往死里打,一對一單挑,但不準帶上其他人,打不過你自認倒霉。”納托訓斥道。
“就憑他?我要是看見他,我打崩他一排牙。”圖圖抱怨地走開,但他不敢走太遠,他現在是納托的私人護衛。
又過了幾個月,北河邊上,經過一眾人的努力,小麥苗已經有一尺高了,鬱郁青青的樣子,長勢十分喜人......
江勤不斷地自誇:“大人,你看我們的小麥長得多好啊。我就說這邊種植小麥准沒錯,哈哈哈。”
納托還想着草原傳統和收穫兩全其美:“江先生你說,種植小麥都生機一片,如果改種牧草,再養牛羊,豈不是不壞傳統又牛羊成群?”
“不行,不行的啦。”
江勤搖頭擺手說道:“你別看這裏小麥長得好,牛羊來,幾天就把它啃完啦。這裏的情況根本養不了牛羊。”
納托明白了。
前段時間江勤這傢伙哭着和納托訴說,牧民放牛羊吃小麥苗,他又不敢趕,怕被打,哭得那個聲淚俱下,讓納托忍俊不禁。
納托笑了笑,問道:“現在沒有牛羊來吃小麥苗了吧?”
“沒了,沒了,不得不說,你們北方人辦事效率就是高。和你說這事第二天,苛能達大人就張貼了公告,不準牧民在此地放牧,然後還派人巡邏勸退,久而久之,就沒有牧民來了。”
那就好......
“你們的不毛地啊,真是個好地方,這邊是北河的轉彎處,河水緩慢,水量充足,你知道嗎?種植業最重要的是水資源......”江懷心情極好,帶着納托巡邏小麥田,將自己的種植知識傾囊相授。
這段時間,納托都跟着江勤學習種植知識。不久之後,這老頭就會離他而去,並且極有可能再也不回來了,即便是自己的兒子流落在此。
納托曾經向父子兩承諾,就算是這次小麥顆粒無收,他都會放江勤回家。所以在小麥收穫前,納托都會跟着江勤,極其貪婪地吸收着種植業的知識。這次種小麥,對他來說,是一次豪賭,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春去秋來,納托已經精於種植業。這時候,羊也長膘了,小麥也長成了,遠處看,金黃黃的一片。
江勤說,再過三天就收割。目前,山坡上的糧倉已經準備好了。
納托:臨門一腳了,我的冤大頭毛大小姐怎麼還不來?
這時候,先來的消息來自於南方。
博爾圖說,西帳大軍這半年在南方左突右進,無往不利,很快就要圍住大周都城,捉住大周王來給我們放羊了。
“我們主力現在在哪個位置?”江懷問道。
博爾圖指了指地圖的位置:“據斥候回復,應該是這個位置。”
江懷皺了皺眉頭:“我軍已經孤軍深入了。我要是大周統領,我會被北邊截斷你們的後路。進而圍殲。”
“說什麼胡話,我們清一色的騎兵,來去自如,你有多少軍隊能圍住四個方向?”博爾圖反駁道。
江懷突然拍桌,他有點生氣:“這完全可以利用地形,只要大周出個能人,捉住一次機會就夠了。龍達拖太久了!他應該速戰速決,直擊黃龍,這才是我們的優勢!”
利用地形。這不是烏可善帶納托觀察狼圍獵黃羊時的情形嗎?納托有點害怕了。
“以我的理解,龍達的資金不足以讓他支撐更久了。”
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江懷心想,但他不敢和大家說出這句話。
在座的本地人都不同意他的話,認為南方人都是待宰的羔羊,不足為懼。
只有納托在沉默......其他人他不在乎,他非常擔憂自己阿爸的處境,希望江懷說的不是對的。但冥冥中,他十分贊同江懷說的話。
納托心中不免有點慌張。龍達,你做個人吧,趕快回來,錢不錢的有那麼重要嗎?性命都快沒有了。
但以目前的情況看,龍達他們已經被勝利沖昏了頭腦。連納托都不相信,有哪個草原人會在風頭正盛的時候仍保持冷靜的思維,放棄自己的成果,退隱回來。
江懷讓納托隨時做好準備,納託命令博爾圖,3000騎兵隨時做好戰鬥準備。納托再次強調,讓博爾圖確保能調動每一個騎兵。博爾圖看了看江懷,不屑地去了。
果然,此後一段時間,西帳大軍依然在中原磨磨蹭蹭。納托忙於收穫小麥,此時只能寄託於蒼天的庇佑了。
“3000畝小麥,畝產600斤,共180萬斤。一百八十個糧倉都裝滿了。”江勤彙報道。
納托被打亂了思緒,慌忙答道:“好,好,很好。那麼這個產量是多還是少?”
這個問題納托比較在乎。
“當然不錯咯,我看準的地,准沒錯,哈哈哈。”江勤苦笑到。
他應該十分高興才是,再過不久,他就能啟程回南方的家鄉。但他又有種種不舍,心情舒暢不起來。一方面,是自己的兒子江懷還得留在這裏,他明白兒子的犧牲,恐怕兩父子日後都不能再見了。另一方面,在這段時間的工作中,他真真切切地喜歡上了這幫正直、闊達草原人。在這裏,沒有南方的腐敗,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阿諛奉承,他的才能得到充分的釋放,他的工作得到鼎力的配合,他體現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工匠精神。
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江勤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愉快時刻。而回到南方,面對的又是不疏通關係寸步難行的局面,一個個項目被拖到破產,難道這是自己真實想要的嗎?
“老師,你即將要回南方了吧?”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們草原人也會尊師重道。你是我的老師,也就是我的阿爸,以後塔塔木就是你的家。日後歡迎你回來。”
“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我說,但是江懷除外,我們需要他。”納托靦腆地說道。
江勤想不到這個草原人學生會說這樣溫暖的話。的確,就算納托不認他做老師,江勤也認了他做自己的學生。納托聰明好學,對知識極度渴望,位高權重卻不以上欺下,對自己十分尊重,江勤十分喜歡這位學生,他非常樂於將自己的知傾囊相授。
江勤眼眶有些濕潤,更咽地說道:“請大人善待江懷。”
即便有這麼多的不舍,江勤還是要回去,那邊有他的家族,那邊有更重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