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從監控錄像中消失的車

第六章 從監控錄像中消失的車

11月16日下午2點,浮屍案發生后的第二天,任煙生和張哲來到鴻騰地產,對總經理蘇廣忠進行了詢問。

蘇廣忠吩咐助手為兩人泡茶后,說道:“我和任隊長現在有事情要談,如果員工有事的話,你讓他們稍後再進來說。”

助手離開后,蘇廣忠將辦公室的門關上,“是為了梁鵬的事情而來的吧?梁諾昨天晚上把他弟弟遇害的消息告訴了我,說真的,我也很震驚。”

任煙生:“震驚嗎?我看你倒是很鎮靜。”

蘇廣忠微微一笑,“平時不做虧心事,夜裏不怕鬼敲門。”

任煙生在椅子上坐下,並沒有直接說明來意。蘇廣忠是只老狐狸,單刀直入未必會讓他將需要交代的細節盡數吐出,採用一些迂迴戰術反而會得到成效。

於是,任煙生話鋒稍轉,“蘇先生,我們這次是為了你僱人收債的事情而來的。11月8日的上午,你找了五個年輕人去梁鵬的家裏一頓打砸,事情發生在梁鵬遇害案之前,你有一定的作案嫌疑。接下來希望你能實話實說,關於那次收債行動,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只要說了一句謊話,其他話的可信度就會大大降低。依照程序,本次的詢問會進行全程錄音。”

蘇廣忠調整了坐姿,“嗯,你問。”

張哲將錄音筆放在蘇廣忠的辦公桌上。

任煙生:“你與梁諾在生意場上是合作的關係,私下也是關係很好的朋友。梁鵬是梁諾的弟弟,按理說你會對他客氣一些,為什麼會派人去他的家裏進行打砸?”

蘇廣忠:“88萬不是一筆小數目,梁鵬拖延了10個月還沒有還錢的打算,耍無賴,他最在行了,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催一催他。只砸東西嚇唬他一下,沒打他沒傷他,這不過分吧?任隊長,每一分錢都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如果是你,應該也會想盡辦法的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吧?”

任煙生:“梁鵬這次管你借這麼多錢,是要做什麼?”

蘇廣忠:“拿去賭了,瞞着老婆去的,輸了一百多萬,這傢伙嗜賭成性。”

任煙生:“剩下的那二十多萬,是誰替他還的?”

蘇廣忠:“他偷了她老婆的銀行卡,那張卡里只有30萬,他基本全給花了。這小子不是啥好東西,至少是我見過的人里品行最差的,認為木已成舟,他老婆就算收到了銀行發過去的轉出提醒,也不能拿他怎麼辦了。”

任煙生:“既然你早就清楚梁鵬是什麼樣的人,當初為什麼還把這筆錢借給他?”

蘇廣忠:“我借錢給他,自己也能撈點利息,不算虧,而且在他有難時伸出援手,也算義氣,這筆買賣可以做。梁鵬如果還不上,還有梁諾呢,他不可能對弟弟置之不理的,即使他想這樣,他爸也不會允許,這麼多年一直如此。梁鵬做生意虧的錢也全是梁諾幫他補的。當然了,這是梁家的私事,我在這裏就不多說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任煙生:“梁鵬當時為什麼沒有直接向梁諾借這筆錢?”

蘇廣忠:“梁諾已經不想再給這樣的弟弟擦屁股了,但是親爹不讓,梁諾發泄一下不滿很正常,難免會在幫助梁鵬之前埋怨一陣。估計梁鵬會覺得煩吧,索性不開口了,反正最後總是要由他哥哥為他還錢的。梁諾有這樣的弟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任煙生:“梁諾是什麼時候替梁鵬還的這筆錢?”

蘇廣忠:“11月14號,晚上7點多就把錢還上了。”

任煙生:“一次性還清?”

蘇廣忠:“是。這些錢對梁諾來說不算很多,但也不少。攤上了這樣的弟弟,能有啥招?”

任煙生:“你在11月11號、12號、13號都給梁鵬打過電話,為的是什麼事?”

