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鎮夷關(四)
邊軍之中定時還有什麼隱瞞的事情,不然這支商隊不可能如此囂張跋扈,哪裏有過關的商人不怕關里地軍卒地說法。
秀才遇見兵,尚且有理說不清,更何況是這些商人。
聽沈青解釋之後,劉砍刀也是冷靜了下來,不論怎麼說,這些人在這個時候,手裏還是拿着兵刃,背後定然是有什麼依仗。
「背後莫不是這周通?」
沈青心裏泛起嘀咕,邁開步子,便是朝着城牆上走去。
來了鎮夷關兩天,出了那晚夜襲,周通白日裏一定是在城牆上面。
果不其然,一身鐵甲的周通此時正在帶着親兵巡視城防,只是見面色有些發愁。
蒙古人快有一日沒有來攻城,沈青雖然休息了好幾個時辰,但心裏也是清楚,當即問道:「周將軍,那蒙古人還沒有動靜?」
周通也是看見了沈青,沉思片刻道:「沈都尉,蒙古人之前沒有攻城器械,此時不來攻城,莫不是找到了法子。」
周通這話里,確是將沈青按照順軍里的軍職開始稱呼了。
聽他這麼一說,沈青不由得苦笑:「周將軍,你於我年長一些,我就喊你一聲周大哥,林丹汗雖然戰敗,但那也是不遜於朱明與大順,區區攻城器械又是怎麼可能造不出來,兩日裏蒙古人攻城,竟然是只有手裏的木盾,確實反常。」
見周通認可自己的話,沈青又是說道:「就算他們手裏有火器,我也是不會驚訝的。」
事實確實如此,大明九邊之中,大同、固原邊市早就糜爛不堪,要說蒙古人手裏沒有火器,沈青是萬萬不會相信的。
周通見沈青年紀不小,心思卻是縝密,心裏暗嘆如此年紀的人才不去報效朝廷,卻是入了闖軍,確實是人心所向。
又見沈青說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張口說道:「既然沈將軍喊我大哥,我自然也是交了沈兄弟這個朋友,看沈兄弟欲言又止,不知是要說什麼?」
「咳咳。」沈青咳嗽兩聲,這才是接著說道。
「周大哥,這關中一些商隊,戰時居於關中已經罷了,你怎可還允許他們擅拿刀劍?」沈青說得嚴肅,萬一若是蒙古人的女干細,搭上的不僅有邊軍的性命,更是還有沈青這一干弟兄以及身後無數百姓。
也正是因為沈青這些時間的了解,相信這周通不會是那賣主求榮,不顧大義之人。
周通面色有些難看,好像是有些難言之隱,猶豫了片刻說道:「沈兄弟,這商隊之事你大可放心,絕對不會是什麼蒙古人的探子,只是其中之事,哥哥我還不能與你說明白。」
被賣了一個關子,但沈青看出來了,那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明顯就是嫌棄自己地位不夠,不能代表順軍。
「也好,我也是擔心這些商隊會對戰事不利,既然周大哥心裏有數,我自然是放心。」沈青見周通不願多說,臉上強裝起笑容,接著說道。
畢竟按照趙啟所說,沈青千里馳援是自願為之,這是一份大人情,哪怕之前雙方互為死敵,但是面對異族人,還是難得地團結在了一起,周通心裏也是感激。
關於商隊之事兩人已經是無話可說,周通在土堡上一直巡視,沈青也既然來了,兩人也是要輪換,轉而談起了軍事。
「唉,派出去的夜不收至今還沒有回來,怕是已經凶多吉少了。」周通承了沈青的情,心裏也是過意不去,主動說起之前的戰事。
初來乍到,沈青對於之前的局勢也只是從軍報上得知,如果說誰是最了解的人,毫無疑問就是這些常年在外的邊軍士卒了,在這其中,歐陽獻不知所蹤,剩下知道最多的也就剩下面前的周通。
來了興趣,沈青立馬是想知道原委。
周通見沈青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也是將草原上的局勢,以及最近己方大勢力之間的關係說給了沈青。
「周大哥,如此說來,蒙古人之前佯攻是想向皇帝施壓,再次開放互市,以及拿到一些錢糧援助?」
「正是,周通點頭。」
「我倒是知道那別答思部,之前蘭州城裏就是有自稱是別答思部的鋪子。」沈青心裏暗道。
「既如此說來,此次蒙古人不再佯攻,或許是因為林丹汗看朝廷無望,打算自己來拿了?」
沈青思考片刻,對着周通說道。
「正是如此。」
「蒙古人也要入局?」
「不錯。」周通讚許地看了沈青一眼。
