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絕崖密境
劉偉再不敢往腳下看,麻着膽子快手捋鐵鏈,大步朝前走。因為夜黑霧重,看起來不知長短的路程,卻走不到幾分鐘就到頭了。
山壁石徑的盡頭,是山腹的一處天然石洞,入洞旁的山壁上燃着一隻火把。劉偉站在火把下回望來時路,蒼涼如水的夜色下,只剩下一片霧蒙蒙的懸崖峭壁。
我去,來的這麼驚心動魄,怎麼回去呢?
想到這裏,劉偉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可是,當他看着火光下老道那張陰晴不定的臉,原本想問的話只能一口咽了回去。
玄元子遠眺了一眼天色,扒拉出道袍下的寶璣陀飛輪,看完時間后略作思考,快步向里走。
劉偉不敢怠慢趕忙跟上,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山洞。
山洞深處,每隔十來米就插有一隻火把,火光搖曳中,石洞越見寬敞,洞內四處可見奇形怪狀的鐘乳石,石上瀝瀝有水溢出,滴落在地上的積水石窪中,在靜溢的山洞內發出叮叮咚咚聲,此起彼伏,節奏不一。
洞中所有鐘乳石下的積水,積少成多,順着地勢高低匯成一條暗流,在石窪中盤旋流動,就像一條緩緩流淌的靜溪,不知流向何處、去向何方。
聽着耳邊的滴水成音,加上玄元子和自己的腳步聲,讓劉偉恍惚間有一種錯覺,像極了某個地下城的單機遊戲,他們正踩着遊戲bgm的節奏點,慢慢走進遍佈npc的龍潭虎穴。
過了鐘乳石林,二人走到洞內一處空曠的平地上,空地長寬數米,地上儘是凹凸不平的半干不濕的泥塊,泥地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石門隘洞。
走過泥地,劉偉遠遠見到竹墨二名道人,恭恭敬敬的靜立在洞口兩側。
隘洞口是一方與石洞彷彿渾然一體的巨型鐘乳石,巨石正中有橫豎三米見方的凹陷,看得出來是被人工鑿成了雙開拱門狀,石門上橫豎條紋形狀不一,各種奇特圖形凸顯其上。
尤其,在位於石門兩個門扇正中的門縫上,結有一塊足有三尺見方、三寸厚的燒泥胚,形狀鐵筆銀鉤、縱橫勾連,赫然是一幅玄門敕令符籙,將兩扇石門的連接處緊緊封印。
劉偉有點懵,往前後左右瞄了瞄,他根本不知道這師徒三人有什麼目的,就莫名其妙被帶到了這裏。
玄元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略整衣冠,站到石門前,緩緩開口說話:“小石頭,你現在所到之處,事關本門機密,所以在接下來之前,必須接受宗門誓誡,你可願意?”
宗門誓誡?
劉偉當然記得,這是老道故事裏的標誌性情節。
機密?道秘嗎?
他發現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好奇了。
儘管如此,劉偉仍然忍不住嘴賤的問了一句:“可以選擇不願意嗎?”
“當然可以!”老道陰陰一笑,“馬上離開這裏,貧道可以當作你從未來過!”
劉偉一喜,連忙朝老道打個拱手:“感謝師父開恩,請師父指條回去的路!”
心裏好奇歸好奇,劉偉對危險的嗅覺靈敏的很,這幾天的詭異經歷早已透支了所有僥倖,只要還有迴環的機會,他都想爭取一下。
畢竟連處男之身都沒破,如遇不測實在不值。
老道淡淡朝後一指:“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卧槽,來的時候從懸崖跳下來,這話的意思是再跳回去羅,那還真是大白天茅坑裏點燈——找屎。
等等,這台詞好熟悉,好像是《西遊記》菩提老祖對孫猴子說的話。麻痹,老子如果會七十二變,早就風流快活去了,還用你說個der啊。
劉偉心裏雖然暗罵mmp,但自家肉窩在別人砧板,明面上可不敢做出任何不敬的舉動。
他象徵性的抽了自己兩個嘴巴,找個台階下:“小石頭就是嘴賤,讓師父看笑話了。”
劉偉收斂嘴臉,學着蕭勁蓀對老道姑的恭敬模樣,對老道躬身作揖:“請師父指示,誓誡要怎麼做?”
玄元子板起臉,左手結個蓮花印指着石門,將聲音壓得低沉起來:“門內乃宗門歷代祖師之一,竹墨拿出法器結陣!”
竹墨二道聞言從背上卸下法器,一人手持如意和三清鈴,一人手持法印和凈瓶,在石門前一跪一立。
玄元子施施然走到二人中間,回身向劉偉大喝一聲:“跪!”
竹墨二道合聲大喝:“跪!”
劉偉猝不及防,嚇了一跳,連忙跪下。
“大聲跟我念!”老道面色莊重,兩手各自掐着不同指訣,嘴型蠕動不知念誦什麼咒語,片刻后開始一段接一段的大聲誦念。
“吾乃淵兮宗心字輩門人,道號小石,生辰八字庚午壬午戊午甲午,今願一心遁歸宗門,尊師重德,修道守秘,願終身守護此宗門誓誡,天道昭昭,吾若有半句虛言,願受五雷轟頂之刑,死無葬身之地!”
奇怪,老子什麼時辰出世,死鬼爸媽沒留證明,撿我的姥姥也不知道,你這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也好,就當幫別人念的,以後真要不小心說錯什麼做錯什麼,五雷轟頂就去轟這個生在甲午時的小石頭吧。
劉偉一板一眼的跟着玄元子一段接一段的完整念誦下來,第一句的“淵兮宗”把他唬的一愣一愣。
什麼情況?