蘇廣忠:“就是這事。”

任煙生:“詳細說說。”

蘇廣忠:“至於是幾號打的電話,我也記不清了,只記得我們有過很多次的通話,都是關於這88萬的。一開始,梁鵬想讓我再寬限他幾天,軟磨硬泡,反反覆復,我沒答應,他這無賴的話不能相信。接着,梁鵬向我保證肯定會還上這些錢,讓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老婆,因為一旦他老婆知道了就有可能告訴他爸,他爸到時會罵他,我答應了。最後的兩次通話,梁鵬告訴我梁諾已經答應了替他還這筆錢。內容就是這些。”

任煙生:“11月14日全天,你在哪裏?”

蘇廣忠“嗤”地一笑,“就知道你們會懷疑我。14號上午我在家睡覺,睡到了中午11點,家政阿姨可以證明。12點,我開車去公司,在晚上8點之前一直在公司忙工作,加班的所有員工都可以證明。晚上8點,我去瑜伽館接女朋友下班,逛了街、吃了飯、看了電影,活動範圍是萬達廣場,應該有監控。晚上10點,我和女朋友回家睡覺。”

詢問工作結束。由於鴻騰地產沒有安裝監控探頭,蘇廣忠所言是否屬實暫時還不得而知,不過,在天眼逐漸鋪設全城的今天,想去調查一個人的完整的行動軌跡已經不再是難事。

“梁鵬的手機通話記錄曾被刪除了一部分,刪除的人有很大的概率就是他本人,因為他不想讓錢雅知道自己在外面賭博的這件事。”任煙生在心裏想着,沒有將這話說出來。蘇廣忠名字旁邊的重點號被他劃掉,換成了句號。

他對張哲說道:“把調取到的萬達廣場11月14號的監控錄像送到視頻大隊,查一下蘇廣忠在8點以後的行蹤。”

在丈夫欠債而妻子並不知情的情況下,如果丈夫借的這筆錢是用來賭博的,國家法律不保護此類債權債務,妻子在原則上是不需要與丈夫共同還這筆債的。

法律公正,在一些時候會保護弱者,人心卻不是。

收債公司肆意橫行,威逼電話接二連三,一句“欠錢還錢,天經地義”,會逼得人即使已經走投無路,也要先還上這筆錢再去了結性命。

如果沒有梁諾的幫助,這88萬的擔子就會壓在錢雅的肩上。

賓利車裏,任煙生將電話打給毛淺禾。

數日前,毛淺禾在被任煙生婉拒了心意后,剛開始時情緒還有些低落,如今已經慢慢恢復,與他通話時也只說公事,不言其他,說得少,便不會想得多了,也就不再失望。

毛淺禾:“任隊,我這面的詢問工作接近尾聲了,目前沒什麼收穫。根據達濟傳媒的員工提供的信息,錢雅很正派,也有些保守,與每一名男士都保持着禮貌且友好的距離,她身邊的異性只有丈夫梁鵬,初步看來不存在婚內不正當的男女關係。除此之外,員工也都證實錢雅在13號、14號這兩天沒有曠勤。和錢雅同住的女孩證實在這兩天的時間裏,她們吃、住都在一起,錢雅沒有離開過酒店。”

任煙生:“辛苦了。小禾,紅日酒店的詢問工作結束后,你和大馬猴去一趟曙光街與湘西路交匯處的位置,哪裏有條小巷子,找到后,你們把附近能調取到的監控錄像都拷貝下來,我需要確定姚奈在這裏的行動軌跡。這處位置與月湖公園的方向相反,如果姚奈在散席後來過這裏,並有過兩小時的停留,他就一定沒有去過月湖公園。”

毛淺禾:“收到,任隊。”

任煙生:“注意安全。”

這邊的電話剛掛斷,小濤的微信語音傳進任煙生的手機。

“任隊,已經調取了梁諾最近半年的全部通話記錄,他沒有和梁鵬的七名好友有過聯絡,14號應該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梁諾沒有說謊。在查梁諾的通話記錄的過程中有一個新發現,梁諾在14日、15日這兩天與錢雅的聯絡很頻繁,我已經把圖片發到了你的手機上。”

