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文明與野蠻
先賢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這句話放在中國古代，最適用于軍事上羸弱的宋朝。
拿出千里眼，看見遠處緩緩拖過來的火炮，沈青看得有些出神。
「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
落後的文明本就野蠻，可是當野蠻乍一掌握文明的力量的時候，毫無疑問會爆發出極為恐怖的破壞力。
三百年前的金與元，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穿着棉衣，身上罩着白色麻服的慕容家門人從容不迫，守在弩炮旁邊，就等慕容老漢一聲令下，揮動手裏的木槌。
火藥罐子稍做了改裝，封口上面塞進去了一根小臂長短的引線，一根兩丈長短的木臂被旁邊的慕容門人用絞棒緩緩拉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到後面的筐子裏。
按照慕容老漢話說，這小投石機是連夜趕工出來，還沒有怎麼測試，所以也就沒有多少準頭，射程上還是不如火炮。
「現今大明火炮大都是弗朗基炮，還有少數大將軍炮，萬勝炮以及虎蹲炮，神機炮配合使用，城下蒙古人手裏的炮，看着應該是與城上的火炮一樣，是弗朗基炮。」
慕容老漢走到沈青與周通旁邊，眯着眼睛出聲。
沒有辦法，夜不收最近幾天又是忽然斷了消息，這火炮從何而來，幾人都是無法知情，但是可以肯定，這炮必然是從明軍中流落出去的，能夠擁有這麼多的火炮，除了明軍，別無他處。
「漢女干。」沈青一拳頭砸在土牆上，恨聲罵道。
「漢女干？」你這娃娃用詞倒是貼切，慕容老頭看了沈青一眼，顯然是贊同了沈青的不滿。
事異族而女干漢，不是漢女干是什麼？
城牆上擺了十架投石車，還有一座最大的長度接近五丈，光是投臂就要比投石機底座還要長，其餘的投石機夠不到火炮，這架倒是可以。
不過就是需要試射，以此來知道火藥罐子的落點。
「放。」慕容老漢舉起來手裏的紅旗，等候在土牆裏面的慕容書看見之後大喊。
從土牆上面，都是能夠聽見木臂吱呀地轉動聲音，只見一個黑點冒着眼呼呼地飛過了土牆，朝着遠處的蒙古人飛去。
沈青抬頭，緊緊盯着越來越小地小黑點，心裏緊張。
不知道什麼是黑火藥，但是沈青見過軍中的火器，神火飛鴉就是還在土牆上面放着呢，如果說這威力若是如同神火飛鴉一般，就是周通以及杜鵑等人的底氣，那還是乘早退到後面的城牆上好。
土牆可是禁不住大炮的轟擊。
「轟。」一聲巨響在遠處炸開，震地沈青耳朵發響，隔着遠遠，眾人都是能夠感受到傳過來的氣浪，熱熱的，吹到臉上很舒服。
眼睛總是要比耳朵先有反應，沈青面色鎮定，但是心裏卻是大為震撼。
那枚火藥罐子隨着眾人的目光遠遠地炸開，除了慕容老漢這些知根知底地人，其餘人包括周通在內，都是認真的看着效果。
「噝。」城牆上齊齊發出一聲吸氣的聲音。
火藥罐子還沒有落地，隔空便是炸開，準頭也是不行，並沒有準確落在蒙古人的軍陣裏面，而是炸在了山壁旁邊。
儘管這樣，蒙古人的軍陣還是立馬出現了混亂。塵土夾雜着石塊被點燃的火藥罐子炸飛了一地，山壁上面還存留着不少積雪，方圓十幾步的距離，原本白色的山壁都被土石覆蓋。
蒙古人更是凄慘，從千里眼裏可以看見，十幾個倒霉的蒙古人處在火藥罐子的爆炸範圍之內，其中幾個都已經是變成了殘肢碎肉，還有幾個運氣好一點的，也是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更是有不少的蒙古人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不停地禱告，還以為這是上天的懲罰。但是很快就被見識過大炮的軍官連踢帶打踢了起來。
慕容老頭也是看見這一幕，似乎是並不對效果感到滿意，轉頭又是揮動旗子。
下面的慕容書看見父親發來的信號，又是大喊：
「東五，放。」
守在投石機旁邊的軍士聽從號令，合力將投石機微微偏移了一個角度，也是擊發了木槌，有一個火藥罐子飛了出去。