誓誡裏面居然不是故事裏的魯山宗?
老道雖然普通話口齒不甚清楚,但還是能聽清楚三個字的發音,難道是——
昨天直升機上的耀目標誌、師姐若夷口中的驕傲存在、蕭勁蓀家族的上市企業“淵兮宗”?
玄元子見劉偉念完誓誡,一手從衣袋中取出一張黃符紙,另一手從道士墨道人手中取過凈瓶,口中念念有詞。
劉偉跪在地上,抬頭在洞壁火光中依稀看到,黃符紙上一面畫有敕令符籙,一面以硃砂紅寫的他的八字。
老道默念咒語,腳下步子在門前來回踩了幾個點,然後飲了一口凈瓶水,噴在符紙上,符紙立馬火光乍起,在老道手中瞬時燃盡,玄元子將紙灰置入凈瓶,略作搖晃,遞給劉偉。
“喝!”
玄元子一系列流暢的施法動作,加上符紙的沾水自燃,讓劉偉腦子有種塞住了的感覺,他茫然接過凈瓶:“這玩意裏面是油還是化學藥劑,能喝嗎?”
周星馳電影裏化學老師的形象突然冒了出來,猶疑讓他沒了主意。
玄元子大喝一聲:“喝!”
竹墨二道跟着齊聲大喝:“喝!”
劉偉感受到三人成虎的逼人氣勢,只能捏着鼻子,將不大不小一樽凈瓶水一口飲盡,整張臉皺成苦瓜樣。
“起來吧!”老道拿回凈瓶遞給墨道人道士,“收陣!”
劉偉依言起身,竹墨二道收起法器,依舊靜立在石門兩旁。
玄元子伸臂看了看心愛的陀飛輪,似乎在計算時間,指了指石門:“既已發下誓誡,便是宗門弟子,現在讓為師來告訴你,這是何處?”
劉偉沒好氣的暗罵一句:“mmp,老子也沒想知道!”但表面上仍要假裝出極有興趣的興奮神情,連連點頭。
老道在石門前來回踱了幾步,背對三人負手而立,雙目望向洞外,面色凝重,目光洞徹,彷彿透出三界以外。
“我們所處之地,名為博羅山,乃本宗一千多年以前,以丹道成就名震千古的葛洪祖師爺的修真之地。”
“葛洪?”劉偉腦子轉了一圈,好像有點感覺又好像沒什麼印象,好吧,老子渣就是渣,祖師爺名震千古,也還是要加上一句,除我之外。
看着玄元子朝石門揖身行禮,二小道跟隨行禮,劉偉也趕緊有樣學樣,畢竟念過生死誓誡,喝過不知道是什麼的符水,他有種被pua的同化感。
禮畢,老道繼續說:“葛洪祖師在博羅山修真煉丹,足有四十餘載,著書立說,弘揚道統,傳醫濟世,教化萬眾。其功德之高冠絕寰宇,玄門後世無不敬仰拜服。”
劉偉翹起大拇指發出嘖嘖聲,又看了看竹墨二道始終板着的臉,突然覺得自己這番附和有些尷尬。
“最為重要的是,玄門各個宗派,因張角泄露道秘而引發的矛盾與爭鬥,在葛洪祖師的統領和威望下,終於得以化解和消弭,後世才有隋唐玄門鼎盛的璀璨光輝。”
“所以,宗門公認,葛洪祖師是繼張角之後,又一解開道秘之人。當然,也有另一種揣測,從葛洪祖師的師承,鄭隱、葛玄、左慈這一脈來推算,其中某位祖師很有可能因為追隨張角而獲知道秘。”
劉偉的學習能力因為懶而渣,但生性並不愚鈍,能聽出老道每每提到道秘的別樣情懷,雖然搞不懂究竟,但他可以肯定,道秘這玩意應該是真實存在的,否則招不來老道這麼大的情緒反應。
玄元子或許覺察到情緒有異,於是收斂呼吸,淡淡道:“至於此處洞府,便是葛洪祖師一千多年前的修真丹室。”
老道指了指劉偉:“你知不知道,為師的師父、還有師父的師父,為了尋到此處,花費了多少時間?”
劉偉忙回了一個傻傻搖頭的表情。
“前後起碼有八九十年時間。”老道辛酸一笑,“整個紫氣東來閣都是為了發掘丹室而建。你小子倒好,才來多久,就跟着享受福報了。”
劉偉雙手握拳抱個道禮,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對玄元子說:“這都是跟着師父才有的福報。請師父放心,宗門誓誡為證,小石頭絕對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劉偉知道到了表忠心表決心的時候,每次小偷小摸被抓,這是一個必經過程,儘管他心裏想:還不知道你們想幹嘛?是福報還是惡報,真的要漫天神佛保佑了!
不去想神神佛佛還好,剛一想到這裏,劉偉居然莫名覺得肚子有點痛感。
卧槽,身在玄門念佛祖,是不是犯忌諱了。
“嗯,明白就好!”老道點點頭,顯然對劉偉的表態很滿意,“從找准祖師丹室,到解開丹室啟動的訣竅,為師花費了整整三十年,這兩天正是啟動契機……”
“叮鐺、叮鐺、叮鐺……”
老道正說著,突然頭頂傳來鈴鐺脆響,玄元子臉色大變,忍不住破口大罵:“臭婆娘,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