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夢境
夢境裏,我站在一個虛無的空島上,面前是一塊屏幕。
屏幕放着一副農村的畫面,土屋看起來很新,但我想不通這個年代誰家新建土屋。
有個人走了出來,穿着麻布,腳上是泥,看來是剛從田地里出來。
我正好奇這個夢要給我表達什麼,一道虛無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年輕人,我知道你心裏所想,給你看你想看,這就是林德攀的一生,自己看看吧。”
我呆住了,的確,我心裏很想看看林德攀到底一生有多混蛋才能落到這個下場,帶着強烈的好奇心,畫面繼續。
林德攀剛要走進屋內,小路上出現了一個年輕男子,揮着手喊着林德攀的名字,這個人我不認識,那個虛無的存在還好心的給我添加了人物介紹。
柱子,和林德攀一起長大的同村人,此前去了縣城說要發財。
林德攀看到小時候的玩伴回來了心裏也是很開心,小跑着上前。
林德攀拍着柱子的肩膀說道:“你小子怎麼知道回來了,瘦了,晚上在我這吃飯,給你補補。”
柱子點點頭應了下來,我看他臉上帶點不自然,猜測可能是有事找林德攀。
期間無用的洗鍋,煮飯這些流程被虛無的存在貼心的跳過了。
兩人吃着飯,喝着同村人燒制的米酒,在那談心。
林德攀問到柱子在縣城的情況。
柱子嘆了口氣說道:“德攀啊,你是不知道,縣城的發財機會很多,但也很累啊。”
林德攀不在乎的擺了擺手:“再累能有種田累?說說,出去這一年賺了多少。”
柱子嘴角微微揚起,低聲說道:“不多,但也有上四位數。”
那可是在1990年,四位數絕對是一筆巨款。
林德攀整個人驚呆了,他在家務農不過勉強生存,自己這個發小出外打拚,比自己混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柱子,這次回來還下去嗎?”林德攀問到,他是想叫柱子帶他發財的。
柱子喝了口酒,點點頭說道:“嗯,還要下去,這次回來也是想問問你要不要一起下去。”
林德攀沒有過多思考,應承下來,推杯換盞,時而回憶過去,時而開懷大笑。
畫面一轉,林德攀跟着柱子到了縣城。
柱子帶着林德攀到了自己租住的屋子,磚混結構,地面有水泥抹平,比林德攀家裏的租屋不知道好了多少。
柱子帶着林德攀安頓了下來,還帶着他逛了一圈縣城,雖然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沒什麼好逛的,但對於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人來說還是很震撼的。
林德攀問及工作的事情,柱子笑了笑,沒有帶林德攀去找工作,而是帶着林德攀到了縣城角落的一間小屋。
小屋環境隱蔽,推開門煙霧繚繞,一張四四方方的木桌旁擠着十幾個人。
林德攀不是很理解這群人在做什麼,柱子拍了怕林德攀的肩膀,低聲解釋起來。
我一看場景我就知道這是在賭博了,看來這也是林德攀好賭的起源,小時候母親有時候忙於工作會讓我去林德攀家裏吃。
往往林德攀都是帶我到賭場去吃賭場提供的面,就是那種叫餐館用一個大鐵桶煮一大桶面送到賭場,讓賭徒可以直接在賭場吃,吃完繼續賭。
賭徒是沒有時間觀念的,而且賭的地方一般都是在陰暗的房間,黑天白天不重要。
依稀記得當初母親去外地,讓我去林德攀家裏住一晚,結果林德攀卻帶着我去到了賭場,期間林德攀還去洗手間讓我幫忙拿牌,自己感覺了一下,的確會充斥着興奮感。
特別是他們玩的是牛牛,就是一家分得五張牌,其中三張牌加起來可以整10,包括20,30隻要是10起,包括是10的倍數,這就算是有點了,然後剩餘兩張牌加起來取個位數,就算是一副牌的點數了。
其中撲克牌中的11,12,13這三張印着人像的算作是10,包括大王小王也算是10。
就比如你發到五張牌,10,11,6,3,12,其中10,11,12,都算是10,加起來就是30,是整的,牌點成立,就用剩下的兩張3.6加起來,為9,就是9點。
再比如你發到,8,7,5,1,3,其中,8,7,5加起來為20,也是整點,剩兩張1,3加起來就是4點,這副牌就是4點的牌。
接着就是兩副牌比大小,9比4大所以9點牌贏。
如果都沒有成點就比手牌中最大的牌,比如1,3,5,9,7和11,1,8,6,13這兩副牌,后一副牌最大牌13,前一副為9,所以後一副更大。
話扯多了,但賭徒賭博也沒什麼好看的,無外乎拿到牛牛的拍桌開心,拿到沒點的扔牌氣餒。
