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張員外
老者胸膛接連起伏，顯然有些氣厲害了。
大廚們誰也不敢觸這眉頭，只能靜靜等着。
直至他氣性退了些許，最後一個嘗面的大廚方道：“掌柜的，這面，不是做不出來，相反的，我有辦法做得更好吃。”
“那你還不快去！”
老者抓起茶杯砸了過去，茶杯摔在大廚腳邊，濺了一地青瓷。
大廚吞了口唾沫，面露難色，道：“只是……只是……”
“有話直說！”
大廚埋着腦袋，雙手拱禮，道：“他的面，鮮香十足，咱雖不知做法，但也知如何調配鮮香高湯。這高湯需先煮雞豬牛三肉，再以三肉的生肉蓉依次掃湯，才能得此鮮香口感。”
“雞肉，豬肉，牛肉？三種肉？”老者皺起了眉頭。
“對，此法調製之高湯，定是鮮美無比，但價格上……”大廚疑惑道：“他的湯味非尋常手段可調，想來不會比我所知的高湯成本低多少，我想不明白的是，他十枚大錢一碗，這不賠本買賣嗎？”
“賠本買賣？”
老者再度皺眉，喃喃道：“他豪言一日千碗，擠得全明陽的酒樓都沒了生意，難不成，他想通過賠本，把咱們擠垮？”
大廚再度拱手：“掌柜的所言極是。”
“等等，我記得他自創了什麼會員卡，需預存二錢銀，難不成……”
老者眯起了眼睛，勾了勾手，身旁下人靠了過來。
“你準備準備，之後帶上大廚，便這般那般……”
說完后，他終於露出了笑容：“柳記麵館，先容你猖狂幾日，待得我破了你的邪門歪道，我八珍樓明陽第一的名頭，可就更穩了。”
翌日。
柳明剛打開門，便見着門口排起了長龍。
他掃了一眼，諸多客人皆是昨日熟客。
他們攜親友而來，排隊時三三兩兩紮堆，聊着閑天。
見柳明開門，他們便開始喊了起來。
“老闆！怎麼這麼晚啊！”
“可不是嗎，做生意哪有你這樣的？這麼晚才開門！”
“我昨夜一夜未眠，可饞死我了，趕緊的，我要吃面！”
喧鬧聲中，柳明有些無奈地看着天空。
天都尚未亮透呢……
掛起營業招牌后，便見着昨日的一號顧客，帶着家人站在旁邊，眯眼直笑。
他舉着柳明親手刻的會員竹牌，上頭寫着的NO.001七歪八扭，好似出自孩童之手一般。
“柳掌柜的，我可帶着家人又來了。”
柳明趕忙讓出道來，將他請了進去：“尊敬的會員貴客，您裏邊請……”
“誒，他憑什麼不排隊啊！”
“就是！我為了早點吃面，可站了一個時辰了！他憑什麼一來就在我前面？”
“掌柜的偏心！這不公平！”
一時之間，長龍里各種爭執之聲，充斥了柳明的耳朵。
連一號顧客，也有些怕了，站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
排隊的人不斷地罵，罵了足足十分鐘后，柳明方才咳嗽一聲，道：“各位顧客，你們絕大多數皆是熟面孔，想來昨日光顧過，我在此感謝各位回頭照顧小店生意，但昨日我也挨個詢問過是否要辦理會員卡，但你們皆說不願，可有此事？”
吵雜之聲小了許多，柳明方才又道：“我昨日是否每個顧客都有講過，會員卡可八文一碗，且有會員專屬通道優先進店？”
“好像是有這麼一碼事……”
不知是誰提了醒，長龍隊伍的吵雜聲更加的小了。
柳明見狀，昂起了腦袋，將一號顧客往身邊一拉，道：“既然我事前便有申明，那今日，會員大哥帶着家人走會員專屬通道，請問，有何不可？”
大哥臉上滿是笑容，想來是掙足了面子。
他帶着家人率先走了進去，坐在了餐桌上，開始點餐。
等待過程中，他跟家人吹噓自己的明智之舉。
時不時的，他還透過窗戶往外看一眼，顯得頗為得意。
恨得排隊之人牙癢。
些許后，第二名會員到了，上來一亮牌子，便直接進了店內。
長龍之中，已然響起了追悔之聲。
“早知道，昨日辦了卡多好……”
“二錢銀，也不是出不起，唉……”
正議論着，隊伍里衝出一人，小跑到柳明面前，二錢碎銀遞了上來。
“特么的！不就是二錢銀子么，誰出不起似的！”
送錢的上了門，事就成了一半。
柳明立馬將人帶到了掌柜捕快處，開始辦理會員。
爾後，他回到門口，大喊道：“還有會員嗎？有的話，請趕緊過來。”
見無人應答，他方才讓開了大門，道：“各位顧客，裏邊請。”
在柳明重新佈置之後，店內一共有八張八仙桌，一次可容納六十四人。
但有兩張桌子，上頭特意放了牌子，寫着會員專座。
一號顧客一家人，和新辦會員顧客各坐一桌，留了六七個空位出來。
急得外頭的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過不多時，又有人從隊伍里鑽了出來：“柳掌柜的，我辦會員！”
第二個出現了，柳明的臉上，終於擠滿了笑容，他將手朝着櫃枱一伸：“您裏邊請！”
今日生意奇好，尚未過中午，一千碗面便賣了個乾淨。
柳明掛出了售罄歇業牌，換來排隊的人一番哀嘆。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鬍鬚花白的中年男子出現在店外。
柳明記得很清楚，這是二號會員，當時他付錢很爽快。
長龍之中，一個人影竄了出來，上來便拱手道：“張員外，您也來這等小店吃面？”
張員外爽朗一笑，道：“怎麼，你能來，我就不能來？”
他健步如風，走到柳明跟前，抬眼便看見售罄歇業牌，不禁嘆了口氣，道：“哎，我就知道這個點吃不上。”
柳明抱歉地笑了笑，道：“張員外，實在不好意思，還請明兒趕早。”
卻見張員外哈哈大笑，看起來頗為豪爽：“沒事，是我來遲，不怪店家，明兒我再提早兩個時辰來便是。”
“感謝員外抬愛。”
柳明作了個揖，姿勢不倫不類。
張員外拍了拍他的肩，道：“誰讓你家的面那麼好吃呢，我吃過一碗后，連八珍樓的廚子做的東西，我都覺着味同嚼蠟，得，明兒個我趕早。”
他轉頭走了，柳明微笑目送，卻沒留意到，長龍之中，一個大腦袋漢子，眼中射出陰蟄光芒。