任煙生用語音回復了他,“知道了,你現在再去查一下謝文君在今年每一次從雲崗市離開的時間,終點不一定是海潭市,無論他在哪個城市停下,都把出行記錄記下來。”

查到這裏,按理說,錢雅和梁諾的作案嫌疑已經可以排除。不過,任煙生總覺得這起案件並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樣簡單,兩天的時間裏,越去調查,這案子就越複雜,錢雅和梁諾有非常明顯的作案動機,所以關於他們的調查工作他一直沒有停下。

任煙生回到辦公室,將桌上剩下的純凈水倒進臉盆中,用冷水驅趕困意,也試圖讓自己靜下心思考。書架里放着毛淺禾剛入職時送來的蜂蜜柚子茶,他用茶匙挑出一點,蜂蜜在溫水中散開的那一瞬間,心情也隨之變好了許多。接下來的工作量依然非常大,大部分監控錄像還在他的電腦中存着,只謝文君的錄像就足有十幾個g。

湖濱花園的監控錄像顯示,謝文君在14日的晚上6點從湖濱花園的西門進入,向梁鵬門市房的南門方向行走。晚上10點13分,謝文君走到小區的西門,按照行走的方向來看,當時是從梁鵬的門市房走出來的。晚上10點16分,謝文君在小區的西門旁邊叫到了一輛車號為海ay1234的出租車,並上車。

如家酒店門前的監控錄像顯示,謝文君到達酒店的時間是晚上的10點20分。

路面監控顯示,謝文君乘坐的出租車的行車軌跡並無問題,途中也沒有停、換過車。從湖濱花園到如家酒店,一共用時4分鐘,一切正常。

以上,與謝文君交代的細節完全一致。

任煙生揉按着太陽穴,心裏一陣煩亂。他根據多年的偵查經驗分析,兇手就在梁諾、錢雅、謝文君、姚奈之間,是錢雅或梁諾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信心滿滿地開始調查,卻被一份份調查結果打得臉生疼。

邁出腿才能走出第一步,陷入消極的情緒中只會停滯不前。案件偵查工作和人生差不多,總會遇到坎,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任煙生深吸一口氣,喝下果茶,調整情緒。

晚上6點,毛淺禾和李洋回到警局,筋疲力盡。

兩名偵查員以曙光街與湘西路交匯處的位置為中心,在周邊的店鋪逐家拷貝監控錄像,用時近兩個小時才完成,這次的視頻量是前所未有的大。

任煙生決定親自篩查這些視頻,確定姚奈當晚的行動軌跡。在這之前,他已經完整的篩查了兩遍關於謝文斌的監控錄像,毫無破綻,他將希望寄托在關於姚奈的這一部分影像上。

遠洋小區的監控錄像顯示,姚奈在14日的晚上11點57分回到住處,這與他在偵查員詢問的過程中交代的細節基本一致。單元門前有監控探頭,停車后,姚奈在車裏抽了一根煙,又待了半小時后才上樓。

接下來需要確定姚奈從湖濱花園離開的時間。

門市房北門外面的樂東路是小吃一條街,11點前人流量大,很少有車輛在此通行,因為諸多原因,多年來這裏一直沒有安裝監控探頭,任煙生只能通過當晚的路面監控推測姚奈離開梁鵬門市房的大致時間。

據姚奈交代,他在回家之前還在曙光街與湘西路的交匯處停留過兩個小時的時間。此時已過晚高峰,不存在道路擁堵的情況,在正常情況下,如果正常行駛,從湖濱花園出發,15-25分鐘即可到達目的地,即:曙光街與湘西路交匯處的位置。

任煙生反向查看了當晚的路面監控,從目的地向前翻看錄像,試圖在必經的主路和支路上尋找姚奈的影像。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姚奈的車從始至終也沒有在錄像中出現過。

任煙生將毛淺禾和李洋拷貝回來的監控錄像打開,同樣沒有在影像中找到姚奈的身影。

這便意味着,姚奈並沒有在他所交代的時間內到達曙光街與湖西路交匯處的位置,或者說,姚奈在聚會結束后壓根就沒有去過這處地點。

他在詢問的過程中說了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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