接下來的一個月,林德攀就跟着柱子在賭場廝混,從最開始的十塊,到一個月後的157塊錢,林德攀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信心,還在一次和柱子喝酒時大言不慚的說自己要成為德城最有錢的人。
我看了只想發笑,我已經知道他的結局了,身無分文,重病纏身。
接下來的半年,林德攀贏多輸少,卻是沒給他家裏匯過一分錢,正想繼續大展賭聖宏圖的林德攀,被他父親林權元找上門來。
生拉硬拽愣是給拖了回去。
回到家,黃黃的土牆與紅磚牆形成了鮮明對比,林德攀第一次感覺到了落差感。
這次回來,是林權元給林德攀說了一門親事,林德攀在家裏排老三,最大的大姐已經嫁出去了,二哥也娶了,現在他們林家有了一點積蓄,就輪到林德攀了。
知道這件事,林德攀其實還挺開心的,沒有拿出自己賭博贏的錢,林權元給他安排好了電視,縫紉機這兩大件。
那時候的電視還是大屁股電視,如果我沒記錯,林德攀家裏現在還是用着那一台,因為現在新款電視他根本就買不起。
林德攀和女方劉清也不過見了幾面,辦了婚禮,到村委按了個手印,就算是結婚了。
這個劉清我是沒見過的,在我的記憶里應該是已經死亡了。
結婚後,兩人住在老家祖屋,吃住都是家裏,賺過軟錢的林德攀,已然不會再勞作。
就這樣過了半年,林德攀實在是手癢,沒能摸牌讓他很難受,於是林德攀跟劉清商量了一下,搬到了縣城去,租住在縣城舉人街附近。
在縣城,平日裏劉清就去瓷廠做一些細碎的活,勉強可以補貼家用。
林德攀對劉清說自己和柱子做生意,實際上還是和柱子混跡於各個賭場。
就這麼又過了一年,偶爾劉清會質問林德攀為什麼回來的那麼晚,但都被林德攀搪塞了過去,至於質疑林德攀出軌,那時候群眾性格淳樸,加上劉清也是大山出來的,自然不會有這種想法。
1992年開始,林德攀的賭運開始走下坡路了,其實這是他自己安慰自己的話,我倒是看的明白,這是賭場要開始殺豬了。
果不其然,單單92年上半年,林德攀就已經把之前贏來的都輸了出去,甚至自己還往裏添了幾百,林德攀也漸漸暴躁起來。
往年林德攀還不會辱罵劉清,但從這一年開始,只要劉清有哪裏做的不好的,或者讓林德攀看的不舒服的,林德攀都會破口大罵,罵的一句比一句難聽。
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越發覺得林德攀真不是個玩意。
輸了錢沒錢賭了怎麼辦?
借錢,賭場有專門放貸的人,想翻盤,去借去唄。
在賭場輸光了錢的人,都會去借上那麼一筆。
那就借唄,反正我肯定能翻盤,這是林德攀想到的,也是正在做的。
借了錢,前面幾個月還行,讓你小賺一點,後面的結果大家都懂的。
臨近過年,林德攀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還欠了一筆高利貸。
我們這有個習俗,過年都要回去祭祖拜祖公,劉清自己平日裏打的零工只夠平時生活用,根本存不下什麼錢來,而回家祭祖肯定是要帶祭品進去的。
錢都沒有,祭品哪裏來,天上掉下來嗎?
劉清抱怨了林德攀幾句,正直林德攀剛從賭場回來,輸的一塌塗地怒火中燒。
林德攀抓起劉清的衣領一巴掌扇了過去,劉清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眼淚也順着眼眶滑下。
我們這民風是彪悍的,劉清自然不會吃這個虧,反手也是一巴掌回去,但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打得過林德攀,林德攀一隻手捏着劉清的雙手壓在身下,另一隻手死命扇着劉清。
或許是林德攀打累了,又或許是林德攀怕等等劉清不給他做飯,林德攀停下了下,劉清只是躺着,雙眼無神的看着天花板。
劉清想不明白,朝夕相處了多年的男人,居然會有這麼一面,其實她早該知道的,林德攀一家,男的有一個算一個,哪個沒家暴?
包括後面林德軍,也是我三叔,離婚的原因不也是家暴嗎?
只是誰又會擺出自己的缺點呢?
沒有人願意讓別人發現自己的缺點,但卻不明白缺點可大可小,有的可以原諒,有的一輩子都無法治癒。
在那個年代,劉清敢離婚嗎?她不敢的。
因為她知道,她要離了婚,林德攀一家說她不檢點她都得受着,名聲很重要的,名聲都臭了,沒法再結婚,沒法再結婚,死後就不知道能上哪裏的族譜。
找劉清的娘家有用嗎?沒用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娘家不會讓她入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