又是接著說道:「如今這天下,大明,滿人,還有沈兄弟你所在的順軍三方竭力爭奪,此前蒙古人只是大明助力,如今若是要入局,定然是從西北進場,東面有皇太極虎視眈眈,蒙古騎兵又不是八旗軍的對手,怕是那圍攻大同與宣府只是打了個幌子,聲東擊西。」
「況且,皇太極以及如今正在攻打薊州,又是怎麼肯讓林丹汗摘了桃子?」
「那既然蒙古人要從西北入局,賀大哥所在邊軍,又是如何應對?」沈青盯着周通眼睛,語氣認真。
周通心裏聽到這話,心裏哀嘆一氣,「還能如何應對,自然是與你成為同袍兄弟,整個西北除卻西寧插滿了順字大旗,我就算是將所有邊軍集結在一起又能如何?」
「那自然是看肅州城裏的諸位大人了。」
周通說得含糊不清,什麼叫看肅州里的諸位大人,林日瑞已經身死,肅王在肅州又是根基薄弱,聽得沈青雲裏霧裏。
感覺自己有些失言,周通一聲苦笑,便是向沈青告辭,回房歇息去了。
沈青站在土牆上,任由寒風起頭髮,看着遠處修補城牆缺口的民夫與軍士,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下來,天下可以是朱明,也可以是大順,但絕對不能再是蒙古與女真。
想到這裏又是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自己還是先幫着邊軍把鎮夷關守住吧。
「不過這周通,在鎮夷關中當一名守將,卻是有些埋沒了。」心裏暗暗將周通這個名字記了下來。
甩掉腦袋裏的心思,沈青脫掉甲胄,摘下了頭盔,帶着親兵便是下了土堡,幫着修補起了缺口。
幹活的人也都是穿着號衣,黑色號衣跟紅色號衣相互混合,自然是因為一同幹活的軍士不止是有邊軍,也是有沈青帶來的士卒。
鄭永來已經跟一名邊軍中的裨將混得熟絡,那裨將看見沈青卸甲加入到幹活的人群之中,笑着對鄭永來說:
「老鄭,你們這順軍不是富得流油,怎地四品都尉穿的還是這粗布號衣?」
這裨將這麼問也是有幾分依據,一般到了明軍的百戶,也就是順軍的部總這個職位,大都不會去穿尋常士卒所穿的粗布號衣,甲胄也會更加精良。
這倒不是軍法里的規矩,只是百戶以上有了就是有了官身,如同順軍一般,部總往上可是能夠請求調往地方當一守備的,已經脫離了兵的範疇。
聽着裨將的聲音,鄭永來不無得意:
「我這上官,可是真的拿兄弟當兄弟!」臉上難得露出得瑟的表情。
裨將看着鄭永來臉上的得意也是理解,跟着一個好的將軍,跟自己多了半條命沒有什麼區別。
一同幹活的士卒見到沈青很是自覺地按照匠人的吩咐拿來了東西,順軍的士卒還好,見都尉跟着自己一同幹活,后槽牙都快要咧到耳朵後面去了,一個個嘻嘻哈哈,不時還得來同樣幹活的甘寧幾聲喝罵。
只是罵歸罵,士卒還是該笑笑該唱唱,都尉都跟自己這些粗漢玩了起來,自己怕個勞什子的軍法隊?
那些邊軍的士卒就不一樣了,沈青的大名在這鎮夷關里可謂是如雷貫耳,他又是跟自己將軍平等相交的人物,幹活都是戰戰兢兢。
引得幾名相熟的順軍一頓嬉笑。
那裨將將這些全部看在眼裏,自然也是看見一些自己營中的士卒在其中顯得有些局促,也是打算讓親兵卸掉自己的鐵甲,加入其中。
鄭永來見他這樣,不由得撇了撇嘴,沒好氣道:「老佟頭,我家都尉穿的是腰甲,蒙古人萬一攻上來很快就是披掛好了,你這身鐵甲看着威武,怕是打退了蒙古人你還沒有穿利索。」
一同幹活的都是普通士卒,其中也就幾名邊軍的百戶督促,其餘人都是皮甲之類的輕甲,不會發生鄭永來說得這樣的情況發生。
那裨將確實不管不顧,留給鄭永來一個背影。
「管他娘的。」
...
「左尉,都尉都下去了,咱們為何不去?」鄭永來剛剛招收的親兵弱弱問道。
剛才被那裨將無視,鄭永來正有些不爽,轉過頭朝那親兵屁股蛋上喘了一腳,罵道:「牛娃子出息了,質疑左尉我?老子要是下去了,你來防備敵軍。」
教訓完了牛娃子,鄭永來轉身去了別處,嘴裏鼓囊道:「收買人心的事情誰不想干?」
蒙古人一天沒有來攻城,缺口處的工地上卻是熱火朝天,除了土堡上的鄭永來以及一名千總,其餘的閑人都是參與了進去。
木樓。
之前的那黑裙少女坐在主位上,正與堂中的兩人說話。
其中一名年輕一些的,赫然就是方才對着沈青遮掩的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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