城牆上這才是發出士卒的呼喊聲音，剛才爆炸的威力將眾人都是驚住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又是一枚火藥罐子飛了出去，這次卻是准准地落到了大軍的密集之處，依然還是沒有落地就凌空爆開，一個十步範圍大的無人區就此出現。
不論是蒙古人陣中拖着大炮的馬匹，還是還沒有從剛才的爆炸之中清醒下來的軍卒，都是聲嘶力竭，徹底混亂了。
帶有軍職的蒙古人竭力呼喊，特別是別兀赤。
本來他作為一部首領，論其身份地位，是不該跟隨火炮親自過來的，可是由於想要親眼見識一下炮火威力，卻是不顧族人的阻攔，硬是跟了過來。
族裏的勇士龍木帶着人用盾牌緊緊地將別兀赤圍在一起，別兀赤幾乎是被親衛架了起來，幾人手持盾牌，快步將他保護到了山壁下。
第二個火藥罐子在他們不遠之後炸開，幾人對於明人突然出現的武器威力認知更為清晰，哪怕知道手裏的盾牌根本起不了作用，但還是緊緊地拿在手裏，畢竟這是僅存的慰藉。
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碎裂的盾牌，龍木拿手把自己狠狠派了兩巴掌，打算把別兀赤好好地保護回去。
別兀赤雖然沒有多少武力，但是他的頭腦，才是讓部族壯大的關鍵，這一條，不脫不花部每一個族人心裏都是清楚。
在林丹汗西征之前，不脫不花只是一個幾千人的小部族，別兀赤那時也是只有十幾歲，藉著西征之時許多部族的覆滅，在他的鑽營之下，不脫不花部借勢壯大。
「炮隊不要慌，他們打不到你們！」別兀赤推開保護他的親衛，對着四處逃離的蒙古人大喊。
「龍木，不要怕，長生天在庇護我們。」
龍木見首領絲毫沒有害怕，反而是充滿了興奮，長久以來對別兀赤頭腦的信服導致他忘記了自己的職責，還是遵從命令將四處逃散的眾人召集了過來。
很快，又是一個火藥罐子飛來，的的確確是沒有對在軍陣最前方的炮隊造成損傷，蒙古人的軍陣之中，除了少部分人往後逃去，當了逃兵，大部分人都是跟着別兀赤的炮隊，跑到了巨型投石機打不到的地方。
城牆上，沈青看見面前凌亂不堪的蒙古陣型，心想這領軍之人不簡單。
慕容老頭也是放下了千里眼，讚歎一聲：「這蒙軍將領還算厲害，這麼快就發現了投石機的缺陷。」
看沈青與周通兩人神情不再放鬆，上前安慰：「你們兩個小子放心就是，我自有辦法。」
沈青與周通相視一眼，心裏怎麼可能放鬆，蒙古人的大炮走得近了也是可以看清，赫然就是城牆上的弗朗基炮，只要對準了土牆一輪轟擊，這土牆必然是要坍塌。
紅色的旗子在老慕容手裏揮舞兩下，後面的慕容書立馬就是明白了意思。
「調距，上五。」
幾名守在身後的慕容門人聽到聲音，立馬上前，將一個幾根粗木棍插到了投石機的插梢上面。
軍士放好了火藥罐子，隨着慕容書一聲令下，憑藉牛筋的彈力，火藥罐立馬就是破空飛出。
這一次，火藥罐的落點卻是出現了變化，比之前的射距是要近了接近百步。
沖在前面的蒙古人立馬就是被炸飛了一群，可能是知道後面的炮隊裏還有別兀赤這個首領在，那些剩下的被炸懵了的蒙古人在軍官的激勵下僅僅之時遲疑了片刻，不顧性命向前衝去。
被炸死炸傷了數百人，蒙古人也是摸清楚了明軍這武器的特點，那就是每一次攻擊之間有十幾個呼吸的空擋。
藉著這個空擋，蒙古人也是快要衝鋒到了土堡上小投石機的射程之內。
而這同時，別兀赤也是找到了大炮的射擊位置，炮陣很快就擺好。
「開炮！」十餘門大炮裝填完畢，別兀赤紅着眼睛大吼。
從白勝手裏拿到了這些火炮之後，別兀赤自告奮勇，負責訓練炮手，自己也是從白勝帶來那些的人手裏面得到了關於弗朗機炮的特性。
射速快。
巨大的炮擊聲傳來，十幾門炮同時發聲，聲音竟然是不弱於火藥罐子的聲音。
衝到前面的蒙古人密密麻麻，人數眾多，在一輪小投石機的火藥罐攻擊之下，倒下的屍體也是密密麻麻，死了一地。
滿地都是哀嚎的聲音。
「上四，調整角度。」白勝帶來的人手大喊，顯然是因為第一輪炮擊沒有夠到土牆。
別兀赤急得團團轉，他除了想徹底將火炮掌握在自己族群手裏之外，現在心裏也是多了一個想法，那就是知道明軍究竟用的什麼武器，威力竟然是如此強大。
自己也是見識過那些明軍大匠獻來的黑火藥，空氣中雖然充斥着火藥的味道，但是威力卻是完全不同。
老慕容穩住了一臉焦急的沈青周通二人，依然是波瀾不驚，再次給後面的慕容書下了命令。
「最後一下，鐵疙瘩就啞火吧。！」老慕容嘴角咧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